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兩只蟲的助攻團
“你為什麽要選在那個時候告訴他你要當我的舞伴？”
“恕我冒犯, 殿下，您是當時酒喝太多，腦子壞掉了嗎？！”
“難道你就沒想過, 那麽好的氣氛, 也許他會告白嗎？”
穆羅尼亞學院, 恒星剛剛破曉。兩只蟲正在校園裏晨跑。
說話的一頭紅色長發紮成丸子頭，是只面容陰柔的雄蟲。在他旁邊，步伐穩定、氣息悠長、面色淡漠的是只黑發雌蟲。
“伊登不會的。”
賽斯現在非常後悔，他沒有堅守底線, 在喬普林的追問下說漏了嘴。
“不要這麽肯定。很大可能啊！”
“不會。”
“明明就會！”
肋骨隐隐約約地作疼。喬普林猛地停步，雙手撐上膝蓋, 彎下身子劇烈喘息。
該死的！一時大意岔氣了！
已經沖出去百十來米的雌蟲察覺不對，掉頭又跑了回來：“洛西, 你沒事吧？”
“……本來沒事，看到你這張無辜的臉就有事了。”
喬普林咬牙恨恨地說。他扶着腰，走到一邊的長椅上坐下：
“殿下，洛奧斯特能和您當這麽多年朋友, 卻沒被您氣死，這就是他最大的過蟲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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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蟲說得太真情實感，和他平日裏對什麽都無所謂的态度形成鮮明對比。
賽斯本能地想要安慰，卻無從下手。他只能尴尬地站在對方面前，手足無措的仿佛犯下了滔天大錯。
清晨的鳥雀在枝頭叽叽喳喳地叫着, 顯得此時此刻的氣氛格外的沉悶又詭異。
喬普林将腦袋搭在椅背上, 仰頭看着天空，緩和肺部刺痛。
沉默在他們之間散開。
賽斯讀懂了雄蟲的意思。局促了幾秒後，轉頭在一邊開始做跑後拉伸。
晨光下，黑發雌蟲專注地彎腰、壓腿、展臂, 每個動作一絲不茍的仿佛教科書裏的示範圖片。
他的黑發淩亂地覆住了飽滿的額頭，又遮住了大部分雙眼，使得他看起來總是心不在焉、神游在外。他的唇色很淡，唇線總是抿得很緊，像是沉默萬年的石像，早已遺忘了語言的存在。
賽斯·桑恩是個矛盾體。兩年多下來，喬普林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正如現在這一幕，只看他高大的背影、執行動作的精準細節，你會覺得這是只完全掌控自己擁有力量的強大雌蟲。
但當你将目光投過去，仔仔細細地打量時，你就會發現那些藏在細致末梢裏的不安、畏縮、緊張。
他明明擁有無數雌蟲羨慕的出身，最有資本成為萬衆矚目的額焦點，可他偏偏喜歡躲在陰影裏，試圖讓大家都忘記他的存在。
當然，如此行事十幾年後，這位殿下終于幡然醒悟了。他開始親手一片片揭去身上覆蓋的甲殼，一點一點露出內裏隐藏多年的耀眼光華。
伊登·洛奧斯特是這位殿下踏上蛻變之路的原因。
十分俗套。十分狗血。暗中觀察許久的喬普林本可給出一萬個不屑和鄙夷。但他主動出現在對方面前時，說出口的卻是一個邀請。
又自作聰明……你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
喬普林咒罵着自己。話已出口。而他的字典沒有反悔一詞。
是因為這只蟲和曾經的自己很像。喬普林很不情願地如此解釋。
後來，喬普林發現了其中的不同。
洛奧斯特不是心知肚明在裝傻，而是真的遲鈍到蠢笨。
賽斯……還有希望。
但是等那只雄蟲開竅真是太磨蟲了。以致于喬普林以為，可能真要過個十年二十年，洛奧斯特才能發現，或者……更悲觀一些，友情之名會永遠蒙蔽着他的視野。
這樣一想，尊貴的殿下比自己還慘。喬普林忽然就覺得好受多了。
結果，誰能料到，他們兩的進展突然之間一日千裏。喬普林不得不準備了一份恭賀之禮，準備在畢業時送給洛奧斯特（一定要讓對方如鲠在喉卻不得不裝作一切安好）。
眼看着馬上就要水到渠成……
然後……
然後眼前這位殿下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硬把他觸手可及的美好未來砸了個稀巴爛！
喬普林真的覺得自己快心肌梗塞了。
平複了半天情緒，喬普林決定還是再幫一把。
“殿下，看到你最近的改變，我還以為您已經明白了，這種事情逃是沒有用的。”
“……我沒有逃。”賽斯握拳、低頭。
“那您如此反複是在做什麽？”
喬普林胸口突地湧起一陣煩躁。他的手指在褲兜裏翻來覆去，半天也沒找到煙。于是他幹脆站起身。
“玩弄洛奧斯特的感情嗎？”
“我不是！我……我只是……”
喬普林盯着黑發雌蟲。看着他嘴巴張了又張，後面的話還是沒有蹤影。
雄蟲嘆了口氣。
“您睜眼說瞎話的能力可真是一流。”
他用手捋着汗濕的頭發，然後擡起手腕，打開終端，在上面點選操作。
“……我要回去了，後面的訓練您自己繼續吧。”
喬普林站起身。
“對了，謹防您忘記，我把諾弗瑞森的相關通知公告和申請表格打包發您了。”
“三個時間點。一、兩天後是申請截止日。二、聯考結束後的第一個周末是我們的畢業舞會。三、第二個周末是面試。我已經定了過去的航行艦。航班信息在剛才的材料裏。”
“您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喬普林把胸口的煩躁之氣呼出口，沖賽斯轉過臉。
一貫的打趣語氣消失了，喬普林驟然嚴肅起來：
“殿下，有些錯誤可以挽回。”
“而有些錯誤支付的代價，會讓你懊悔終生。”
“希望您別再做傻事了。”
***
整個周末，諾裏斯都奔波在圖書館和老師們的辦公室，忙碌着他大學學費的貸款事宜。
帝國對于平民雄蟲有項目繁多的各類補貼。不需要申請也會發放的只能當點零花。數額較大的，則需要雄蟲主動申請，同時審查手續非常繁瑣。
相比而言，諾裏斯申請的助學貸款，不分性別，給付的資金上限更高。
前者是白給的。後者需要還。正常蟲都知道選什麽。但諾裏斯有自己的堅持。
來到這個世界不是他希望的。
跟龐大的帝國機器和宇宙文明相比，他作為個體也十分渺小無力。只是這并不意味他就要随波逐流。
在他能決策的範疇內，他願意将命運交給自己。而不靠性別生存，是他恪守的第一條生存之道。
等到周天下午，諾裏斯終于騰出手來詢問伊登告白的結果。
終端顯示伊登輸入了很久，最後只出來短短一行。
【他要和喬普林去畢業舞會。】
諾裏斯從裏面讀出了很多情緒。
他敲響了伊登在雄蟲宿舍區裏聯排別墅的大門。
管家柯特将諾裏斯迎進屋子裏，端上茶水後悄無聲息地退下。
諾裏斯被金發少年的頹廢模樣吓了一跳。認識對方快三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不梳頭發、衣服皺巴巴、明明大白天沒有喝酒但是滿臉都寫着我想喝讓我醉的伊登·完美無瑕·超級自律·洛奧斯特。
“你難道沒有告訴他，你已經收回了對布萊恩的舞會邀請嗎？”
諾裏斯深色的眼珠裏流出驚訝。他看向伊登，不解地問道。
“很早就說過了。但他沒什麽反應。我以為……”
伊登将頭埋進膝蓋，懊惱地揪着自己的短發。
是他慫到不敢去進一步确認，因此才在博物館告白當晚遭受那樣的打擊。
如果他早一點從那些蛛絲馬跡裏察覺出賽斯的真正心意，也許他現在就不用這麽難受。
或者他不那麽貪心，就那樣保持住微妙的平衡，然後再伺機尋找更恰當的時候……
諾裏斯嘆了口氣。
“伊登，我說過，如果賽斯拒絕，不一定代表他不喜歡你。很可能是有其他考量的因素。”
“……是嗎？”
金發少年眼含淚光地擡頭，白皙的臉頰被手指搓摩出一道道紅痕，一頭金發則被蹂|躏的亂成雞窩。
當然啊！
我就差沒明着說“賽斯也喜歡你”了！
你就沒想過為什麽我這麽肯定嗎？！
諾裏斯的毒舌屬性每次遇到伊登的信任目光時就會自動隐藏。
眼下……這個凍結已久的屬性蠢蠢欲動。
諾裏斯閉了閉眼，讓自己恢複冷靜，正準備認命、繼續再做心理輔導時，伊登猛地坐直身子。
“……對了……他沒有拒絕。”
伊登朝諾裏斯激動地看來，仿佛發現了什麽遺落的真相，綠眼睛倏地亮起：
“因為我還沒有告白！”
“對。我還沒有！”
“…………？？”
一次性把話說清楚不行嗎？
諾裏斯額頭青筋猛跳，內心的小火龍終于張嘴，仰天噴出一股熾熱的火焰。
…………
諾裏斯走下樓梯準備離開。熱情好客的亞雌管家叫住了他。
“諾裏斯少爺，再過二十分鐘，晚餐就好了。您不想再等等嗎？”
諾裏斯開口正要拒絕，一道哀怨的目光忽然從餐廳飄來。
諾裏斯瞅過去。伊登快速收回視線，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不過再盯上兩秒、仔細看看，諾裏斯便發現了對方疊餐巾的指法的重複無效、下颌和肩膀的緊繃。
諾裏斯心中一軟。
既然是朋友，那麽除了一起吃飯讨論學業，對方遇到問題時，也要盡可能幫忙解決。
至于解決問題……不僅包括情報支持，也包括情感支援。
伊登顯然很無助。但他長久以來的驕傲不允許他表露。
若不是今天自己上門，估計也不會看到這樣的洛奧斯特。
“那就辛苦您了。”
諾裏斯對老管家颔首，改換前行的方向，朝伊登走去。
***
第二次模拟考結束，時間已來到了6月6日。
此時距離聯考只有二十天。
十天後，學校還會再組織進行最後一次模拟考。因為時間限制，這次只考文化課。
短短二十天，雌蟲的體術和雄蟲的精神力不可能有大的提高。唯一還能再努力努力的，就是這些平日最不被重視、但占不小比重的理論課。
一時間，穆羅尼亞的圖書館、各個宿舍樓裏的休息大廳、通宵營業的咖啡館等地，擠滿了抱着便攜平板、腦袋上紮着“拼搏”的畢業班學生。
就連伊登也被這股熱潮蠱動，拉着諾裏斯和斯維奇加入了搶座大軍。
斯維奇拿着電子筆欲哭無淚：第一第二都這麽拼，他鴨梨好大啊啊啊啊！
為什麽之前的讀書會不繼續了呢？！
那時還有好吃的夜宵和點心。有舒适的座椅和靠墊。最重要的，還有兩只雌蟲做他隊友。
他每次遇到不會的題，都能從他們眼中讀出“我也不會”的感慨。而不是現在，兩只雌蟲盯着平板十分專。再仔細一看，一個在填看不懂的各種表格，一個皺着眉頭刷着密密麻麻的論壇長貼……
“為什麽不見曼奇和桑恩？”忍了幾天，斯維奇終于問出了口。
伊登擡頭，臉上的神情很微妙。諾裏斯則頭也不擡：“他們都有事在忙。”
忙。簡單一個詞。涵蓋五花八門各種情況。也是不想你追問的萬能回複詞。
斯維奇不知桑恩什麽情況，他已經好多天沒在學校看到那只蟲了。
至于盧錫安·曼奇？他可以很肯定的說這是謊言。
那只穆羅尼亞的賽艇明星、每只雄蟲（除了伊登和諾裏斯）都想春風一度的雌蟲，幾乎每天都混跡在學校各個私密派對和宴會上。
小道消息說，盧錫安的舞伴之位還在空缺。
小道消息又說，盧錫安确定蟲選的重要标尺是床技。只要能讓他連爽五次（有的說法是十次），你便可摟着他的腰，和他一起參加舞會。
盧錫安突然抽什麽瘋，伊登是不太清楚。
但是賽斯……伊登知道這只雌蟲在躲着自己。
鑒于這種情況，他接受諾裏斯的建議，準備冷處理一段時間，最好過了聯考再說。
（前一個月他過得真的太随性太放蕩了。每天腦子裏只有那檔子事。這對他升學真的很不利。）
（宇宙的主宰，他還有好幾個學校沒申請呢！）
生平第一次，他任自己陷在失控之中，而不急着擺脫。
他的感情不屬于他。屬于賽斯。
而賽斯……
他不相信賽斯對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沒有告白。賽斯也沒有拒絕。
他還可以再嘗試。
下一次，除非賽斯當着他的面、看着他的眼睛、清楚無誤地說出“我不喜歡你，不想和你交往”，否則，伊登絕不會放棄。
在那之前，為了不讓自己被過去親昵甜蜜（現在痛苦糾結）的回憶折磨，伊登選擇用加量的計劃任務占據每一刻的空白。
如此過了五六天，當伊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恢複正常時，他收到了一條通訊請求。
“伊登，這周六你有時間嗎？”
黑發少年出現在投影裏。
“我和喬普林準備去市區選舞會的禮服。他讓我問問你和布萊恩，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啊？？？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個文案梗沒寫
努力沖沖沖！！
試禮服這裏是個伏筆，下章會解釋，大家耐心看一看~不要急着罵可愛的賽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