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尾聲
帝國歷2331年7月9日, 早1000,天氣晴朗,風輕雲淨。
天空是怡人的湛藍色, 間或飄着幾朵懶洋洋的白雲。在它們之下, 穆羅尼亞校旗和皇家金獅玫瑰旗緩緩飄舞, 鮮亮如天鵝絨的草坪徐徐鋪展。
唧喳的鳥雀飛掠過深褐色的樹木,湧動的噴泉泛出白光;缤紛的花圃環繞着宏偉的禮堂,籠罩其上的陽光朦朦胧胧,仿佛聖光映亮了天空。
禮堂內部, 近千只穿着正裝的少年們正襟危坐。最前面的是當年的畢業生,後排是其他年級的學生。受邀出席的學生家長坐在二樓包廂。他們衣着華貴, 刻着家族紋章的袖扣在陰影裏閃爍光華
低頻的嗡嗡聲中,攝像球在半空靈活地飛轉。媒體記者們在角落架設着設備, 同步記錄着臺上雌蟲的一言一行,并通過立體投影,将主席臺上發生的一切實時轉播給在場的其他蟲。
這是穆羅尼亞學院一年一次的畢業典禮。聲勢浩大,備受矚目。但今年的這一次, 因為大皇子賽巴斯蒂安·科拉莫斯的出席,獲得了遠超往日的關注和讨論。
“……成長……我們的世界從單一色彩變得五彩缤紛……固定的标準不起作用,質疑由此誕生……”
“你拼命觀察、探索,想要找到當機立斷的答案,但迎接你的只有無處不在的黑暗……”
“我們在懸崖上獨自屹立, 在那兒生長, 任由苔藓覆蓋遍體鱗傷的軀體……我們覺得累極了……但我們還有愛和勇氣……”
“可怖的陰雲不會長久霸占天空,吞滅只是幻象……”
“在曙光來臨前,你必須耐心、堅忍地等待,守好心中的火焰……屬于你的星星一定又會出現……”
臺上的少年将雍容華貴的皇家氣度彰顯無疑。他身量很高, 肩膀寬闊,濃密黑發梳向腦後,紫灰色的雙眼深邃幽深。
當他講話時,下颌的線條拉出長長的陰影——臺下的亞雌和雄蟲們用癡迷的目光追随他的一舉一動,臉上全是不用猜也知道的狂熱欲念。
“講得真好啊……不敢相信這和那桑恩是同一只蟲。”
“我理解你。殿下隐姓埋名在這讀了七年,居然一直沒有蟲發現?我感覺自己還在做夢……”
“那些欺負過殿下的現在一定在瑟瑟發抖吧……不知道會被怎麽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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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做蟲要善良。”
“诶,那個消息你們看了嗎?不會是真的吧?!”
眼看着竊竊私語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坐在第一排的盧錫安扭身回頭,兇狠的目光四下掃視:
“——你們這些八卦的蠢貨,給我安靜!”
議論聲瞬間消無。伊登從臺上轉回注意力。在他手臂另一邊,諾裏斯紋絲不動,寒氣源源不斷從他身上散出,凍得四周的蟲臉色發白。
盧錫安今天一如既往的帥氣潇灑,可多年朋友,伊登一眼就看出他在竭力隐藏內心的煩躁。至于諾裏斯……幾次互動觀察下來,伊登發現他完全無視了盧錫安。
不用問,百分百都是常年在違規違法邊緣蹦跶的盧錫安踩過了線,徹底惹惱了諾裏斯。
伊登偷偷看了一眼諾裏斯,見對方俊臉依舊冷得和冰窖一樣,無奈地對向他求助的盧錫安搖了搖頭。
今天是周二,距離畢業舞會賽斯自曝身份剛過去三天,距離皇家和洛奧斯特道宣布伊登和賽斯的婚約剛過去一天。
皇室公關團隊預測,之後一到兩周,伊登和賽斯相關話題将會突破圈層,迎來全民讨論的高峰,甚至很大可能在接下來幾個月持續走高。
所有的聚光燈都在同一時間打到了賽斯身上。
自曝身份用沖動來解釋行得通。毫無征兆、如此高調的公布婚約,卻不像是賽斯會做出來的事。
看到新聞後,伊登急急撥通視頻通訊,試圖以最快速度和對方商量一個應對的措施。
他沒想到,賽斯先對擅自公布婚約表示了歉意,然後一口否決了他的提議。
伊登愕然:“賽斯,雖然現在輿論還沒超出我們的掌控,可我們絕不能低估一些蟲的惡意……”
“就這麽放任下去,有些事遲早會被挖出來,然後那些瘋子會跑過來騷擾……”
全息影像投映出的雌蟲看向伊登,神情淡然而平靜:
“被同學欺負排擠……是很糟糕,但我不想再遮遮掩掩了。”
“賽巴斯蒂安是我。賽斯也是我。既然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那就勇敢的接受、擔起這份責任。”
賽斯的語氣很是堅定。這一刻,伊登再次真切地感受到賽斯身上正在發生的改變。不止是外形,更多是內心。
據賽斯所說,舞會第二天下午,他對諾弗瑞森校方坦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後收到了官方口氣冷淡、公事公辦的回信——
篡改身份信息違反它們的招生原則;考慮到他主動公開,校方給予第二次機會,并強調了誠實的重要性,再次和他确認申請材料是否屬實。
諾弗瑞森幾乎和帝國歷史一樣久,奮鬥、誠實、儉樸是其秉承的原則。他們對皇權和肮髒的政治手段不屑一顧。最厭惡階級特權和大貴族。就是落魄的下級貴族去了那,都會招來很多特殊“照顧”,別說是皇子。
本來伊登就很操心了。現在公開身份再入校,對賽斯而言完全就是雪上加霜。
不行!伊登在心底大喊,骨子裏的保護欲張牙舞爪。他爬到賽斯身邊,正要大聲吼出雌蟲的決策有多離譜時,對方吻了過來。
這一天夏恩出門參加一個什麽美術館的開幕式。諾米克被趕下二樓。于是他們可以肆無忌憚,不用擔心之後的尴尬。舞會結束後的短暫分別加劇了思念。他們在伊登卧室從清晨消磨到晚上。直到饑腸辘辘,打開門才發現柯特體貼地将晚飯放在地板上。
幾十分後,伊登強勢的抗議變成不滿的嘟囔、抱怨和碎碎念。
賽斯注視着他,摩挲着他的脊背,眼中的笑意浸染進低沉的嗓音。
“這種小事都擺不平,我怎麽好意思獨占未來的洛奧斯特大公閣下?”賽斯認真道,“你要相信我,小伊。”
伊登張了張嘴,然後又閉上了。他癡迷地看着自己的最好朋友,視線掠過他堅毅的下巴、深邃的紫灰色長眸、濃密淩亂的黑色頭發,掠過他閃着汗珠的寬闊肩膀和布滿斑駁吻痕的脖頸。
然後他将腦袋藏進雌蟲的頸窩,緊緊抱住了賽斯。
他知道賽斯不會再獨屬于自己。他會走入更廣闊的世界,閃耀着光芒,享受他本應得到的一切。
伊登感覺有蟲把手捅進了他的喉嚨,然後一把捏住了他的心髒。
他會離自己越來越遠……也許他會後悔過早訂下的婚約……所以他要簽那份協議……不,也許一份協議還不夠,他要——
“小伊?”
賽斯關切的聲音打斷了雄蟲的不安。伊登強壓下那股翻騰的情緒。他擡頭,勉強笑了笑。
這太可笑了,伊登。你知道這不可能發生。他低罵着自己的不理智,但胸口的惶恐仍未散去。
賽斯忽然擁住了他。他吻上少年的額頭,撫摸他的臉頰,在他耳邊喃喃自語:“我哪裏都不會去,小伊。”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堂堂正正站在你的身邊。”
愛讓伊登變得膽怯,卻也讓賽斯變得勇敢。這一刻,伊登心醉神迷、無法自已。他的身上誕生出全新的一部分——一個無比柔軟,又無比堅強的所在——只為賽斯悸動歡呼,只為賽斯軟弱卑微。
掌聲在禮堂內響起。賽斯的發言結束了。後面還有幾只學校請來的重要蟲等着致辭。他們在賽斯走過時微笑示意,而黑發雌蟲冷着一張酷臉,對所有蟲都是高高在上的疏離淡漠。
伊登很清楚,再過幾個小時,所有對外報道裏,這些政界要員和社會名流的風頭通通都會被賽斯搶去——不止是皇子身份帶來的關注,還有雌蟲本身展現出的魅力——他性感得要命,走到哪都附帶着為數衆多的視線。
“看來以後的日子會有很多樂趣。”
紅頭發的喬普林不知何時出現在伊登面前。他嘴裏叼着根沒點火的煙,襯衫領口敞開得不合禮儀,一手插兜,一手懶洋洋地撥着自己長發,發出長長的感嘆。
“哦,對了,恭喜你,伊登。”喬普林對雄蟲擠擠眼,“看到那個婚約時我吓了一跳,還以為明年整蠱節提前了。結果居然是真的……”
“聽上去你很失望。”伊登抱起雙臂,白了對方一眼。
雖然對方關鍵時刻幫過他,可喬普林也實打實的給他添過堵。再一想賽斯瘋魔了一樣要去諾弗瑞森都是這只蟲起的頭,伊登就心情複雜。
“我是為你默哀。”喬普林笑,口氣是自己也沒意識到的酸。
“洛奧斯特的傳統不是只立君不納侍麽?你這婚約公布出去,可別沒管住對方,倒把自己後路堵死了。”
伊登視線瞟過來,完美面具裂開一道縫。喬普林笑容不改,分外得意,正要繼續煽風點火時,伊登朝他大步走來。
诶诶诶?不會要動手吧?!不至于吧?!!上次被對方過肩摔的記憶還歷歷在目。喬普林雙腿自發向後移動,笑容僵住了。
金發少年擦着他的肩膀直直走出蟲群。
畢業生們紛紛回頭。
視線所及處,身姿筆挺的黑發雌蟲停下最後一步,擡頭在蟲群裏搜尋。下一秒,金發少年在他身側出現,擡臂抓住了他的手。
兩蟲五指糾纏,越抓越緊。肩膀挨蹭,胸口相抵。然後是一個吻。一個雌蟲輕輕落在雄蟲嘴唇上的吻。
全場吸氣驚呼。
臺上講話的議員都楞住了。
這臉打得啪啪響。喬普林呻-吟一聲,用手捂住眼,不想再看。
伊登沒與盧錫安、諾裏斯打招呼(伊登現在沒空管他們的小別扭),趁蟲群被下一個致辭蟲吸去注意力時,拉着賽斯從側門偷偷地溜了。
今天天氣這麽好,他才不想将時間浪費在被蟲圍觀上。賽斯和他有相同想法。
他們穿過網球場、足球場,晃過音樂大廳、圖書館、體育館和餐廳,然後不知不覺踏上一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路,來到了第一次接吻的小花園。
“啊,終于!”伊登拂去木頭上的落葉,一屁股坐上去,臉上是克制不住的笑容。
一個多月前他路過時,這個位置還是空的——壞掉的那張早就被校工搬走了,新的卻一直沒來。而在他已經不報什麽期望時,生活又給了他點小驚喜。
“……之前那個到底是怎麽壞掉的?”賽斯皺着眉頭,挨着他坐下。
“被你的蠻力坐壞的。”
“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伊登表情誠摯,“你可是唰地一下就把我推倒了。喏,就那個地方。我屁股疼了好幾天!”
“……誰、誰讓你當時……”
“當時怎麽了?”伊登一臉迷茫地湊過來,仿佛真的不知道雌蟲在說什麽。
賽斯可以選擇無視。這是他用的最熟練的技能。他也可以保持沉默。不知道說什麽時他幹脆什麽也不說。可對着伊登,這些對策都失效了。明明知道對方在逗自己,賽斯還是忍不住要上當。
“突、突然親、親……”
高大的雌蟲唰地紅了臉,忽然開始結結巴巴,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哪裏有一絲一毫在臺上演講時的氣定神閑。
“親你?”
伊登緩緩笑了。他的呼吸噴到賽斯臉上,手慢慢地爬上肩膀,然後用大拇指壓住雌蟲脖頸,
“是這樣嗎?”伊登傾身吻了吻賽斯唇角,“還是這樣?”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賽斯緊抿的唇線。
“……”
賽斯用手勾上伊登肩背,張開嘴。
雄蟲吻得又慢又深,一絲不茍的仿佛在進行教學,和之前的風格截然不同。賽斯知道這只蟲起了壞心眼——一本正經的捉弄蟲可是伊登的拿手好戲,而他從小就束手無策——他放任自己順其自然下去。反正不管伊登怎麽親,他都無法自持。
他們好不容易才分開。停下”真的太難了。伊登分泌出的信息素徹底蓋過了花香,沖進賽斯的鼻腔,讓他頭暈腦脹、整個身體都泛起熱來。
“賽斯,那個時候……你為什麽不表白?”伊登忽然問,“明明是個很好的機會。”
氣氛凝滞起來。沉默無聲散開。伊登依舊執着用灼熱的視線注視着雌蟲,等他回答。
這讓他怎麽回答?賽斯怒瞪眼前漂亮的雄蟲,質疑自己為什麽現在才發現對方還有這惡劣的一面。
“不能說嗎?”伊登的綠眼睛一向情緒豐富。它現在看起來非常委屈和難過。
“……我想和你做朋友。做一輩子的朋友。最好的那種。”
賽斯認輸了。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告白了,我就會失去你。”
“你就沒想過我會答應嗎?”伊登認真地看着賽斯。
“你忘了你說的話嗎?信息素綜合症、不會再發生的意外……”賽斯搖着頭,“那會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雌蟲的聲音裏流露出一股深深的自嘲,還有隐約的痛苦——顯而易見,在那個吻發生之前,他早已經将“告白=友盡”在邏輯上進行了無數次的匹配。
“看來你對我還不夠了解。”
伊登握住賽斯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輕撓,就像過去成千上萬次安撫賽斯時所做的一樣。
“啊話說回來我對自己更不了解……現在大概能好一點吧……就,我只是覺得,如果你那會沒跑走而是表白了,我應該會答應你。”
“不可能。”賽斯皺起鼻子,斬釘截鐵,“盧錫安。”他提醒伊登。
“你和他對我的意義完全不一樣。你是我最好的——”
“朋友。”賽斯低哼,聲音裏充滿痛恨。
這個語氣可不是伊登期待的。電光火石間,某些遺忘的細節被某根絲線串連到了一起。伊登表情越來越吃驚:
“等等……那天你突然對我發脾氣是因為——”
“我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賽斯不吭聲了。伊登因此更加肯定。他快速回憶了這學期賽斯失聯以及幾次情緒波動特別大的前後,發現自己的确用不同形式表達、強調過做一輩子朋友的意思。
“……我當時快被你逼瘋了,小伊……”雌蟲苦澀地望着他,眼底湧動着複雜晦暗的情緒。
“你每說一句‘做朋友’,我就感覺被你在胸口劃一刀。我告訴自己,應該感激和知足,但我……”
“只感到了痛苦。”
“我沒辦法繼續當那個什麽也不争什麽也不求的賽斯。所以我不回你消息,不接你的通訊,想方設法從你身邊逃開。因為我不想讓你看到面目可憎的我……”
“賽斯,你喜歡我。”伊登突然打斷了賽斯。
“對,我喜歡你。我……”黑發雌蟲頓了頓,他垂下頭,握緊了身側的拳頭。
明明自己的感情已經得到伊登的有力回應。可他還是覺得不安。也許是蜷在陰影裏太久,也許是當初嘗過的痛太刻骨銘心,僅僅只是提及,疲憊感便排山倒海地襲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賽斯……”
伊登用雙臂把賽斯抱在懷裏,用鼻子拱了拱賽斯的頭發,親了下他的鬓角。
“我最近一直在想,其實我早就喜歡你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伊登一直都很清楚,他對賽斯的喜愛超出了正常朋友範圍。他的保護欲和占有欲也過了頭。他自己的做蟲原則是獨立,從不依賴任何蟲。但賽斯,他希望對方永遠需要他、永遠依賴他。那種感覺讓他上瘾。
他将其歸結為“最好的”一詞。
如果盧錫安明天要和他絕交,他可能會難過,備受打擊。換成賽斯?說他的世界在那一瞬徹底坍塌也不誇張。
“我那會不想和你分開,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出于習慣,而是我完全沒辦法想象沒有你的未來……”
伊登傾身一下一下輕吻雌蟲的唇,用一種非常、非常輕柔的語調說道:
“你是我的一切,賽斯。我想要你。不管什麽身份,我都只想要你。我一直都這樣想,但我從沒仔細思索過為什麽,直到我發現我自己對你有欲望……”
“你在夢裏舔了我。宇宙的主宰,我被吓醒了。但我一點都不讨厭那個夢。”
“而且我後來想明白了……”
伊登回憶起以前的事,溫暖竄上他的胸膛,在那裏跳舞躍動。他咧開嘴,綠眼睛帶着幾分羞澀和堅定看向賽斯,沖他一笑。
“做朋友和做戀人。這兩者并不矛盾。它們可以同時發生。”
吸附在賽斯血管上的水蛭,被這幾句話輕輕松松地揪了出來。雌蟲盯着伊登,打量的目光就像第一次看到他一般。
“……比起前兩天那一套文绉绉的鬼話,你現在說的讓我更有現實感。”
賽斯舔了舔唇,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一聲笑。
“嘿!你——”伊登不滿。那些話可是他真情實意的表白,怎麽就成“鬼話”了?
賽斯翻了個白眼,然後拉過伊登,重新吻了上去。
他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深愛的戀人。沒有比這更棒的事了。
兩天後的周四,7月11日。當賽斯行禮全部收拾妥當、航行艦出發時間已經确定後,伊登收到了道金斯大學宇宙武器工程學系的錄取通知。
周圍的蟲都為伊登感到開心。夏恩直接提議開個慶祝會。沒有弄成晚宴是因為最近“伊登·洛奧斯特”已是星網熱搜名詞,他不想再給自己雄子添堵。
伊登拒絕了。不止慶祝會,還有道金斯大學的入學邀請。
他選了同一時間收到的另一個——赫米頓大學的應用心理學。
這個決定得到了盧錫安表示不解的哇哇大叫和諾裏斯的驚訝(他們現在終于正常點了)。布萊恩笑得很有幾分欣慰。而在夏恩的堅持下,伊登對慶祝會這個主意點了頭。
至于赫米頓排名比道金斯差一些……柯特表示大公閣下完全不在意,且很大可能根本就不清楚。
遠在布魯斯凱的勞埃德專門就此事撥打視頻通訊,詢問伊登的想法。
“您不是一直告訴我,要跟随直覺的指引,遵從內心的聲音嗎?”
伊登靠着窗臺,目光順着半開的門縫望進去。盧錫安、諾裏斯、喬普林、斯維奇正在裏面吵吵鬧鬧地玩桌游。賽斯正在角落古董播放器上換CD。他對盧錫安的音樂品味嗤之以鼻,剛才一直在不滿地碎碎念。
“雖然放棄是很可惜,但比起做正确的事,我更想做現在想做的事。”
懸浮的光屏中,銀發綠眸的英武雌蟲微微點頭。他看上去十分驕傲。一貫冷峻的長眸出現了幾分贊許。
“……這本書我已經看了三分之二,估計明天就可以看完了。”伊登忽然從旁邊摸出一本精裝的磚頭塊,對着勞埃德晃了晃。
“我發現這裏有些錯誤诶。這個作者一直在通過各種細節暗示雄父暗戀您,而且很多年,可是之前雄父不是說是您暗戀他……”
“……”帝國元帥在看清雄子手裏的書後臉拉了下來,“你看這個做什麽?”
十七年前,瑞德哈特《紅星日報》的當家王牌記者出版了一本關于洛奧斯特公爵閣下的個蟲傳記。傳記重點是夏恩·洛奧斯特從一只花花雄子變為年輕有為公爵閣下的心理路程,以及那幾年幾件轟動全星際事件的內幕爆料。
這本傳記分類為個蟲傳記,但帝國元帥克雷夫的篇幅也不少,幾乎占到了五分之四。看完的蟲在閱讀網站上打出4.8的平均高分,同時在評論區大喊“神仙愛情”。後進來這本書還改編成了電影,廣受好評。
一向注重隐私、作風傳統的帝國元帥感到了社死壓力。現在時隔十幾年,這種壓力再次出現了。
他的胃開始抽疼。
“雄父給我的,說我可以用這個學習。”
“學什麽?”
“學和雌蟲談戀愛的技巧……”
伊登重新調整了下滑到鼻尖的眼鏡,手指在書頁間快速翻動。這本轉頭塊的書被他貼了很多索引标簽。
“所以我應該多背點情話集錦?可是我覺得比起來,那方面技巧更重要?雌蟲好像都是身體派,不喜歡談理論……”
“哔——”
長長的挂斷提示音響起前,伊登好像聽到了某物(終端?電子筆?)疑似被捏碎捏斷的聲音。
7月13日,慶祝會結束第二天,伊登和斯維奇還有賽斯一起去治安局看望被羁押的吉布森。他們走的是官方程序,會顯示申請者的名字,需要被探望者的同意。吉布森應允了。
吉布森戴着禁锢環走入探望室。他的長發剪短了,也瘦了一些,但還是那般的優雅清貴,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
綁架案的事情治安局已經調查得七七八八,不日就會正式進行審理。伊登來這裏,除了想告訴吉布森這件事的進展,他還想和這只蟲私底下聊一聊。
伊登一句話還沒說完,吉布森隔着強化玻璃看到了外面的斯維奇。氣氛瞬間變了。
雄蟲的下巴動了動,臉上的表情仿佛被不同情緒牽扯着。原地站立十幾秒後,他一言不發地挪動腳步,轉身離開了探望室。
探視結束後,斯維奇低着頭,聲音虛弱,腳步拖沓:“抱歉。”
伊登拍拍他的肩:
“沒事兒,今天回去,換你提交申請。如果學長拒絕了,你再重複。這個審核是治安局的智腦在做,平均一天就會有回應。開學前你肯定能和他說上話。”
至于伊登自己,回到布魯斯凱是沒法實地探視,但還有視頻渠道。也許這種方式吉布森更願意聊。
斯維奇和兩蟲告別,坐上在旁等候的懸浮車飛走了。賽斯正要去拉他們的車門,伊登将他拽到一邊。
“今天難得不熱,我們在外面散散步?”
瑞德哈特幾小時前才剛剛下過一場暴雨。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清新的氣息,地面濕漉漉的,樹木花草沾滿晶瑩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兩蟲肩并着肩,就這樣在街頭漫步,享受蟲群的熙攘和嘈雜,靜聽拉長的一聲聲蟬鳴。
拂面的清風中,巧克力、利口酒、花香和桃子香交織成一股全新的氣息,靜谧、甜美又明媚。
他們走上空中通道時,黑發雌蟲忽然駐足,昂頭朝外面看去。
一道七彩虹橋出現在城市建築的上空,從通道一端的街區跨到另一端。它暈染在清澈透亮的天幕上,薄如絲綢的光芒明亮純粹,美麗極了。
伊登走到賽斯身邊,伸手拉起雌蟲的手,然後在他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賽斯側身,順勢環過伊登的腰,将少年拽進懷裏,猛地吻住伊登。
過往蟲群瞥來各種目光,兩蟲毫不在意。他們陷在這個吻裏,無法自拔。
7月14日下午,伊登在瑞德哈特的空港送別賽斯。紅頭發的雄蟲在座位上百無聊賴地翻着一本書,借此遮擋自己眼裏的煩躁——這兩天太密集的恩愛狗糧,他實在是要吃吐了。
在他面前,那兩只蟲依依不舍地親了又親,完全看不見其他蟲。喬普林和盧錫安交換了一個痛苦的眼神,兩蟲起身去一邊抽煙了。
出發在即,賽斯送伊登下艦。狂風呼嘯聲中,伊登頂着被吹亂的頭發回身,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然後拉過賽斯的手,将一枚戒指套上他的左手無名指。
“這是——”賽斯有些不解。
“訂婚戒指。計劃結婚的證明。”伊登難得有點局促,“我知道這有點古怪,所以猶豫了很久,但雄父說這是洛奧斯特的傳統……”
“我也有一枚一模一樣的。”伊登晃了晃自己的手,“收下吧。這樣別的雄蟲一看就明白,他們絕沒有任何機會。”
賽斯伸手再次緊緊抱住了伊登,在他耳邊沉聲低語:“小伊,我好喜歡你。”
“我也是。”伊登喃喃低語,細吻賽斯的唇和他的下巴線條,手沿着他的背撫摸而下。
一只手覆上另一只手,閃着同樣銀色弧光的戒指輕輕地撞了一下。
航行艦起飛,駛出空港,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浩瀚的宇宙間。
伊登轉身,朝出口走去。換來盧錫安、諾裏斯的疑惑目光:剛才還難舍難分,怎麽現在走得這麽幹脆利落?
伊登揚起燦爛的微笑,看向瑞德哈特湛藍的天空。
因為這不是分別。
這是他們故事的全新開始。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夏恩:小子,我說過吧,‘總有一天你要感謝我的’,我說的沒錯吧!
伊登:……謝謝雄父……的先見之明……
賽斯:他們在打什麽啞謎?
勞埃德:……那是小時候伊登不喜歡喝牛奶,夏恩用來誘騙他的話術。
賽斯:?小伊挺高的啊?
勞埃德:不,不止那個……(不說了轉身走了)
伊登:(突然出現)(抱住賽斯)除了灌牛奶,雄父每次逼我做體術訓練也喜歡說這句。(暗示足夠了)
賽斯:我以為你很喜歡體術訓練?
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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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寫完啦!!
這篇最早只是想寫個七八萬的短篇小故事,那會還擔心長度不夠入V,結果啰嗦體質寫着寫着又超過了預定字數,甚至還衍生出了兩對副CP(捂臉)。
另一個沒想到是大家對賽斯的喜歡。因為是主攻視角,前幾萬字一直擔心的是賽斯沒有存在感,結果發現我的預估好像又脫軌了?(笑哭)
第三個沒想到是我以為是純甜的青梅竹馬戀愛故事大家居然一直在喊虐,可能是作者君跟不上時代了233但是我還是要堅持這就是一片純甜文(握拳)
這篇文靈感來的突然,寫得突然,但是寫得很快樂,謝謝一路追更留言的小天使!愛你們=3333=
番外大概會寫3-4個左右。
1個是賽斯和伊登的幾年後。(看我如何讓這對變年下攻)1個是喬普林和他哥哥的番外。1個是諾裏斯和盧錫安(這個可能會有點長)。還有1個早婚早婚夫夫帶崽日常~(小妹妹們不要學!)
大家到時候挑着看就好!
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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