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遠看到皇後來了,也是有些意外,直接進殿內去禀報,也沒有在乎那些還在和梁仲瑄議事的大臣,梁仲瑄聽說英歌來了,便匆匆打發了大臣,到內室去見英歌,見到梁仲瑄回來英歌便跪在地上,表情凝重的懇請道,

“陛下,元通病情一直不見好轉,臣妾懇請陛下下旨在民間尋良醫入宮為元通治病。”

英歌的話無疑是一盆涼水直接潑在梁仲瑄頭上,讓他白高興了一場,其實梁仲瑄知道,以英歌冷淡的性格,如果不是因為有事又怎會來議政殿呢?梁仲瑄嘆了一口氣,将英歌扶起,淡淡說道,

“元通有太醫照料,為何要請民間醫者入宮?”

“太醫院對元通本着□□的方法,但求無功無過,可一味□□并不能治愈病症,所以臣妾想廣尋醫者入宮,民間醫者行百裏治百病,也許能有法子救治元通。”

梁仲瑄有些無奈,當年元通高燒之下壞了頭腦,皇子癡傻是極為損害皇家顏面的事情,所以當年太後就明裏暗裏和武淑妃說過,這孩子還能再有,不必在一棵樹上哭白了頭。

可武淑妃愛子心切,誓死要保住這孩子,梁仲瑄那時政務繁多并未明确表态,唯有剛入宮不久的顧英歌站在了武淑妃這一邊,陪着武淑妃度過了那段時光,最終元通艱難的挺了過來,可這些年卻始終不見好,太醫院一直都是拿藥吊着,從未想過真的能将這孩子的身子調理好,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太後不想這孩子給皇族丢臉,皇上不表态,那太醫院自然是順其自然,生死全靠天命。

“英歌,你可曾想過,如果十二年前元通病故淑妃現在會如何?也許當下她會很難過,可終究不過是一時之痛,至少她還有機會為人母,而如今這十二年她日日夜夜一心在元通身上,常年累月将自己的身子也拖垮了,到頭來一無所有。”

聽着梁仲瑄的話,英歌眉頭緊鎖,有千萬句話卻被卡在喉嚨處,她知道梁仲瑄的話沒有錯,可同為人母,英歌還是接受不了,梁仲瑄拉住英歌的手,輕輕的放在手心輕撫着,

“如今元通還未成年,可早晚要成年,成年皇子要出宮建府,到那時淑妃應當如何?元通的病早年我便問過太醫,仙丹妙藥都無法起死回生,天生羸弱加上後天并發之症,能活到今時也實屬不易……”

聽到這裏英歌也明白了梁仲瑄的意思,将手抽回淡淡的施了一禮,打算離開,剛走到門口又回頭問了一句,

“如果是吉兒,陛下也能如此淡定的說出此番言論嗎?”

可不等梁仲瑄回答,英歌便離開了議政殿,回去時英歌并未上步攆,此刻她心裏就好像有一團火,燒的她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一般,為了緩解這種痛苦,英歌步行往花園去,她拉着知夏嬷嬷的手問道,

“知夏姑姑,剛剛我是不是不該那樣問?”

知夏是英歌的乳娘,陪着她經歷了一切,知道英歌是又想起了當年之事,心裏也跟着難受起來,她扶着英歌,輕撫着英歌的背,陪着她往前走,淡淡的說道,

“娘娘心裏的苦奴婢知道,那是娘娘心裏的坎,可這麽多年了,陛下如何對待娘娘,娘娘心裏都懂。娘娘心裏的苦,恐怕陛下也清楚,您二位都不願将此事說開,這往後的日子不過兩相折磨,何苦呢?”

聽了這話,英歌沉默了,知夏也是豁出去了,不管英歌怎麽想,有些話她憋了這麽多年,終究是不吐不快,

“當年侯爺身故其實不是陛下的錯,也是陛下多方周旋才保住了顧氏一族,後來陛下迎娶姑娘,外人都說是政治聯姻,說陛下是為了要穩住衆将士才迎娶武将之後,可我們都知道,陛下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只求與姑娘成親,他的處處謀劃,也如實告知了姑娘的。”

入宮之後知夏姑姑已經很久不曾稱呼英歌為姑娘,可看着英歌長大,所以不管英歌年芳何許,在知夏姑姑眼中,她還是那個孩子,如今憶起往事,知夏姑姑又忍不住喚起姑娘來。

“姑姑,可也就是因為他的這份情才将我逼入了絕境呀!他是帝王他有他的謀劃,甚至連親子亦可計算,這份心計是冷漠又決絕,是多麽讓人憎惡的存在呀!”

英歌說完掙開知夏姑姑的攙扶,獨自望向天空,她當然知道父親的死與梁仲瑄無關,她也從未責怪過先帝,身處在這朝廷之中,素來不能獨善其身,先帝嫌棄顧家功高蓋主,加上威北王之亂,先帝害怕自己的幼子登基後會被顧氏掣肘,所以極力削弱顧氏的勢力,生在侯府之中的顧英歌如何會不明白。

可她懷念涼州的天空,懷念策馬奔騰時的快樂,可如今眼前這片天,卻被這深深宮牆所阻,而自己也不再是顧英歌,如今的一切對她都是無窮無盡的枷鎖,她要穿起名為禮法的外衣,在這座孤城中扮演着皇後這個角色,她再不是她自己,每每思及此處,英歌都無法喜歡起梁仲瑄來,因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梁仲瑄!

其實很多人認為先帝梁淮是因威北王之亂後才對手握重兵的顧楓起了疑心,可英歌卻知道梁淮其實很早就對顧氏有所忌憚了,甚至早于她出生之前,最是無情帝王家,英歌自小便有這個認知,她知道當年哥哥是因顧楓為消除梁淮的忌憚,才被留在平京城為質,對外卻只是說因顧家老太太心疼孫子,不舍他去涼州城。

也正因如此,小小的英歌對于平京城很是抵觸,後來她陪伴父親回京述職,看着那些滿臉帶着僞善笑容的人背地裏卻都有着另一幅面孔,這樣英歌極為厭惡惡心,以至于後來她再也不會陪同顧楓回京述職了。

英歌喜歡涼州,雖然貧瘠卻樸實的可愛,原本她與梁仲瑄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一點交集都不會有,可偏偏命運還是讓他們相遇了,那是英歌十歲那年,梁仲瑄跟随顧南天到涼州城巡查。

在禁軍之中的顧南天,結識了當時也在學習騎射的皇七子梁仲瑄,那時的梁仲瑄因生母身份卑微因而不受他人重視,在軍營中都不受待見,可顧南天性格豪爽灑脫,從不在意這些,加上兩人對治軍打仗上意見相投,更是成為了莫逆之交。

梁仲瑄總是聽顧南天講起涼州的種種,很是向往,于是在十四歲那年,他向梁淮奏請前往涼州城巡視,那是英歌一次見到兄長書信中常常提及的七皇子,英歌對于皇族本就有些抵觸,對于這位皇子更是敬而遠之。

原本涼州城巡視為期一個月,可梁仲瑄在臨近南鏡的地方突遇刺客行刺,好在顧南天拼死救下了梁仲瑄,為此南天受重傷奄奄一息,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梁仲瑄知道梁淮對顧楓已深有忌憚,便将遇刺一事隐瞞下來,并送書信回京,說自己被涼州風情吸引打算再留一些時日,争取時間讓顧南天養傷。

英歌一直對梁仲瑄避而不及,可因為要照顧受傷的兄長,她和梁仲瑄有了一些交集,可在英歌的印象中,他們的交流很少,在英歌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所以英歌禮數周全,從未有過多餘的話語,後來顧南天傷勢痊愈,兩人一返回平京,兩人便再無交集。

再次聽聞梁仲瑄的消息時,是武侯二十三年,顧楓說皇七子梁仲瑄被冊立為太子入主東宮,而年僅十六歲的梁仲瑄被冊立,似乎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作為皇帝胞弟的威北王梁亭第一個公開反對冊立梁仲瑄為太子,并且開始了暗中謀劃,打算謀權篡位。

梁淮自登基後便開始削弱皇族勢力,皇族對此一直怨聲載道,威北王先是暗中游說皇室舊族,讓他們同意擁立新君,又以自己是燕州府節度使之便,在燕州屯兵五萬,打着以清君側之名向平京進軍,從燕州出兵必然要經過涼州城,大軍壓境顧家軍不可能毫無察覺,為拖住顧家軍,威北王甚至私下勾結南鏡,在他的兵馬臨近涼州城時,南鏡同時出兵攻打涼州,讓顧家軍無暇西固。

威北王振臂高呼本以為天衣無縫,可他終究是小看了梁仲瑄,本以為是少不更事的小太子,殊不知他的手段遠遠超乎了威北王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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