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梁仲瑄突然給元景賜了婚,已讓朝裏的人讀不懂,元景好歹也是太子妃沈氏所出,又是皇後親自撫養長大,可怎麽偏偏選了一個蘇晚晚為正妃,雖身份貴重,可沒有殷實的背景,很難在內裏給元景扶持,難免覺得陛下可能是更喜歡大皇子梁元啓多些,畢竟迎接外使這件事情也是讓元啓去的。

可就在這時一道聖旨是結結實實堵住了悠悠衆口,梁仲瑄冊封元景為禮親王,喜宴一切章程皆以親王之禮。這可是梁仲瑄衆多皇子之中第一位親王,這可讓禦史坐不住了,畢竟這二皇子目前來看并不卓越功勳,怎麽就平白無故封了親王,那迎接外使有功的元啓為何不一同冊封?

早朝時梁仲瑄将禦史的奏章讀了一遍,然後詢問衆臣是什麽意見,寫奏章彈劾這禦史是一個比一個能耐,可當面卻一個個不敢吭聲,梁仲瑄環視衆臣,他們此刻是低着頭大氣不敢喘,深怕被點名,衆多大臣中梁仲瑄将目光落在禮部尚書張奇身上。

“禮部怎麽看?”

張奇是做夢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這冊封親王和他有什麽關系,禮部不過就是操辦婚禮,在這問他意見,他能有什麽意見,張奇真的是恨那些禦史,既然上奏了就自己把屁股擦幹淨,到頭來卻一個屁不敢放,還連累着別人遭殃。

“回禀陛下,禮親王的婚宴一切都是按照規程,微臣必定親力親為,确保不會出錯。”

張奇吞了吞口水,想了半天只能是所問非所答,聽了張奇的話梁仲瑄無奈的笑了,把奏章遞給高遠,

“是禮部做事不夠仔細,才讓朕挨了禦史的彈劾,你還在這和稀泥呢?”

張奇聽了這話立馬跪在地上,他是沒想到怎麽這事又是他失職了,可張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連聲領罪,就差痛哭流涕了,看張奇如此,梁仲瑄擺擺手說道,

“行了,起來吧,這事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禦史不也沒發現問題嗎?”

梁仲瑄說完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又繼續說道,

“元景是嫡子,如今成婚,本應由你們奏請給元景加親王禮,如今朕幫你們補足禮法中的不足,反倒被禦史彈劾,屬實是冤枉!”

說起元景的身份,确實是嫡子,他當年在潛邸時梁仲瑄正妃沈氏嫡出,可沈氏已故,梁仲瑄登基初始,卻有大臣奏請追封太子妃沈氏,可那時的梁仲瑄卻始終不表态,不免讓人心裏唏噓是否當年沈氏做了什麽大不敬之事,所以梁仲瑄才對此事諱莫如深,加之後來顧氏英歌入宮為後,衆人在意顧氏的威望,漸漸的就沒有人再提及此事了。

後來元景之所以養在皇後膝下,全是因為英歌入宮五年無所出,此事被禦史幾度彈劾,他們認為皇後無子無法穩固國本,梁仲瑄為堵住衆臣之嘴,下旨讓皇後來撫養元景。這麽多年來,元景是嫡子的事情,就如同要追封沈氏一樣漸漸的都被淡忘了,加之後來元景迷戀顧子依搞的是滿城風雨,讓很多大臣對他都失望至極,更加不會有人去談起元景的嫡子身份,今日梁仲瑄親口提及,倒是讓人意外。

“至于元啓,你們也不用着急,日後朕也會好好為他謀一良妻,加封一事到時再議!衆卿,無事就散了吧!”

梁仲瑄說完也不等衆人反應,便離開了文德殿,高遠跟在身後等待着梁仲瑄吩咐擺駕哪裏,梁仲瑄搓了搓手,回頭對着高遠說道,

“高遠,你去皇後那看看,元景大婚諸事繁雜,去幫忙的內侍要精明些,別給皇後添亂。”

“奴才遵旨。”

高遠離開,梁仲瑄就回了議政殿,衛臨已在殿內等候多時,梁仲瑄也沒多說什麽,直接将樞密院遞上來的奏章遞給衛臨。這封奏章就是潼州安撫使司徒紘之前遞上來的奏章,可內容卻和蔣陸遞到中書省的奏章內容完全不一樣。

“衛臨,當初司徒将軍送往樞密院的奏章你看過,可傳上的卻隐去了重要部分,如果是兵部出了問題,那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梁仲瑄淡淡的對着衛臨說道,邊說邊拿着魚食往院中池塘走去,衛臨拿着奏章跟在梁仲瑄身後,目光往涼亭掃去,因為梁仲瑄背對着衛臨,并未發現他的異樣。

“微臣去查。”

衛臨說道,梁仲瑄回頭看了看衛臨,見他急沖沖要去離去的樣子,以為他為這事憂心,不禁微微笑了,

“衛臨,不要将心中所想表現在臉上。”

衛臨還未及時禀明涼亭的異樣,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便從池塘邊的涼亭裏冒了出來,衛臨作為十二所的掌事人,除了梁仲瑄沒人見過他的容貌,他剛想離開,卻被梁仲瑄制止。

“你不用回避,是吉兒。”

梁仲瑄話音剛落,那圓滾滾的小圓球三步并稱兩步跑到梁仲瑄身邊,一把撲在梁仲瑄懷裏。剛剛還在教育衛臨喜怒不形于色的梁仲瑄此刻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那是衛臨從未見過的柔情。

梁仲瑄撫摸着那小圓球的頭發,還摸了摸他的臉和手背,大概是擔心這孩子在涼亭蹲守半日會着了涼,可見他臉和手背都暖呼呼的,便放下心來,伸手将他抱在懷裏往殿內走去,對着衛臨說道,

“你去查查這奏章的內容是在哪裏生了變故,然後再來回複。”

衛臨這次沒有立馬消失,而是躬身鞠躬,直到梁仲瑄進入殿內才離開,大概是今天的梁仲瑄太過溫情,讓衛臨都有點不忍這麽快離開。

“吉兒,你怎麽躲在那裏?”

“我剛剛在亭子裏睡着了,是不是打擾爹爹了?”

吉兒問道,梁仲瑄抱着吉兒在椅子上坐下,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摸了摸他的額頭,怕他着涼,

“不打擾,爹爹說過吉兒随時可以來議政殿。”

梁仲瑄回答完吉兒的問題,便喚來內侍,吩咐拿些糕點和熱茶,吉兒思考了半天,又拉着梁仲瑄的手問道,

“爹爹,剛剛那個哥哥很厲害嗎?”

“他是衛臨,應該是我們大楚數一數二的高手。”

“他比子珏哥哥還厲害嗎?”

聽了這個問題,梁仲瑄也思考一下,答道,

“這不重要,爹爹不會讓他們有機會打起來,所以這個問題不知道答案也無所謂。”

吉兒聽了這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這時內侍送來了糕點和熱茶,梁仲瑄都沒等內侍将熱茶放到桌上,就直接接了過來,自己用手摸了摸茶杯的溫度,覺得可以喝了,就趕緊讓吉兒喝上一口區區寒氣。

“今天怎麽這個時間來?”

“回禀爹爹,母親在為元景哥哥操辦婚宴,人來人往有些吵鬧,所以吉兒就來議政殿了。”

這吉兒便是梁仲瑄的皇六子梁元吉,皇後顧英歌所生的嫡出正統,只是這孩子目前只有不到七歲,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年紀。

“爹爹看看吉兒寫的字,榮國公前幾日看到吉兒寫字,說進步很大。”

元吉獻寶似的将自己寫的字鋪在桌面上,急不可耐的想讓梁仲瑄查看,梁仲瑄認真地看着元吉寫的字點點頭,說道,

“蘇大學士是我楚國大儒,學識淵博,近日你和他學習,果然是受益匪淺。”

“那爹爹,我可以去弘文書館讀書了嗎?”

梁仲瑄聽了這話,微微蹙了蹙眉,輕輕的撫摸着吉兒的頭發問道,

“為何要去書館?蘇大學士教的不好?”

元吉搖搖頭,沉默了好一會,才有點難過的說道,

“聽聞元景哥哥四歲開蒙便去了弘文書館讀書,大哥哥元啓也是五歲左右入書館學習,可是吉兒已經年滿六歲,卻一直不能入書館讀書,爹爹,是因為吉兒還未開蒙?”

聽了這話,梁仲瑄有些忍俊不禁,憐愛的摸了摸吉兒的頭,安慰道

“吉兒不是未開蒙,而是與兄長年紀相差太多,你的兩位哥哥如今仍在書館讀書,讓你和他們一起讀書屬實有些難度,因而才讓你獨自學習。”

“真的嗎?不是因為吉兒笨才不能入書館的嘛?”

梁仲瑄搖搖頭,用手指敲了敲桌上元吉寫的字說道,

“自然,爹爹像元吉這麽大的時候可寫不出這麽規整的字。”

聽了梁仲瑄的誇獎元吉一掃陰霾,開心的手舞足蹈,這時高遠正巧從皇後處回來,聽聞六皇子在殿內,趕忙進去回禀,說是成陽公主正在宮裏找六皇子,一時半刻沒見着人,這會正在哭鬧呢。

聽到妹妹在哭,元吉也不多做停留,趕緊跟着內侍回去了,梁仲瑄一直送元吉到了議政殿門口,直到徹底看不到元吉的身影,才轉過頭,臉上的溫情早已消失,對着高遠說道,

“去查查是誰在吉兒背後議論他不入書館的事,去收拾幹淨。”

高遠連忙領旨去辦,梁仲瑄知道元吉生性敏感,肯定是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才會如此在意書館的事,元吉作為梁仲瑄和顧英歌的兒子,幾乎承載了他全部的愛,梁仲瑄絕不希望元吉被任何事情傷害,他要守護讓元吉無憂無慮的長大,所以對待他身邊的事物總是異常狠辣。

在皇後的監督下,元景的婚宴圓滿結束,可還沒得半點空閑,五皇子元通就出了事,元通是武淑妃的兒子,可因兒時發了一場高燒,險些丢了性命,雖然最後活了下來,卻變得有些癡傻,如今已十四歲的年紀,還認不全字,行為認知就如同四五歲的孩子。

強行保住了元通的性命,不但使他有些癡傻,身體上也格外羸弱,四季變化時一旦起居上稍有不慎就會病倒,而今年的冬季格外長,元通身體就一直不大爽利,本以為入春後會有所好轉,可誰知這場病延綿不斷,元景大婚後便一病不起,到最後更是昏迷不醒。

歸其根本是因為元通太常生病,所以太醫院也就見怪不怪,只是照舊開了溫補之類的方子,耽誤了元通的病症,而梁仲瑄忙于朝政,太後聽聞元通病了就一味請僧人入宮祈福,唯有皇後和武淑妃用心照料,但這次元通是真的兵敗如山倒,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

雖然英歌平日冷淡,但後宮事務都親力親為,皇子病倒這嫡母自然要照顧,跟着武淑妃是衣不解帶的在側看護,整個人都憔悴了,聽着太醫院委婉的說辭,英歌終是坐不住了,親去了議政殿。

和嫔妃不同,英歌從來不會來議政殿探望梁仲瑄,噓寒問暖更是不從談起,後宮嫔妃害怕被帝王遺忘而失了寵愛,所以總是找各種時機來議政殿給梁仲瑄請安,可英歌卻從不看重這些,大概是心裏難受,後來梁仲瑄便下了旨,後妃無要事不可入議政殿,這樣他至少不會因為英歌不來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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