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經驿站一事,元啓仿佛一夜間成長了不少,安安穩穩的與多旗郡主完婚,元念送走了遼東的送親隊伍,便入宮禀報逐項事宜,呈上奏本,梁仲瑄接過奏本看的很認真,看完後點點頭,說道,

“這次處理的不錯。”

“兒臣惶恐,多年常駐遼東,疏于禮制,幸得二皇兄多方提點,才能完此重任。”

聽了這話梁仲瑄皺了皺眉,拿起桌上的佛珠擺弄起來,淡淡的對高遠說道,

“疏于禮制就是身邊管教之人的疏忽,你去承王府上好好教教那些人。”

“奴才遵旨。”

高遠領旨匆匆出宮趕去了承王府,元念這邊着實吓了一跳,趕忙跪地請罪,梁仲瑄就讓他在那跪着,自己轉身去了院裏散步,直到高遠回來,他才回到殿內。

“禀陛下,承王殿下府中一衆屬官約束殿下不利均受笞刑,每人二十板,府內向外傳話的幾人直接杖斃,韓嬷嬷也受了懲戒,只是……。”

“韓嬷嬷年歲已高如何能受得了刑法?”

元念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他本以為高遠只是去懲罰一下他府上的屬官,卻不曾想連韓嬷嬷也受了罰,她現如今走路都需要拐杖,如何能經得起皮肉之苦,一時間悲從心來,梁仲瑄看了看元念,對着高遠問道,

“韓嬷嬷?她居然還健在?”

“回禀陛下,确實是年歲大了,老奴擔心她撐不住笞刑,便消減了三個月俸祿以示懲戒,承王殿下不用擔心。”

聽到高遠的話元念才安下心來,這位韓嬷嬷是自打行宮時便在元念身邊照顧他的人,後來元念成年開府建牙,便也将這韓嬷嬷接了過去,這麽多年一直恩養在他府中。

“對一個嬷嬷尚且如此,為何對自己兄長卻能背後使手段呢?”

梁仲瑄的話讓元念背脊發涼,一時間一句話都接不上,高遠聽到這裏趕忙退了出去,不敢再聽,梁仲瑄起身在元念身邊踱步,他思索了一下說道,

“元啓在驿站前動手,是他不知分寸,可我不禁會去想,他為何突然如此?”

“兒臣……”

元念想要開口,可擡頭看到梁仲瑄的眼神,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便住了口,梁仲瑄微微蹙眉,眼神也淩冽了一些,說道,

“說吧!既然朕問了,便是知道了內情!”

說完又回去坐下,半倚着靠墊看着元念,元念叩首答道,

“兒臣在府中醉酒,無意說起在遼東與郡主過往,這才有了閑言碎語傳出去,皇長兄恐怕是聽了這些閑言,心中本是有氣,那日在驿站,皇長兄說話很不客氣,兒臣心中不服,所以言語中故意刺激皇長兄,讓他以為兒臣與郡主私交甚好,故而皇長兄一時忍不住在驿站前便對我動了手。”

梁仲瑄擡眼看了看元念,可元念叩首在地看不到表情,他淡淡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元念這才擡起頭,可仍舊不敢看向梁仲瑄,

“行了,你回去吧,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元念離開議政殿後,高遠便端着一杯參茶走進來,梁仲瑄揉了揉太陽穴,說道,

“同是我的兒子,有的是真傻,有的卻是使出渾身解數裝傻。”

高遠放下茶杯,說道,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皇子之間自然也是不盡相同的。”

“我做過皇子,也做過太子,所以他們心裏想什麽我都清楚。”

聽了這話高遠便不再評論此事,只是回禀道,

“奴才去承王府上查看,所有人員都登記在冊,未發現可疑之人。”

高遠的回答似乎在梁仲瑄的意料之中,見他瑄翻開奏章開始批閱,他便在一邊為其研磨,要說梁仲瑄之所以突然如此敲打元念,還要從十二所年初發現的案子說起,這案子還牽扯到了宋志達府尹一下被害一事。

十二所是大楚的情報機構,掌握天下情報,不但是大楚,甚至遠在南鏡、西涼也有暗線探聽情報,十二所各個部門收集情報,再分門別類制成簡報送至衛臨處,原本是個極小的事情,簡報中到沒有鋪張記錄,只是提及南鏡時說到了一個民間教派-徒門教。

要說民間教派本不是什麽稀奇事,尤其南鏡篤信巫術,數年間不知有多少個不倫不類的教派産生,但是百姓愚昧,不過都是求些風調雨順,百無禁忌無病無災,倒也起不了什麽大風大浪,所以一時并未引起十二所的注意,但心細的衛臨卻從簡報中的幾次小細節發現了問題。

徒門教原本是由南鏡傳入,可徒門教卻并不信奉巫神,而是信奉教主,這個徒門教教主名叫鴻曦,原為大楚子民,因幼時流落南鏡,險些客死異鄉,在生死一線之際參透生死,有了去除百病的能力。

自此鴻曦在南鏡創立徒門教,據說在南鏡治愈數百将死之人,就連篤信巫術的南鏡人都對他極為崇拜,可鴻曦認為自己終究是楚人,既然得道也要造福同族,便帶着部分信衆返回了大楚傳教,起初鴻曦也是做些救死扶傷的事,後來名氣漸漸大了起來,他便開始廣收信徒。

起初十二所調查這個徒門教,發現他們并無什麽大動作,無非是看看病,既不收取錢財,也并未傷害人性命,因此才被十二所忽略,可衛臨在簡報中發現他們的創教的據點很不普通,如果不是衛臨心細,恐怕真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徒門教的據點居然都在駐軍之地附近。

發現此點後,衛臨便命十二所開始着重調查徒門教一事,進而發現他們的信徒居然還有朝中大臣,去除百病只是徒門教的表面,他們真正的教義居然是永生,并且還使用了巫蠱制作丹藥,騙他們服用,進一步控制他們。

衛臨為此斬殺了十二所掌掌管探查宗教事宜的管事,他認為的無關緊要,竟讓事态發展到這個境地,這是十二所的失職,衛臨前去議政殿請罪,要自斷一臂,梁仲瑄看着衛臨表情還算淡然。

“你要是沒有一條手臂,還有能力掌管十二所嗎?”

深夜的議政殿,只有燭光隐隐,伴着排排書架,是說不出的詭異,衛臨叩首在地,說道,

“徒門教是十二所的疏忽,待微臣處理完徒門教一事便以死謝罪。”

梁仲瑄聽了這話嘆了一口氣,走到衛臨身邊扶起他,說道,

“十二所失職之人已經處死,我不會再追究任何人的罪責。”

“可……”

“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徒門教是如何荼毒朝中大臣的,如此神速的擴張,恐怕是我大楚也出了叛徒。”

衛臨低頭不語,現在他所了解的徒門教還遠不及根本,所以一時間也給不出太多信息,梁仲瑄開始思考,在殿內踱步,好一陣才停下腳步,對着衛臨說道,

“徒門教教主鴻曦,要多久能查出他的身份?”

“已經派出暗探去南鏡追查,微臣不日也将前往南鏡,必定盡快查明鴻曦的身份。”

梁仲瑄點了點頭,既然衛臨去,他也就可以放心,有思索了一陣後,說道,

“再去查一下和徒門教最早接觸的官員是誰。”

“禀陛下,此事已有眉目。”

“找到後直接殺了,殺幹淨。要弄出些水花,把關聯者一一引出來,再逐一收拾幹淨。”

“微臣遵旨。”

衛臨得令後便要離開,可梁仲瑄又丢出四個字,

“寧可錯殺。”

衛臨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按照梁仲瑄的指示執行了,這大概就是帝王的冷血,梁仲瑄從不是善良的人,在國之大義前梁仲瑄恐怕比梁淮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才有了後面宋志達一家被屠之事,顯然幾個山野流寇不足以悄無聲息的殺光宋志達一家,是衛臨親自下的手,不出一頓飯的功夫,滿門倒于血泊之中。

後來蔣陸去查,發現了宋志達和徒門教的書信往來,蔣陸是個極為聰慧之人,看到那些信件涉及軍務,覺得這宋志達一家慘死恐怕和他通敵賣國有所聯系,便趕忙封存信件送往中書省,同時為了調查司徒紘是否參與其中,特意将這個消息告知了司徒紘,從司徒紘連夜寫密奏送往樞密院這件事來看,至少他是清白的。

然而送至樞密院的奏章卻出了問題,在奏報中特意隐去了徒門教一事,雖然徒門教的手已經伸到了軍中,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十二所迅速跟進,查明朝中哪些人出了問題,雙管齊下迅速摸清被徒門教荼毒的大臣名單,為避免打草驚蛇,梁仲瑄開始暗中處理這個人,讓其有的死意外,有的因錯處被查,一點點推進鏟除徒門教在朝中的暗線。

同時衛臨也查實了鴻曦的身份,他是當年海青山的門童,險些被餓死之時被海青山撿回府上做了看門小童,後來海氏一家被賜死,他僥幸逃脫去了南鏡,長大成人後一心要為海氏報仇,便創立了徒門教。

海青山再次出現在梁仲瑄的眼中,他不得不想到元念,雖然元念生母海氏與海青山已無交集,可不得不讓梁仲瑄堤防,遼東王遞呈的奏章中,多次提到元念恪盡職守,是個難得的人才,細想之下,區區南鏡梁仲瑄還未放在眼裏,可加上個遼東,恐怕還有些麻煩。

這才有了元念被調回平京的事,為了斬斷元念和遼東的關系,梁仲瑄便讓多旗嫁與元啓,賜婚前梁仲瑄當然就知道元念在遼東時便和多旗有了絲絲情愫,可梁仲瑄不得不将這份感情抹殺在搖籃裏。

雖然他也為情所困,為娶英歌籌謀甚多,可梁仲瑄直到迎娶英歌,都沒有人看穿他的這份深情,在梁仲瑄眼中沒有水到渠成,要想得到自己珍視的,必然要全力以赴,因此在他看來元念并沒有多喜歡多旗。

雖然十二所調查過元念,并未發現他和徒門教之間的聯系,可梁仲瑄仍不放心,仔仔細細的試探着元念,每每想起明明是父子卻要如此相處,梁仲瑄總覺得一陣惡寒,中途好幾次身體不适,好在後來英歌發現,讓太醫及時照料。

徒門教一事在十二所的處理下,內幕逐漸清晰,可梁仲瑄始終覺得單單一個鴻曦遠不能在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發展徒門教,這個徒門教手伸得太長,讓梁仲瑄覺得不安,所以一時間并未将徒門教根除,而是讓衛臨繼續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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