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沒準備好的伊登

夜色裏, 諾裏斯和盧錫安的背影越來越遠。

門廊下，伊登和賽斯的視線追逐着彼此。一股相似的情緒在他們眼眸裏慢慢燃起，讓他們的瞳孔微微擴大。

“伊登少爺, 你們結束了？”

聽到動靜的管家端着溫書的夜宵從廚房走出。沒有蟲回答。迎接他的是從門縫裏吹進來的夜風、空蕩蕩的客廳和落在木制樓梯上的急促腳步聲。

二樓卧室, 新更換的安全門鎖一道一道自動扣合。兩張方桌臨時拼湊起的學習區內，幾個靠墊和坐墊淩亂地堆在一起。

桌面上是只剩殘渣的飲料杯、電子筆和便攜平板——賽斯和伊登的——它們保持着喚醒的狀态, 高亮的屏幕在半空投出幾個交疊的習題窗口。

盧錫安和諾裏斯比計劃的早離開了十五分鐘。十五分鐘，足夠伊登輔導着賽斯過完半章的知識點。

兩蟲經過方桌，沒有蟲回頭看一眼。對此刻的賽斯和伊登來說，有更重要、更迫切的事亟需完成。

他們跌跌撞撞的撞上牆, 然後再一起來到床上。賽斯翻身，手臂撐在伊登身側，雙眼深深地望過來。

他寬闊的肩膀遮擋了大部分的光源。它們在他卷翹的黑色發絲上鑲出一條細細的金邊，同時為橄榄色的無瑕肌膚塗抹上薄薄的金光。

他在發光。

伊登沒法挪開自己的雙眼。

床墊一陣晃動。賽斯傾身向前, 用有力的手臂将伊登固定在原位，使他動彈不得。

兩蟲目光交錯。伊登被賽斯眼裏的貪婪驚得措手不及, 瞬間就陷入渴望和欲求交織的漩渦。

賽斯的碰觸讓伊登開始融化。他抓住賽斯, 把他挪向自己, 讓他們靠得更近一點，直到他的雙腿承起對方的重量。

間隔八個小時, 賽斯首先給了伊登一個極富侵略性的吻。它充滿着掌控和自信, 和伊登熟悉的賽斯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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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很喜歡。

緊接着, 雌蟲再度吻過來。這個吻溫和而纏綿。伊登順勢攬住賽斯, 将這個吻加深、加長。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放上雌蟲的腰，同那裏的弧度完美地契合在一起，仿佛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

過往的二十年友情片段在伊登眼前快速閃過。與此同時，他接受賽斯的引導, 跟着他移動到床腳。賽斯在那裏側躺下來。他的臉揚起、正對着伊登，面頰微紅，雙眼滿是渴求。

如果半年前有蟲告訴伊登現在會發生什麽，剛剛遭遇過盧錫安噩夢的他一定會竭力避免這樣的未來。如果是兩個月前，他仍會為眼前這一幕感到迷茫和驚愕。

但現在，他的胸口一陣騷動。一波又一波的熱浪湧上他的耳朵，淹沒了除了賽斯之外的所有存在。

這不可能是真的。一個聲音說。

這就是真的。另一個聲音大聲反駁。這就是眼前正在發生的事實。

他最好的朋友全身赤|裸地躺在他的身邊。這有點奇怪，卻又完美到不可思議。

賽斯似乎對他的打量感到苦惱，他擡手遮住眼睛：“你要看到什麽時候？”

“唔……我在想……”伊登縮短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點安全距離，“我能不能……摸摸你……”

賽斯将手臂繞上來，發出一聲含糊的低哼，算作回答。

伊登用鼻尖嗅聞着賽斯，将腦袋埋進雌蟲的頸窩。随後他悄悄擡眼，放任自己的視線游走。

他聲音低得宛如自言自語：“不是之前那種……可能會……”

他在腦中的詞彙庫使勁翻找。沒有什麽合适的。它們都太粗俗，指向性太明确，或者在某些特定感情上太濃郁。

他不想讓賽斯覺得自己被冒犯。

更重要的是，他怕這一額外要求打破過去幾天裏建起的微妙平衡。

“哪種……？”

雌蟲咕哝着。爾後他接觸到了伊登的目光。

“摸摸？”

賽斯喑啞的嗓音染上一絲了然和笑意。幽深的眼瞳從眼睫下看過來。他将手搭放到自己身上，起初很遲疑，很快就變得大膽而放肆起來。

伊登腦中的理智神經崩斷了。

之前的“互助”中，他可以用他想用的任何方式去吻賽斯。但其他地方的身體接觸，他卻一直都很克制，避免讓自己顯得很下流。

這個疑慮在被邀請後自動解決了。伊登猛地撲上去。他将臉埋進賽斯厚實的胸膛，模仿着腦中的影像，按部就班、略帶忐忑地開始。

曾經的沖動被一一化為實踐。賽斯臉上的表情促使伊登更加熱情地回應。很快，他不再需要那些影片。他們貪婪地探索着、嘗試着，放任本能主宰一切。

當賽斯跪下來，用野獸一般的目光緊盯過來時，明明沒有攝取的酒精将他淹沒了。他的頭向後仰倒進枕頭。他好醉。而賽斯的嘴好軟。

這太過了……太過了……用放縱也無法形容。他按上賽斯的後腦勺，遲疑着該不該停下來。

“沒關系。”雌蟲篤定的聲音成功說服了伊登，“只是一點變化。放輕松。小伊。”

伊登曾覺得自己非常非常了解賽斯。過去半個月，伊登前所未有地意識到賽斯手掌的寬大、手心的柔軟、手指的靈活和優雅。而現在，他發現他還有很多需要探索的新發現。

“我得走了。”賽斯從床尾撈過自己丢下的衣服，套上後坐起身，舒展着肩頸。

伊登靠在床頭看着這一幕。他想說點什麽。但逐漸回歸的理智告訴他：現在最好什麽也別說。他們都需要時間來處理剛剛邁進的這一小步。

伊登沉默着起身，跟着賽斯走到門邊。雌蟲在那裏轉身，阻止了他的跟随：“就到這裏吧，我認得出門的路。”

“晚安，伊登。”

伊登的視線離開賽斯的拖鞋，緩緩地移上來。他踮起腳，輕輕地在賽斯唇上親了一下：“晚安，賽斯。明天見。”

伊登忐忑不安地擡眼。看到的是賽斯微微瞪大的眼和嘴角的一點點笑意。他的心突然安定下來，于是伊登又親了他一下，才放他離開。

***

第二天是周五。也是畢業班的第一次模拟考。

伊登昏昏沉沉地答了一天試卷。他慶幸精神力和體術測試安排在下周。不然他的固定名次肯定要往後動上幾個位置。

即使有這該死的模拟考，回顧他回校這半周，伊登依然願意給出整體四星的評價。

因為賽斯每天都在。

上一次對方陪在身邊的日子，已經遙遠恍惚的仿佛發生在上個世紀。而賽斯的連續出席，引出了伊登近期的第三個煩惱——學校裏忽然竄起的“賽斯熱度”。

也許是秘密訓練的成果徹底暴露後沒了遮掩的必要，賽斯的穿衣風格忽然正常起來。

穆羅尼亞學院的統一制服，只是改小了幾個尺寸，便襯得雌蟲寬肩窄腰、翹臀長腿，走到哪都十分的惹蟲矚目。

蟲族對好身材的追求是刻在骨子裏的。雌蟲是為了其代表的力量。雄蟲則是因為其代表的優秀。一時間，就連同樣淩亂的發型，過去是“不修邊幅的懶惰”，現在也變成了“我行我素的不羁”。

越來越多的雄蟲們對賽斯投來關注的目光。

之前的體術測試讓賽斯聲名鵲起。後續的缺席加上了些許神秘色彩。喬普林的主動追求，則徹底地将賽斯從角落拉出，一把推上了學生讨論的風口浪尖。

最新的小道消息裏，這一邊和洛奧斯特打的火熱，一邊又有能耐将喬普林勾得緊緊的雌蟲斯已經有了第六個離奇的身世。

（是的，你沒看錯。自從那些重口合成色|情照流傳出來，賽斯便從洛奧斯特的污點晉升為了洛奧斯特的秘密情蟲。）

賽斯和伊登的愛情故事有三個版本。而低年級裏，有不少蟲十分喜歡他和喬普林的組合。

這些謠言有誇大虛構的成分。也有真實存在的基礎。比如賽斯的身份。比如賽斯和伊登以及喬普林的三角關系。

最近課間休息時，伊登都會去找賽斯（争分奪秒地在隔間裏做其他蟲都在做的事）。然後他便發現，有一多半的概率，他去的時候喬普林已經圍在賽斯身邊了。

從直線距離來看，喬普林的教室比伊登的離賽斯更近。但這只是表象。這一現象會發生的根本，只有一個——賽斯在和喬普林暧昧。

“喬普林”是這對曾經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繼升學後的第二個敏感詞彙。伊登每每妒火中燒、想要抓狂時，都會在下一秒想起他們那天的争吵。

于是他只能默默地咽下所有質疑。

他感覺自己在走鋼絲。鋼絲上，是漂亮輕盈的肥皂泡映出的美好生活——盡情的碰觸、甜蜜的親吻、心跳相連時的滿足。鋼絲下，是二十年友情毀于一旦的無盡深淵。

更別說他心很虛……他每每看到迪安都有種類似沖動，他怎麽能義正言辭地要求賽斯拒絕喬普林？

所以他和其他雄蟲并沒有本質區別。他們都是被信息素支配的生物。他知道自己喜歡賽斯，可那又如何？

告白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告白之後呢？

感情不像其他事，不是開展調查、搜集信息、設立目标，然後按照計劃一步步執行就可以了。

感情……

它是一場雙方你來我往的共同舞蹈。一步踏錯便會鑄就傷害、甚至難以回轉。

伊登從來就不擅長，他也搞不懂。他僅有的貧瘠知識來源于一些電影和小說。而它們只是按照劇作原理編排的故事。

其他任何事情必要時伊登都可以不管不顧地向前沖、試一試。可唯獨、唯獨賽斯……

他還沒準備好。

起碼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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