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迪安的視角

卧室的門緊閉着。

賽斯的手幾次想擡起敲門, 又在滞空後落下。

“迪安,伊登少爺回來了?”諾米克的紅色腦袋從拐角處探出。

賽斯沒有回應,于是這只雌蟲狐疑地又看了他幾眼, 撇了撇嘴走開了。

拳頭垂在身側, 關節咯吱作響。賽斯咬着嘴裏的腮肉,反複深呼吸, 試圖平複着自己亂成一團的壓制場。

作為一只影,過去這半個月,他已經很古怪了。他不能繼續如此可疑地守在雄蟲的門外,像只被惹火的瘋狗, 誰過來都将挑釁地撲上去撕咬。

賽斯努力挪動沉重的腳步,下了二樓,回到其他幾只影所在的、也是他應該在的主控室。

這裏四面牆都是大大小小的屏幕,實時顯示着這棟別墅周邊的情況。燈光從天花板射下, 是工作場合常用的那種慘白。窗戶被百葉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只有一小點自然光從縫隙中擠出。

中間大桌上, 幾份向外冒着熱氣的湯和菜品格外的引蟲矚目。尼奧和艾勒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前者端着咖啡咕咚咕咚的灌着。後者無視更遠處的餐叉, 大手攥着一張卷餅,一臉滿足地大快朵頤。

“嘿, 迪安。柯特剛送來的晚餐。這個卷餅太絕了, 你一定得嘗嘗。”

尼奧朝賽斯招了招手。他是個沒心眼的直腸子樂天派, 是六只影裏資歷最老的, 自然而然就一副老大哥的做派。

“我要休息,就不吃了。”

賽斯簡短地說。他徑直向前走,經過那張大桌子時頭也沒擡。

在監控室的最裏面,用格擋格出了一間小小的休息室。這裏有一張窄窄的小床、方幾、一把椅子, 還有一個臨時安裝的馬桶,從家具數量和環境布置來說,和監獄幾乎毫無二致。

賽斯心煩意亂地将自己摔進那張硬板床。

‘我什麽時候允許你叫我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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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發少年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綠色雙瞳彌漫着風雪。守護場如刀似劍,朝他亮出寒光閃閃的刃部和尖端,無聲地拒絕着他的靠近。

過去的二十年裏,賽斯甚少見到伊登的這一面。

他漂亮的臉蛋像冰雪雕刻的模型,冰冷尖銳眼底是高高在上的倨傲。瘦削的身體蘊含着危險的力量,用每一個微小的細節,向外散發出生人勿進的威懾。

他逾矩的行為激怒了對方。于是連那最後一絲僞裝,伊登也一把撕下。

作為迪安的這段日子,以一個全新的位置去觀察伊登後,賽斯才發現以前視野的盲區。

他明白為什麽有些蟲不喜歡伊登——大部分時間,伊登都表現的非常和善。他帶着微笑,接蟲待物都很溫和。

但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他雖然在笑,可你就是知道,其實他毫不在意。

他恪守着一條清晰分明的界限。一旦有蟲試圖跨越,所有的善意便會收回,那雙眼睛裏只留下洞徹犀利的冰冷審視,質疑着目光所及的一切。

第一次被那道視線盯視時,賽斯感覺被他看透了。他甚至以為伊登猜到了他的身份。

賽斯說服自己那是錯覺。他帶了最先進的容貌修改器和微型變聲器,更改了遣詞造句的方式。

鞋子都是特制的,內裏有巧妙的小裝置,可以讓他身高比實際再高幾厘米。他調整走路發力的方式、使用了一套全新的肢體語言習慣。

還有信息素注射劑。

伊登不可能認出他。

好吧。在今晚之後他不确定了。他失去了理智,被怒火和恐懼淹沒,用迪安的身份,說出了一堆不該他說的話。

伊登最後差不多是摔門進了房間。

懊悔在腸胃裏蠕動着。賽斯緊緊閉上雙眼。

作為迪安,他能看到、卻不能去碰觸伊登。這是一種活生生的折磨。但是他不曾後悔過這個看來有些魯莽的決定。

卸下皇子身份、遮蔽真實的面孔、藏在暗處,以迪安的身份存在,十分古怪,但切切實實給了賽斯一種力量和掌控感。

此前數十年,迪安只是他腦袋裏的一個虛拟蟲。

他強悍無畏、堅韌不拔。他寡言少語,有鮮明的是非觀,也許有點孤僻,但他的價值會被隊友認可。他不接受妥協和退讓。遇到困境,哪怕流血到底,也決不放棄。

好幾年前,伊登說過他喜歡的雌蟲品質。而他每說一條,賽斯就默默地往迪安的“蟲設”裏再加一條。

伊登會喜歡迪安。他知道。伊登也确實喜歡迪安。

每次只有他們兩蟲在時,他們目光相交。他能聽到伊登身體裏奔流的血液。它們點燃了火苗,将房間的空氣烘烤的悶熱。讓他饑渴難耐。

身體不自覺地開始扭動。床板在身下吱吱作響。賽斯的手下移。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開始想象十幾分鐘前伊登染着薄怒的臉。他光滑白皙的臉透着紅,下巴微擡,顯然在克制情緒,他的身體微顫,怒意讓他綠眸格外的鮮亮。

一股暖意悄悄地爬了上來。幾張真實發生過的圖片跳了出來。伊登仰着脖頸,眼神迷離,向上挺起的胸膛覆着閃閃發光的薄汗。

暖意越來越燙。腦中的畫面定格在那張他熟悉的薄唇上。他的脈搏加快了。

賽斯想象着不再溫柔的伊登。他不需要雄蟲小心翼翼的碰觸和時刻關注感受的體貼。他只想感受刺激和痛苦。

也許下一次他可以試着提出。他可以告訴伊登,他不需要他的忍耐。

他只想讓他盡情。他不會輕易被弄壞。

賽斯蹙起眉頭。在這個滿是汗水、鮮血和粗暴懲罰的幻想中不斷下沉。

***

牆角的夜燈發出柔和的橙光。洗完澡的賽斯用毛巾擦着頭發回到休息室。

他只在腰上圍着白色毛巾布。水滴滴答答落下,将地板弄得一片狼藉。

五月中旬瑞德哈特已經很熱了。賽斯打開通風系統,坐到椅子上,點開自己的終端。

幾個小屏幕跳了出來。是他親手安在二樓卧室和走廊的監控。金發少年的側影出現在其中一個。

伊登專注地坐在書桌前,拿着電子筆實不實地在平板上做着标記。他在浏覽着什麽,很大可能是聯考的相關資料。

在賽斯記憶裏,比起伊登的聰明頭腦,他對對方的自律更加欽佩。

雄蟲很少沉溺于一些單純的消遣或娛樂。在他那些可自由支配的時間裏,填滿着一項又一項乏味無聊的“任務”。

兩年前的這個時候,他自己在幹什麽?

賽斯想起那一個個悶熱潮濕的午後。他躲在寝宮那間地下密室裏,蜷起身子面紅耳赤地看着一部又一部的影片。

潛伏在那具身體上的欲|望一旦蘇醒,便化作毒液,侵入他的靜脈,占據了他的日日夜夜。他在腦海中幻想着各種不堪入目的畫面,裏面的主角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時隔兩年。他依然在做同樣的事。只是比之前更無恥。

賽斯苦笑起來。欲|望的迷霧讓他渾身冒火。就算他剛剛沖了個冷水澡,也沒有多少緩解。

他恨不得立刻扔掉着該死的容貌修改器,直接沖上二樓那間卧室,用這雙手臂摟抱真實存在的雄蟲。

他想用嘴唇奪走伊登的呼吸。

他思念少年因欲望變得喑啞的嗓音。

他想将花香與果味交織的氣味填滿他肺部的每一個孔隙。

他想感受那甜美又痛苦的痙攣,如一波一波的熱浪沖過全身。

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然而這些對伊登來說,已經太過了。雖然每次他都選擇信任賽斯,任混亂的情緒将他席卷。但在那些短暫的滿足後,他眼底的疑惑越來越多。

如果他提出更進一步,那麽哪怕遲鈍如伊登,也會窺破他的貪婪和醜惡。

就算他死咬着朋友關系不松口,伊登也不會再任他擺布。

賽斯疲憊地捂住臉。

他每天都在計算他還有多少時間。恐懼吞噬了他。

只有當他觸摸到伊登溫熱的皮膚時,這種焦慮才會緩解。

他用欲望捕獲了伊登。他放縱了自己。卻在傷害伊登。

***

周三下午,結束了模拟考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散落在教室和走廊裏。

喬普林倚在橫出的窗臺上。他屈起膝蓋,另一條腿踩着窗棂,身子慵懶地朝後靠去。

他微微晃着腳,細長的手指撚弄着一只煙。煙頭冒出火星。他吸了一口,從薄唇裏緩緩呼出甜膩的濃煙。

賽斯輕咳了幾聲。

“噢,嗆到你了嗎?”喬普林似乎才注意到旁邊的雌蟲。

“抱歉抱歉。殿下您心胸寬廣,一定不會介意的是不是?”

他用手拍了拍賽斯的後頸,嘴角勾起一抹璀璨的笑容,繼續又吸了一口。

“……”賽斯往旁邊稍微挪了挪,很聰明地沒有吭聲。

因為不管他說什麽,喬普林都會聰敏靈活地将話頭又塞給他,卻絕不會撚滅那根該死的煙。

這是賽斯認識喬普林兩年多後的清晰認知。

“對了,這次模拟考那幾門您有多少把握能拿到B?”喬普林唇邊咧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

“沒多少把握。”賽斯将視線投到窗外林木間綻開的花朵間。

“聽着很喪氣。”喬普林啧啧道。

“其實我本來想提議給您考前輔導的。但我聽說您已經有讀書會了。現在看來……”

雄蟲歪了歪腦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賽斯,嘴角的笑容漫不經心。

“您只顧着和我們洛奧斯特閣下各種花式滾床單了?”

“……”

賽斯眼下的神經跳了一下,臉皮有點發燙。

他和伊登最近是有點縱欲。

讀書會……伊登教的其實很用心。但他自己心思完全不在上面。模拟考,他完全不抱期望。

他竭力讓自己鎮定,不能在喬普林面前表現的很窘迫。如果被這只雄蟲發現他很窘迫。往後一陣子他就別想消停了。

“有‘草莓’。”

喬普林用手扣住他的肩膀,手指探入他的襯衫領,按住了他鎖骨下方的一個地方。

血液上湧。賽斯猛地向側避開,擡眼怒視對方。

喬普林無辜地擺了擺手,并不打算解釋。

“殿下,您的主人在看你。”雄蟲笑了笑,從窗臺上跳下。

他修長的身體湊近賽斯,不規矩地手攀爬上雌蟲的脊背,沿着那裏滑下:“我先走了。回頭見哦。”

賽斯還沒回過神時,喬普林已經不見了。他僵硬地轉動脖子,又期待又害怕地朝一個方向望去。

伊登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直直望過來。他咬着下唇,臉上全是惱火和憤恨,顯然将剛才喬普林的所作所為全看了個清楚。

心跳開始加速,在耳朵裏打鼓。

賽斯肢體僵硬地走向伊登,同時在心底暗罵喬普林。

雖然他提過讓對方幫忙的要求——公衆場合的更多相處,但那些肢體接觸完全是對方擅自作為。

給賽斯找麻煩似乎是他的新樂趣。

‘這個忙我可以幫,但不是無薪的哦。’他眨了眨眼,‘在我需要的時候陪陪我,然後什麽都不要問,’

為什麽?

‘因為你和我喜歡的蟲都是黑發。’喬普林很坦率,‘身高和他幾年前也差不多,背影也很像。’

‘有時會有種錯覺,好像他還在我身邊。’

這種陪伴至今只有兩三次。全都無一例外是陪對方在天臺抽煙。

那個時候,平日裏萬衆矚目的雄蟲會顯得格外落寞。他站在風裏,長發飄散,煙霧騰起,眉宇間都是疲憊和脆弱。

這份信任賽斯很珍惜。

當然,如果對方不要那麽會壞心眼,他的珍惜心情會更持久一點。

“伊登,你也結束——”

賽斯的詢問聲還沒完全發出,就被拽住了手腕。

伊登沉着臉,一言不發地将他拖過蟲群,帶進了某間清理室。

隔間的門砰的重重關上。賽斯的脊背狠狠撞到瓷磚。

“伊登,不是——”

他擡頭,眼前是伊登咬牙切齒的樣子。他試圖解釋,可少年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

“賽斯,閉嘴。”雄蟲的聲音不容拒絕。

伊登擡手。扣子噼噼啪啪的崩落在地。

他的手肘壓在賽斯胯側,嘴唇急切地俯過來,壓進他的胸膛。

作者有話要說:  十年後

賽斯:……我當時以為你是純潔的小白兔。

伊登:那會确實是。

賽斯:現在……

伊登:我一向是個好學生,不是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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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力旺盛的高中生,你們懂……

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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