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情不好的伊登

帝國歷2331年5月16日, 周一。

這一整天都是體術測試。

馬術項目是體術裏雌蟲和雄蟲為數不多成績比較均衡的一個項目。眼下,雄蟲們的視線在賽斯和盧錫安身上萦繞不去。雌蟲們的視線在喬普林、諾裏斯和伊登三蟲那裏不肯撤開。

伊登被陽光下的賽斯晃的心醉神迷。黑發少年——精确來說,用少年一詞已不太恰當。很多時候猛地看去, 賽斯就像一只成年雌蟲——穿着白色的制服, 緊身長褲塞進靴子裏,頭盔、皮手套、護膝裹住他的頭顱、手臂和膝蓋——每只蟲都這樣穿, 但伊登眼裏只看得到賽斯。

他無法不注意到對方裹在硬挺布料下的大腿。筆直修長又精實,飽含力量,正随着馬鞍而上下輕輕颠簸。

他的靴子踩緊馬镫,小腿繃得筆直。還有賽斯的手臂。每次擡起落下都會帶着肌肉舒張收起, 弧度十分美麗……

他的動作和他的服裝……對現今的伊登來說實在是太過了。

伊登結束自己的測試,在場邊看了沒幾分鐘後便大汗淋漓。他急急跑到一邊,用毛巾遮住腦袋,想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

看不到現實的賽斯, 周末讀書會後在他卧室裏的賽斯卻又跑進了他的腦海。

他們那天有大半個下午加晚上。房間很熱,熱到汗從賽斯的發根滲出, 落下他挺翹的鼻梁, 滴滑到他上下聳動的喉嚨上……呃……

伊登捂住腦袋, 将即将出口的哀嚎咽下。天。他怎麽變成這樣了?!

一瓶溫涼的水挨到了他的手背。有蟲在他身邊坐下。伊登擡頭,在諾裏斯眼底看到了滿臉通紅的縮小版自己。

他捏起毛巾将臉埋了埋, 然後接過好友的饋贈, 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大半。

“上周考試就沒見到希金斯。今天測試他也沒來。”諾裏斯忽然開口, 是伊登沒想到的話題, “他還沒痊愈嗎?”

“呃……他是還在醫院啦。”伊登視線有些漂移。畢竟他就是對方錯過模拟考的罪魁禍首。

“柯特告訴我,他其實傷的沒有看起來那麽重。不出院是他們家向校董們施加壓力的一種策略……但是這話由我說就很奇怪,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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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諾裏斯笑笑,“當時的情形, 我在現場。他沒斷胳膊斷腿不是走運,是你在努力克制。”

“……謝謝。”伊登胸口一松。

如今在很多學生眼裏,他是傲慢到完全不在意同學死活的冷血貴族。沒有蟲知道失控後他試圖停下的掙紮,和盤踞在心底的那一絲絲愧疚。

“照片的事查的怎麽樣了?”諾裏斯順勢問道。

“有點點複雜。”伊登說道,“學校的雄蟲保護協會列了一份可能的名單。他們都否認做過這件事。”

“有蟲在說謊。”

“顯而易見。”伊登揉着脖子,向場內望去。

那裏還有很多蟲在騎着馬進行測試。他們是和伊登朝夕相處的同級同學,一大部分伊登都很眼熟,一小部分他叫得出名字。

一想到這裏面也許就有不少“洛奧斯特去死去死群”的成員,他的嘴角便不自覺向下垂去。

他告訴賽斯,他掌握了其中的平衡。但事實上,很多時候那些難過的情緒雖然沒有那麽強烈,卻依然讓他很受傷。

合成照的事從發生到現在也有二十來天了。毫無疑問,它對伊登和賽斯的名譽造成了相當惡劣的影響。

協會給出名單上的蟲,每只都是未成年的蟲崽。他們出身貴族,繳納着高昂的學費,協會除了友好商談,沒有別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不到兩個月就要聯考了。權衡各方利害後,協會的建議是讓伊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的理由是,沒有實質性的身體傷害。

至于那只變态,柯特告訴伊登,對方是處理數據的高手。在注銷了自己的賬號後,除了私信裏發給伊登的幾百條污言穢語,他沒留下任何痕跡。

如果還要就現在的信息查下去,柯特建議去找夏恩幫忙。

洛奧斯特大公是鮮為蟲知的的數據處理高手。考慮到自己雄父日理萬機和騷擾暫時停止的事實,伊登搖頭拒絕了。

如果只是伊登自己,照片的事他很可能就這麽算了。

可他們将賽斯弄了進來。這讓伊登十分惱火。

三歲時,伊登就知道全帝國的蟲都知道他雙親的名字。他的雄父是動不動就占據帝國熱搜的星網紅蟲。他的雌父是震懾周邊公國的帝國元帥。

在得到帝國網蟲們支持和喜愛的同時,惡意的中傷、诽謗、侮辱也從沒斷過。

伊登對這種事不陌生。這也是在幾乎每只學生都将星網賬戶實名認證的同時,他沒有綁定終端,像只跟不上風潮的上世紀異類的原因。

每只蟲都想被關注、都想顯得重要。而他一出生就衆蟲矚目。他很苦惱。他不喜歡。

他只想得到他在乎的蟲的認可。他的世界很小。

他不願将注意力分給他改變不了的事情。所以他很多時候顯得十分放任和被動。

但他知道,有的時候,他必須去捍衛一些東西。

“等測試結束,我要個想法辦法找出這只蟲。”冷意在眉間凝聚,伊登的手攥緊了水瓶,關節咯吱作響。

“希金斯知道。”諾裏斯說。

伊登看向他。

“你知道的,希金斯喜歡盧錫安……”諾裏斯聳了聳肩,表情有點古怪。

“盧錫安去在簡訊裏旁敲側擊地問了問。他知道的比他告訴協會的要多。”

“盧錫安知道是誰?”

“希金斯還不傻。他沒說。”

“我會去找他問清楚。”伊登磨着後槽牙,“就在今天。”

合成照和論壇上的黑料很可能是由同一只蟲計劃的。這是他們四個讨論得出的一致意見。

因為考試,這兩天論壇沒有新帖出現,但後續很可能繼續。不然沒法解釋前面如此大張旗鼓的有組織行為。

諾裏斯伸手拍了拍伊登的肩膀。兩蟲都不再說話。

熙熙攘攘的喧鬧聲充斥在空氣中。陽光穿過繁盛的枝葉,曬暖了伊登的臉頰和腿面。

他擡起頭,将視線朝遠處望去。漫無目的的逡巡自掃進場內後,便意識地開始搜尋一個特定的目标。

他的視野倏地亮了起來。他看到賽斯右腳脫镫,平伸右腿邁過馬背,姿勢矯健地下馬落地。然後他摘到頭盔,脫去護具,環顧四周,顯然在找着什麽。

“對了,你和賽斯……”諾裏斯的詢問拉回了伊登逐漸飄遠的注意力。

“沒、沒什麽!”伊登唰得站起,薄汗沁出鼻翼,“我們什麽都沒做!”

“我本來只有七成的肯定。好了,現在我有九成的肯定——你和賽斯有了裏程碑式進展。”諾裏斯噗地笑出來。

“就這兩周的事吧?”諾裏斯表情很放松,聲音裏滿是為好友感到開心的淡淡的喜悅。

“恭喜恭喜。什麽時候對外宣布?”

“……”伊登咽下溢出口腔的酸液,咬住嘴唇搖了搖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雄蟲太過明顯的情緒變化讓諾裏斯知道這不是害羞。

“那你們現在……是怎麽回事?”他的語調變得柔和。

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伊登不停地轉動着手裏的水瓶,然後緩緩地嘆了口氣。

“我們……還是朋友。”

“可如果我沒猜錯,你們應該接過吻了吧?”諾裏斯掩飾不住臉上的愕然。他打量着好友的神色,“而且不止……”

“咯拉”“咯拉”幾聲,伊登手中的塑料瓶被他徹底捏癟了。

諾裏斯閉上了嘴。

***

伊登沒等賽斯過來找他,就離開了馬術場。

在他離開的同時,附近值守的影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伊登知道他在身後。他沒有回頭,而是快速地沖澡換衣。

等他吹好頭發出來時,一只穿着學生制服的瘦高雌蟲正警惕地守在門外。

“艾勒。”伊登叫他,将手裏的另一件夾克衫丢過去:“套上。我們去趟布魯拉裏醫院。”

雄蟲從這只影的眼底讀出了疑惑。他不打算解釋,等到了那對方自會明白。

“您今天的日程沒有這一項。”艾勒說道。

“現在有了。”伊登白他一眼,擦着他的肩朝外走去。

一個小時後,伊登出現布魯拉裏醫院內一間豪華病房外。他将手攥成拳頭,深吸了口氣,緩緩擡起、叩下。

無蟲回應。于是伊登又敲了兩下。這次他加大了力道。甚至算得上有點兇狠。

裏面的影音聲倏地消失了。有蟲走了過來,打開門。是只伊登沒見過的蟲。

“我找希金斯。我有事和他談。”

三個小時後,伊登從懸浮車上邁出。他一邊揉着坐得發麻的側腰和肩頸,一邊跨上通往門廊的臺階。

此時最後一絲餘晖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下。空氣逐漸凝結,暈染擴大的陰影沉沉地壓在伊登肩上。

他停住腳步,就着門下廊燈洩出的光,喚起安全驗證程序準備進門時,被一股強烈的沉沉冷意奪去了注意力。

伊登眯起眼睛,借着半明半暗的燈光,打量那個站在角落、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的雌蟲。

他從陰影裏兩步走出。深灰色的銳利眼眸、精實健壯的身姿,以及随着他一出現,便在空氣中震動不休、延伸到伊登胸口的無形絲線。

“迪安?”伊登困惑地問道,“為什麽站在這裏?”

“我在等你。”雌蟲回道。

“我是你的保镖。”迪安的聲音聽起來無比嚴肅,“如果你要外出,我應該知道。”

他朝前走了一步,離伊登只有半臂的距離。

“艾勒跟着啊。”伊登簇起眉頭。他盯着迪安的腳,為這只蟲對他私蟲空間的入侵而不悅。

“這不一樣,伊登。”雌蟲冷聲道。

“我看不出來區別。”

“你外出時是我的值守時間。”

“就這?”伊登嗤笑一聲,繞過迪安,拉開門向裏走去。

不知為何,艾勒停在門外沒有跟進。伊登也不想等了。他踩着鞋跟把腳拉出,将書包啪嗒一聲甩在地上,踏入玄關。

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伊登朝前走去,沒有停下。

他現在心情很糟糕。他希望迪安有點眼色,見好就收。

“伊登。”

迪安叫道。他的聲音裏有一種強力壓制的怒意。

“我什麽時候允許你叫我名字了?”

伊登扭頭轉身,緩緩開口,漂亮的五官彌漫着不容錯認的陰沉。

作者有話要說:  盧錫安:可惡,本來準備說是其他蟲告訴我的。你!為什麽要拆我的底?!而且你描述的方式讓我感覺我在……

諾裏斯:色|誘希金斯?

盧錫安:。

諾裏斯:诶?你耳朵為什麽這麽紅?

盧錫安:不要當着我的面說這兩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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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這兩天更新時間有點不穩定。

明天努力回到1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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