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在把所有來道賀的客人都送走之後,燈火通明的方家大宅一時冷清下來,方雲紅着眼眶拍了拍一對新人的手,終究還是随着夏侯戍回去了自己房間,明日便要啓程,需要做的事情還不少。
方越把門鎖上,回過身來,只見晏傕坐在桌邊為桌上放着的一對酒杯注酒。
整間屋子放眼過去,是滿目的紅,灼燒得腦內深痛,方越站在門後,半晌未動,直到晏傕斟完酒擡起頭來看他,他才彎起嘴角帶着淡淡笑意走了過來,只是那雙眼,晏傕還是瞧出了一絲隐忍在裏面。
“該飲這交杯酒了。”
晏傕拿起其中一個酒杯交到了方越手上,一雙眼熠熠生輝,直直地看着方越,方越心中一動,拿着酒杯緩緩向那人靠近過去。
“我終于盼來了這一日。”
方越湊在晏傕耳邊輕聲道。
晏傕眨了眨眼睛,也在方越耳邊喃喃問道,
“這樣的日子裏,你還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說與我聽嗎?”
方越聞言,拿着杯子的手不由緊緊握住。
“我。。。”
方越想要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卻被晏傕另一個手按住了背部,晏傕把頭靠在方越的肩膀上,這樣不用面對面,質疑的話語似乎能更為順暢地問出來。
“我不知道是解藥無效還是你根本沒有服用解藥,而又是為了什麽你選擇緘默不言,以前你并非是如此糾結而不幹脆的人,能告訴我究竟是因為什麽嗎?”
方越在聽到第一句時,身體因緊張而緊緊繃住,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待聽到後面,才慢慢緩過氣來。
原來,他還是察覺出來了。。。
“不是以前的我,你便會不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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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的話,我怎會現在在這個房間裏,在你的身邊?我只是不忍看你如此。”
“是嗎?”
“嗯。”
方越偏過頭來看着桌上那一對滴着紅淚的紅燭,燭光搖曳朦胧,他一時弄不清楚,當初的決定到底是為了誰的不忍。
“那解藥我并未服用,我不知服下它會變得如何,是否能恢複記憶,或是能恢複多少,是否會把失憶後的事情忘記,或是忘記多少,我能确定的是我現在的心意,不能确定的事情我不願冒着忘記你的風險去做。”
“只是如此嗎?那沒有關系,最多我們再一起回到失憶時的日子,再一次尋找解藥,更何況,比之當初,我們如今是知道裴神醫在何處的。”
“那我又如何忍心再看你一人為我奔波。”
“既是一家人,就沒有這樣的顧慮,我們得往前走,才能走出屬于我們的路。來,把解藥吃了,好嗎?”
晏傕拍了拍方越的背才直起身來看着皺着眉頭陷入自我矛盾的方越。輕聲嘆息,把手中酒杯中的酒含入嘴中,擡起頭來往方越的口中送。
“唔。。。”
貼近如斯,方越只覺頭又撕裂般地痛楚起來,這是他想,非常想,不可控地想,想要想起屬于他們的一切,難以阻擋。
用力把嘴裏的酒啜入喉中,方越雙手緊緊鎖住身前的人壓在自己的懷中,再結束這個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一吻之後,方越終于下定了決心,轉身走到一旁書桌坐下,磨墨提筆。
晏傕走到他身邊,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這張你收好,我們既然已成親,便由不得以後的我有任何的反悔。所以,你可以選擇是否離開,而我不能有這權利。”
“這。。。”
晏傕拿着那張墨跡還未幹的紙,感動之餘,還有些心酸。
方越沒有停筆,重新拿了一張宣紙,開始寫起來。
“裴蘭清這次是随王爺一起上京,而我原本的計劃也是明日晚些避開他們單獨上京,而這途中是否會有變數,我們都不能預測,今夜我便會服下解藥,明早起來若是有變,記得把這張拿給我來看,我們一起去找裴蘭清解決。”
再接過另外一張紙,晏傕的心情也平複了一些,慎重地點了點頭。
方越則放下手中毛筆,重重吸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直随身攜帶的那粒解藥看了看,肅然起身,要往門外走去。
晏傕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兩張紙,上前拉住了打算離開的方越。
“你要去哪裏?”
“你再等我一夜好嗎?”
晏傕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們現在已經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為何還要再等你一夜。”
“現在的我還不是完整的我。”
“不是完整的你,卻還是那個我喜歡的你。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不能走。”
說道這“洞房花燭”,晏傕不由有些臉紅,但一時的羞怯之意阻止不了他留下方越的決心。
“晏傕。。。”
晏傕把頭偏向一邊,但攔人的手卻沒有放下,
“你既是打算服藥,那就待在這吧,我陪着你,中途若有意外,我也能夠及時處理。”
“你說的也是,在你的身邊看着你,或許能有助于我恢複記憶,尤其是,關于你的記憶。”
方越回過身來,拉着晏傕又回到桌邊,重新倒了兩杯酒,
“那,這禮節也該齊備下,是吧?”
“嗯。”
交杯酒入喉,方越便把那枚解藥放入嘴中,砸吧着嘴抱怨道,
“這藥還真是挺苦的。”
“良藥苦口,我去倒些清水來給你漱漱口。”
“好。”
待晏傕端來一杯清水,方越已經坐到了床沿,正解着自己的大紅喜袍。
方越擡手接過水杯喝過放下之後,擡頭看着似乎略有窘迫的人,笑着安撫道,
“你很緊張嗎?”
“沒。”
“你今日若不想,我們便什麽也不做,不要那麽緊張,娶了你是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幸福快樂的。我不會強迫你。”
方越一直擔憂晏傕因過去那些陰影而不願做某件事情,所以,現在即使晏傕真地拒絕,他也能理解并接受。
“我,我沒有不願意,只是,你也知道,我心裏的疙瘩,但這不是理由或借口,我,我需要你幫我來克服。”
晏傕磕磕絆絆地把這段話說完,便在方越身邊坐了下來,擡手開始解起衣扣來。
明明手都在那裏顫抖着,面容卻倔強着,方越嘆息一聲,擡手抓住晏傕那還顫抖着的手,輕聲說道,
“我來。”
“方越。。。”
方越又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
“只是我怕待會我會控制不了力道,你也知道我這毒沒清,頭還是會痛呢。”
這話一出,倒還真讓晏傕止住了顫抖。
“明早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痛了或是怕了,記得推開我。”
“不會。”
兩人一邊輕聲說着,一邊解着衣衫,而那大紅的床簾也被放了下來,簾上的影疊疊重重。
夏葉仰面躺在床上看着那斑駁的房頂,心裏唏噓,要不是現在寧公予的官職夠高,哪裏有這石頭營房住,若是還是在外面那人來人往一掀開簾子便一覽無遺的布帳篷裏,他才不會讓那家夥得逞。
只是,現在的他其實也沒有多好,全身酸痛不已,尤其是腰背處,待會等那蠻人回來,得讓他來幫忙抹上藥。要不是他自己随身攜帶的急救包裏有一種可以潤滑的藥物,怕是他的某處現在也是要半癱瘓暫時不能用了。
想到這,心頭更是罵“蠻人”不止。
這個時候,寧公予端着一盆熱水推門進來,看夏葉已經醒了,開口柔聲問道,
“你覺得怎麽樣?有哪裏不适嗎?”
寧公予不是沒有看到自己在夏葉身上留下的一片片的青紫,心裏自然有些過意不去,但卻又覺得該是如此,初識□□滋味,難免控制不住力道。
何況,他還是個武夫。。。
夏葉轉頭瞪了一眼蠻力武夫,想要吼兩嗓子,卻是全身無力,只能帶着憤憤的語氣啞着嗓子說道,
“你讓我今天怎麽出行!”
“我會多安排一頂轎子,你便在上面好好休息。”
轎子?轎子就等同于颠簸,夏葉已經無力吐糟了,不再看那人,從床邊的藥袋子裏翻出他要用的膏藥扔向寧公予,
“幫我把藥抹了。”
寧公予放下熱水,把藥接了,有些猶豫。
“我來抹嗎?”
夏葉一震,連忙從他手中奪過藥來,他當真是昏頭了,看這家夥血氣方剛精神獨好,他還是自己辛苦點自己搽藥吧。
寧公予悻悻地拍了拍空空的雙手,說道,
“我先出去安排出行事宜,你,你慢慢來,出發之前我來接你過去。”
夏葉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從某方面來講,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再想到接下來的行程,夏葉也沒了別扭的心思,再焦慮不安,也只能祈禱這一路能有驚無險地走完。
和戍王爺一起經歷那些事之後,不說公職,能保住寧公予這小命一條,夏葉便謝天謝地謝神靈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