第34章
張修神色嚴肅, 隔了一會兒才道:“你巴巴地跑來跟我說這個做什麽?”
賈赦道:“小婿謝過岳父朝堂位為小婿說話之恩,只此事恐怕也要連累岳父了。”說着指了一指那張紙。
賈赦的名聲一直不大好,以前就是個纨绔;至于現在麽, 陳府極深、陰毒、睚眦必報,說什麽的都有。陳禦史即便是死了, 司徒硫那邊除了傳幾句謠言不能将賈赦怎樣。
接下來的話賈赦沒說,而是拿過紙筆繼續寫:陳禦史恐會死于岳父逼迫。
張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想岔了。自己在朝堂上說了陳禦史‘心術不正’的重話, 文人講臉面, 如果陳禦史因此自殺了, 之後傳出什麽流言,指向自己比指向賈赦有用得多。
張修是一代大儒,在文人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若是背上逼死人的名聲, 會對張修的聲譽造成極大影響。而聲譽之于張修, 比之于賈赦重要得多。
張修面色一黯, 沉思片刻才道:“老夫行的端坐得直,不懼鬼蜮伎倆。”
賈赦就是給張修提個醒而已, 說完該說的事, 道:“近日家中還有許多瑣事要料理,待得厘清了,小婿帶琏兒登門看望岳父。”說完跳下了車。
張修打起簾子瞧了瞧這個多年沒有來往的女婿, 除了長相一般無二, 行事作風還真沒法跟記憶中那個女婿聯系起來。放下車簾, 張修捏了捏拳。事到如今, 他哪有反應不過來的:賈赦表面上是提醒自己注意名聲, 實際上是在告訴自己, 朝中野心勃勃的皇子不止司徒岩一個, 而自己作為太子太傅,也是對方剪除的對象。
東華門外,榮國府已經派車來接了,賈赦登車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寧榮街尾。寧榮街尾有一片民房,住的是賈代善舊部。
賈赦跳下車,先打發小厮回去,自己才來到一棟小樓前敲了三下門。須臾,門打開,出來一個白面書生一樣的人。可能是極少曬太陽,這書生白得有些病氣,乍一看不顯年齡,但是細看眼角有些皺紋,倒不好判斷實際年齡。
“世子怎麽有空來了?”
“我有一樁要事想請何先生去辦。”賈赦開門見山。
這個病書生一樣的人物姓何,名叫何征,也是賈代善手下的能人異士之一,拿手本事是盜竊和制假。何征臨摹的名家真跡能到以假亂真的地步。賈代善那麽多舊部,其實原身和何征是最熟的,賈赦這人于古董字畫鑒賞一道上極有功力,擱後世估計能秒殺那些鑒寶專家。
但是這本事也不是天生的。
在原身還小的時候,賈代善在平安州軍中沒空管賈赦,賈赦在賈家家傳武藝上練得稀疏平常。因養在老國公夫人跟前,又在太子身邊做伴讀,出入宮廷,原身接觸的名家真跡多了,在字畫鑒賞上倒有些本事。賈代善為了掰正賈赦的性子,便将何征做的那些假古董和真古董放在一起讓賈赦辨認。本來是想打擊原身幾次,将他的性子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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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原身在這一道上還真有天賦,不但上過幾次當之後就能分辯真跡和何征的仿作,還和何征混熟了。甚至憑着這一手鑒賞字畫的本事,唬住了張太傅家的小女兒,才成就和張英的姻緣。
賈赦見到何征,那些關于原身的過往便走馬觀花似的自動出現在腦海中。
何征平時不大出門,但是也知道世子這段時間幹了幾件大事,尤其查清通靈寶玉的真相,以及張英、賈瑚的死因兩件事,讓何征對這位世子刮目相看:“世子盡管吩咐。”
賈赦将自己對于陳禦史的猜測說了,末了道:“若是我猜錯了便罷,若是猜對了,還請何先生出馬,将這位陳禦史的遺書換一換。”
這對于何征而言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何征應下了。
果然不過下晌,陳禦史心素不正的事便傳開了。此事傳得言之鑿鑿,都說是張太傅親自罵的,那還有假?
張修得了賈赦提醒,就格外重視此事,聽到外間傳聞,冷笑一聲:果然鋪墊來了。現在岩親王謀反,榮國府怪事不斷,哪件事不比一個小小禦史在朝堂上被人反駁幾句有讨論價值?若是沒人推動,張修就不信陳禦史的事會在讀書人中流傳。
賈赦自然也留心了關于陳禦史的傳聞,不過也沒太放在心上。上回一僧一道的案子還沒審結,現在岩親王的案子又來了,三司忙得不可開交,賈赦作為參與者也不得閑,自然是要去大理寺作證的。
一僧一道的案子依舊是刑部主審;榮親王的案子畢竟事關宗親,自然是大理寺主審。
在岩親王謀逆一案中,因司徒岩王府都未出便被賈敬控制了,除了去到前線督戰的謀士崔西和替身甄良,榮親王府上下人等全都被控制,現在重要案犯關在大理寺,仆從下人等直接關在王府中。
司徒岩抵死不認謀逆一案與自己有關,強辯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好端端的親王之尊,為何要做那大逆不道之事?甄應泰自作主張,犯下滔天大罪,與本王何幹?甄應泰謀逆那日,本王在王府并未出門,接着便被賈敬那狗材封鎖了王府門戶,其餘的本王一概不知!”
這,賈敬行動迅速,還間接成為了司徒岩的不在場證據了是吧?
大理寺卿顏濟滄道:“岩親王,本官勸你從實招來。你既說你不知,為何甄應泰逼宮之後,頻頻有探子到榮親王府報信?說,甄應泰是否受你指使!”
其實在場的對這些事都是心知肚明,但是司徒岩就是不肯承認:“一派胡言!現在父皇春秋鼎盛,朝廷兵強馬壯,四海歸心,我好好的親王不做,為何要自尋死路!”
這确實是個好問題,若是沒有一僧一道的事情牽扯到甄家和王子騰,司徒岩眼見自己的左臂右膀皆要被砍,到時候依然會牽扯出自己。司徒岩還真不至于選這麽個天下太平的時間的逼宮。
顏濟滄驚堂木一拍,道:“事實就在眼前,岩親王不必狡辯。傳證人!”
一僧一道的案子和岩親王謀逆案雖然先後發生,也分別在不同的部院主審,但實際上兩案互為因果關系,牽連極深。
從利用‘通靈寶玉’這等鬼神之事卸寧榮二府兵權開始,證據鏈清楚,賈赦這邊所拿的證人也極齊全。
顏濟滄作為大理寺卿,自然極有審案技巧。本案前因後果如何,顏濟滄先捋清楚之後,又查看了之前三司會審此案的相關卷宗,連之前一僧一道案相關證人品行如何,嘴松嘴緊,顏濟滄都了解明确之後才開始審理此案。
司徒岩矢口否認自己謀反顏濟滄早有預料,因而顏濟滄将此案相關的證人一個一個傳上來,無論是傳喚順序還是問話技巧都讓人無可挑剔,将證人的證詞相互印證之後,司徒岩自己都知道自己再極力否認也缺乏說服力了。
直到傳上最後一個證人王子騰。
王子騰被羁押了不足半月,現在已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原本魁梧神氣的一個人,現在像一頭病得将死的野獸。
因在刑部大牢時和外部信息完全隔絕,王子騰并不知道司徒岩已經起兵逼宮,而且一敗塗地。所以王子騰的思路依舊是負隅頑抗,将一僧一道和江南甄家切割開。
被押上公堂後,王子騰掃了一眼,見公堂上坐的主審從刑部右侍郎姜緒變成了大理寺卿顏濟滄,心中些微有些疑惑。但很快王子騰便定下了心神,依舊是那副說辭:“我早說過了,那一僧一道兩個神棍上榮國府行騙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什麽早有預謀純屬無稽之談。怎麽姜大人找不到證據,現在換顏大人來污蔑我麽?”
确如王子騰所言,現在關于司徒岩謀逆一案事實清楚,唯一缺的一環便是證明江南甄家在多年前就刻意培養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用以引導輿論,左右人心,心懷不軌。
巫蠱神佛之事雖然民間屢禁不止,但卻是宮廷大忌。
司徒岩其實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但是若非賈赦挖出一僧一道之事,逼得自己倉促起兵,自己何至于一敗塗地。要說司徒岩現在最恨的人,非賈赦莫屬。左右自己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但能趁機拽下賈赦,司徒岩也求之不得。
見王子騰咬死了未和一僧一道勾結,司徒岩也道:“各位大人,你們是否都被賈赦那厮欺騙了?各位不妨換一個思路,若是那兩個江湖騙子本就是賈赦指使的呢?賈赦借着他們不但打壓了親兄弟,構陷了京營節度使王大人,還重回朝堂,獲得父皇信任。甚至榮國公夫人,幾十年的老封君都因此事被奪了诰命。自這兩個江湖騙子出現在榮國公靈堂,為何生出這許多事端,偏偏得利的只有他賈赦一人?!”
司徒岩越說越生氣,若是自己身邊有如此工于心計的人,何愁大事不成?為何像賈赦這樣陰險狡詐、心狠手辣之輩偏偏是二弟的人?
三司官員審理各種案件無數,當然也會這種從得利人入手分析的斷案法。可是此案之中,若要從受益人的角度分析,第一個受益人便是五年前坐上京營節度使之位的王子騰。司徒岩刻意忽略寧榮二府這五年來受的損失,光說一僧一道被揪出來之後賈赦的得利,顯然說不通。
但是司徒岩和王子騰确實也抓到一個點,無人能夠證明上榮國府行騙的一僧一道就是出現在江南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而且與甄家有關。
這個時候,顏濟滄才問賈赦:“賈世子可有話要自辯?”
賈赦道:“無需自辯,我有證人。”
司徒岩和王子騰皆是瞳孔一縮。賈赦這人到底多智近妖到什麽地步?關于此案,賈赦已經提供了多少證人了,每次王子騰辯解一個方向,賈赦就能推出一個證人推翻王子騰的供詞。與此案有關的相關人等都在這裏了,賈赦還有什麽證人?
顏濟滄作為主審,公事公辦的道:“證人是誰?傳證人上堂。”
衙役應是出去,很快帶了一個滿面風霜的婦人進來。那婦人原是鄉紳之妻,雖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出身,但比鄉野村婦強些。見了這許多官員在堂,婦人也瑟縮了一下,才下跪磕頭,自陳來歷。
原來這婦人姓封,乃是一僧一道辦第一樁大案的苦主。當年姑蘇阊門外有一鄉紳甄費,字士隐者,便是這封氏的丈夫。夫妻二人育有一女,名曰英蓮。
彼時的一僧一道還是真正的江湖騙子,見英蓮生得伶俐俊俏,是個美人坯子,想騙去賣給那些養瘦馬的鹽商。甄氏夫妻僅有一女,愛如珍寶,自然不允。這一僧一道在甄家附近踩點好幾日,終于在元宵那日尋到機會,拐走甄英蓮。
得手之後,一僧一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燒了十裏街仁清巷的葫蘆廟,謊稱詐供,将一樁人禍說成天災。而引來此天災者,便是那甄費之女甄英蓮‘有運無命,累及爹娘’,此結局正好應證了一僧一道的預言。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聲名鵲起便是從這一案開始。
又因金陵甄家乃是江南大族,極為烜赫;這樁案子的苦主又姓甄,此事傳到金陵之後,金陵族長甄應嘉便留了心。剛開始,甄應嘉也以為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是什麽鐵口直斷的半仙,直到這一僧一道第一樁大案得手後,名聲大振,以後膽子越發大了,作案多了才露出馬腳。
那時候一僧一道在江南名聲已經極大,甄應嘉覺得此二人之名氣可以利用,便替一僧一道抹平了事端,從此一僧一道為江南甄家所用。
一僧一道知道自己的身份越神秘,越有容易記憶辨認的特征越好。所以刻意宣傳形容邋遢、一個跛足、一個癞頭這幾個記憶點。普通人一聽見這幾個形容詞,就先入為主的認為這二人便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了,至于二人的具體長相,兩人又醜又髒,反而沒人細看。
本來二人如此設計,是擔心有朝一日事情敗露,只要二人洗淨身上髒污,換了幹淨衣裳,癞頭和尚将發髻梳好帶上發冠擋住癞頭;跛足道人的足本來就是裝的,恢複正常行走,二人便能輕易逃脫律法制裁。
誰知靠着這幾個特征行騙久了,竟然成了招牌,二人便一直用這個特征行走江湖。以至于賈赦在梨香院和大理寺連用兩次偷梁換柱之計,明明那兩對假僧道和這兩個騙子長得并不像,卻接連騙過了王子騰派遣的殺手和大理寺衙役王衛東。
封氏本來和甄費日子過得恬淡富足,雖然膝下無子,但甄費也沒因此嫌棄封氏。甄家一切悲劇皆因這一僧一道而起,如何會不識得這二人。封氏剛見了枷鎖加身的一僧一道,便恨不能過去殺了他們。
自然,大理寺公堂之上要保持肅穆,封氏很快被禁止了過激行為。
但封氏一個骨瘦如柴的婦人現在仿佛目中要噴出火來:“回大人,民婦認得他們!”于是封氏将自家遭遇一一道來,字字泣血。
一僧一道現在已經是滿手鮮血,但是不知為什麽,對于第一樁大案的事還記憶深刻,現在見到事主上了公堂,本來還算鎮定的兩人神色微變。這些變化自然落在了三司官員的眼底。
顏濟滄這個大理寺卿可不是白當的,一眼看出一僧一道的情緒波動,見狀便道:“将一僧一道押下去,單獨問審。”立刻便有衙役應是,上來帶走了二人。
但凡審案,在人犯情緒波動的時候是最容易撬開嘴的。這時候顏濟滄不會給司徒岩、王子騰這二人任何暗示一僧一道的機會。
果然一僧一道沒有熬過大理寺官員的審問技巧和逼供手段,不但供出自己犯下的許多罪行,也道出第一個苦主甄士隐随自己二人離去之後,次日便病死了,省了二人親自滅口。
司徒岩自然也見到一僧一道見了封氏的反應,知道這回找到了真正的事主,不覺心驚:明明發現事情有可能敗露的時候,自己便派了殺手下江南,為何還是被賈赦搶了先?難道自己府上有太子的卧底,和賈赦暗通款曲?否則賈赦為何會處處領先一步?
賈赦确然比司徒岩更早一步派人南下,不但如此,賈赦還從原著上準确的知道封氏在大如州,又派的是盛澤親自帶人南下,自然能在司徒岩的殺手将封氏滅口之前,先将人帶回來。
不但如此,盛澤還順便帶回了司徒岩派遣南下的殺手。
能在關鍵時候被司徒岩派出去的殺手,嘴都是緊的,顏濟滄命人先将人看管起來。這年頭不是後世,大理寺更是有千般酷刑,不怕那人不招。
不但如此,顏濟滄還故意讓司徒岩的那殺手和王衛東住了相鄰的牢房。大理寺關押的皆是重刑犯,這些窮兇極惡之人,動不動便大打出手。因擔心犯人之間互毆打死證人,大理寺鮮少将犯人關押在同一間牢房。
但有一種中間隔着精鐵栅欄的相鄰牢房,為的便是讓犯人之間相互交流,說不定會套出話來。
比如王衛東好好的做着衙役,上了王子騰的賊船,後來還險些被王子騰派人滅口。甚至最後是大理寺的人救了他。王衛東對于王子騰的恨可想而知,而王子騰又是替司徒岩賣命的。
見這個殺手受許多酷刑都要為了司徒岩守口如瓶,王衛東便深覺不值,将自己的經歷說給那殺手聽。同行之間交流,可比大理寺官員出馬能夠動搖心性多了。也不知道是心理動搖了,還是熬不住酷刑,最終那殺手也招供了。
如此一來,現在這對一僧一道便是真正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而且二人确然和岩親王府有關的最後證據串聯起來。司徒岩和王子騰再是嘴硬,也無可争辯。
一僧一道案的前因後果就此查明,岩親王為何坐不住突然謀反的原因也浮出水面。致和帝看完卷宗之後,失望至極。
而司徒岩心中則有一個疑問:岩親王府是否有榮國府的細作,否則為何賈赦每一步都能料到自己前面。包括前腳起兵,後腳賈敬就帶兵圍了岩親王府;賈赦能在自己之前尋到封氏……這一切的一切,現在讓司徒岩回憶起來,只覺太不尋常了。
死到臨頭,司徒岩卻無比強烈的想做個明白鬼,強烈要求見賈赦。
賈赦自然不會私自去見司徒岩,但司徒岩畢竟是致和帝的兒子,這個要求被致和帝得知之後,致和帝應允了。
兩人見面是在大理寺的天牢。賈赦到了之後,司徒岩死死的盯着賈赦,并沒有說話,賈赦卻能感覺到司徒岩對自己強烈的恨意。
許久之後,司徒岩道:“我王府之中,是不是有司徒碧的人?”司徒碧便是太子名諱。現在司徒岩死到臨頭,萬念俱灰,便咬牙切齒的直呼其名了。
賈赦搖頭,緩緩道:“王爺,這次平亂,有人看到崔西高喊着要已死報效你,沖入了軍中。但是後來我專門派人尋過崔西的屍體,只有一具身量相當,但是面目全非的,崔西此人死沒死,尚無鐵證。”
司徒岩瞪大了眼睛,凄厲的大喊:“不——”
賈赦并沒有理會司徒岩徒然發狂,等司徒岩發洩結束,賈赦用正常音量道:“王爺,您實不該沖動。雖然編造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妖言惑衆,實乃大錯,但您也不該做讓皇上更加傷心的事吶。是誰挑撥了您和皇上?”
是誰?是崔西!
司徒岩記得那日三司羁押了王子騰,自己擔心事情敗露,找崔西商議了一整夜。是崔西分析局勢的時候,說得自己能走的每一條路都是絕路,唯有起兵搏一把能否絕處逢生才是一線生機。
他是自己最信任的謀士,自己那麽信任他,所以才……
“他是不是司徒碧埋在本王身邊的人!”疾言厲色的問完,司徒岩自己就否定了這個選項。當年用一僧一道鉗制寧榮二府便是崔西獻計,這五年來,榮國公困居梨香院養病,不敢染指兵權分毫。賈敬仕途上不得寸進、王子騰做了五年的京營節度使。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太子系受損,自己得益。
若崔西是太子的人,實不必用代價這麽大的苦肉計。那麽崔西到底是誰的人?還是崔西真的是一心忠誠于自己,只是決策失誤,後來死在平叛的京營部隊軍中。
憑什麽賈赦懷疑崔西沒死,自己便要相信他?
但是司徒岩又隐隐覺得賈赦的懷疑似乎有道理。那日見了賈赦之後,司徒岩便陷入了自我拉扯之中。
除了三司會審岩親王謀逆一案,朝中還發生另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那日賈赦提醒了張修,有可能陳禦史會出事,張修便留心了此事。果然當天就有了輿論鋪墊,兩日之後,便聽聞陳禦史不堪一朝太傅的污蔑,以死明志了。
而這兩日之後,正好是下一次朝會的前一天。
這下可在文人之中炸開了鍋。言官向來聞風奏事,王侯将相皆可彈劾,這因言丢命還了得?此例一開,以後誰還敢對當朝太傅直言不諱?是不是以後誰不如張太傅的意,張太傅就上去扣一頂‘心素不正’的帽子,然後就要以一代大儒,桃李滿天下的身份,帶着徒子徒孫逼死人?
長此以往,誰還敢和張太傅意見相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