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梁仲瑄說完,便打算散朝,剛往內室走了兩步,便對身邊的高遠說道,
“傳南天和李将軍來議政殿。”
高遠低頭領旨去請,待回到議政殿時,梁仲瑄正站在池邊,如今入冬,天氣逐漸寒冷,池塘裏的魚也都藏在深處,看不到什麽波紋,高遠看到梁仲瑄衣裳淡薄,趕忙拿了披風過去。
“陛下,快別站在風口了。”
梁仲瑄原本有些走神,被高遠這麽一說,便整理了一下披風,往屋裏走。看到顧南天和李安獻已等在裏面,梁仲瑄走到李安獻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辛苦你了。”
李安獻又跪在地上,叩首說道,
“請陛下賜罪,末将聽聞關于老将軍的謠言,已打算啓程入京,可因涼州城事關重要,有太多事要交代所以耽擱了,這才趕上了陛下的密旨,可不管有沒有密旨,也不管有沒有當年末将對陛下的承諾,末将都會來,無诏入京就是死罪,末将願領罪。”
梁仲瑄聽後嘆了口氣,擡手扶起了李安獻,他早就猜到李安獻不會置顧楓的名聲不顧,他也相信李安獻的為人,可作為皇帝讓他不能盲目相信,所以當年讓李安獻立誓,即便日後不是顧家軍,但永不忘自己曾是顧家軍,如今也是知道李安獻會來,為能保全他,所以下了密旨讓他入京,這也算是他算無遺漏了。
“大将軍的傲骨,朕相信,但現在還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朕叫你們來是要談談南鏡之事。”
說完走到地圖之前,這地圖詳盡的記錄了大楚國土,周邊地形,說起來還是當年顧南天陪同梁仲瑄一同編織而成,這麽多年了,即便地貌有所變動,梁仲瑄仍舊不肯更換新的,只是在上面做了新的批注。
梁仲瑄指了指南鏡,說道,
“南鏡這些年嚣張的很,當年威北王之亂便參與其中,但先帝只是威吓了一下南鏡,着重處理了大楚的內部矛盾,如今徒門教滲透我大楚,又有南鏡的手筆在裏面,顯然是低估了我大楚的國力。”
“自西度可汗死後,宗顏可汗一直不能平定西涼各部落,最近更是與忠于忽耶的部族頻繁征戰,南鏡趁亂偷襲西涼,是得了不少好處。”
李安獻說道,西涼內鬥之事是梁仲瑄參與策劃的,自然知道那邊的情景,但他并未多言,用手敲了敲地圖,說道,
“大将軍,是時候敲打敲打南鏡了,你說有罪,那可願戴罪立功,拿南鏡磨一磨隴西軍的刀鋒?”
聽了這話,李安獻無比激動,不想上戰場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既然投身軍中,必然是想上戰場保家衛國,更不要說隴西軍是大楚最精銳的軍隊,雖不期盼打仗,但絕不懼怕打仗。
“刀不磨不利,隴西軍全軍聽陛下指派。”
梁仲瑄點點頭,臉上滿是欣慰,說道,
“朕會下旨讓樞密院起草一份協議,隴西軍的目的不是覆滅南鏡,而是讓南鏡答應這份協議的內容,該賠的錢要賠,該給的好處只多不少。”
“末将領旨。”
“你去吧,待與兵部和戶部商議後,朕親自送你出征!”
李安獻心情激動的退出了議政殿,看着李安獻離開的背影,顧南天有些感慨,如果能夠選擇,顧南天又怎麽會願意留在這平京城內,他的魂原是屬于涼州的。
“善之一直盯着火炮的事,正巧可以在與南鏡開戰時試試這些新武器,就先讓善之提前護送武器去涼州備戰,子珏也長大了,該讓他出去鍛煉鍛煉了,就讓他帶着一千禁軍和李安獻一起去涼州吧!”
“微臣替子珏、善之謝過陛下。”
梁仲瑄看到顧南天的樣子,微微嘆了一口氣,知道他不能親赴前線,心中難免失落,便轉移話題的問道,
“這次的事你怎麽看?”
這次朝堂上的事情,兩人早就通過氣,梁仲瑄将十二所查到有關徒門教之事都提前告訴給顧南天,再由顧南天請喬玉和蔣陸去查,這也是為什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查出結果,當時事出突然,兩人還并未細談,現在該處理也處理的七七八八,這才能靜下心來談論此事。
“陛下覺得此事和立儲之事有關?”
梁仲瑄眉頭緊蹙,內室溫度上升,梁仲瑄脫了披風仍在一邊,似乎在思索着該怎麽理順這件事情,顧南天倒也是沒有着急,悠閑的喝了口茶,等着梁仲瑄理清思路。
“這事發生的時間太巧合,我剛剛請喬玉指導吉兒,民間就開始攻擊起顧老将軍,老将軍如今已配享太廟,你也賦閑在京,這個時候選擇攻擊顧氏,不得不讓我多想呀!”
“造謠父親,為得恐怕是抹黑皇後娘娘,如果一旦顧氏成了罪臣,那顧氏女的身份便不再尊貴,那确實會耽誤元吉,這個時機當真是微妙,陛下是有懷疑的人了嗎?”
梁仲瑄喝了一口茶,問道,
“元念回京這段日子,你和他可有接觸?你覺得他……”
不等梁仲瑄說完,顧南天便搖了搖頭,直言道,
“上次多旗郡主一事,三皇子故意在陛下面前露拙,讓陛下以為他故意教唆大殿下動手傷人,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其實是做做樣子,讓陛下放下對他的戒心,十二所調查出關于海氏家奴鴻曦一事是十二所內部的消息,元念不然不會知道這個消息。可他單是從調他回京這麽一件事上,就猜想到陛下對他起了疑心,并在回京後處處裝傻充愣,又在之前立儲一事上全力避讓,絕不參與,微臣真的不認為三皇子會有奪嫡之心。”
梁仲瑄點點頭,自從元念回京,十二所和高遠幾乎是全方面的盯着他,他知道被人盯着卻并不在意,在監視中還能安然處之,确實不像是他謀劃的這一切。
“陛下,如果不是三皇子,那只有可能是那位了,是否是因為皇後娘娘的原因,您即便有了懷疑,也視而不見呢?”
顧南天拱手說道,梁仲瑄聽到這裏眉頭緊鎖,他給顧南天倒了茶,顯然不想再讨論這個問題,顧南天見狀,便也不在說這個話題,兩人便喝了會茶,又下了一會棋,顧南天才離開議政殿。
關于顧楓老将軍的流言已然處理的差不多,再加上大楚要攻打南鏡的消息傳開,多年未經戰事的楚民也是異常興奮,哪裏還有人關心關于顧将軍那點不切實際的流言呀,所以說梁仲瑄确實沒有堵住百姓的嘴,而是讓他們看清事實,再不去說而已。
原本處理妥當,偏偏子依在這個時候遇刺了,當時她的馬車從城外寺廟歸來,偶遇一個農婦跌倒,子依讓車夫去扶,就在馬車停當時,林中沖出幾個黑衣人朝着馬車而來,顧家的家丁都是身手了得之人,反應已是極快了,可回身去護馬車時卻被農婦抱住耽擱了時間,待他擺脫了農婦要去營救子依時,黑衣人已殺到車門處,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穿雲箭奔着黑衣人射去,一箭封喉,那是穩準快。
可奈何黑衣人有好幾個,飛來的箭根本不足以殺光他們全部人,黑衣人沖入馬車內,卻很快被踢了出來,随之而出的是一把銀劍,劍光淩厲,劍身柔軟好似游龍,而使劍的正是顧家二小姐顧子依。
自打子依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便是個舉止得體的宗室貴女,進而讓衆人忘卻了她是武将之後,舞槍弄棍自然是不在話下,但任誰也想不到,這子依身手如此了得,三下五除二的撂倒了幾個大漢,讓飛奔過來救人的戚善之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善之有些慌神的時候,被他身邊的黑衣人挂了一劍,好在他此刻身着盔甲護臂,手臂只是見了血,并未傷的太深。
“善之哥哥!”
那幾個黑衣人因為看到穿軍服的人來了,便四散逃去,子依看到善之受傷,趕忙跑到他身邊查看,拿出手帕将他手臂包紮上,善之卻一直盯着子依的腰間,原來平日裏她竟然藏了一把軟劍在束腰之中,不虧是顧家的女兒,巾帼不讓須眉。
“沒事的,都是小傷,不打緊。”
“怎麽能不打緊,你是要去前線打仗的,未上戰場便受了傷,這是大忌。”
子依說着眼眶都有些紅了,自幼生在武将之家,與生俱來的便對戰場有着敬畏,她是真的擔心了,覺得這很不吉利。
可還不等善之安慰,遠處就有一隊人匆匆趕來,看裝束應該是府尹的衙役,而帶頭飛奔而來的正是蔣陸。
“還是來晚了,子依姑娘受驚了。”
如今是天氣寒冷,可蔣陸跑的是滿身是汗,在看到子依無事後,才真是緩了一口氣,
“蔣大人。”
善之抱拳給蔣陸請禮,蔣陸也趕忙回禮,
“看來是戚統領及時出手相救,但将軍此行是運送軍備,可耽誤不得,接下來就由下官來護送子依姑娘回京,将軍快回去吧!”
蔣陸是好心提醒,但看到子依仍舊擔心自己的傷勢,善之并沒有馬上返回隊伍,而是拍了拍手臂上子依的手帕,說道,
“子依妹妹放心,我一定帶着捷報歸來。”
說完才急匆匆奔着運送隊伍方向趕去,蔣陸原本是想和子依解釋,因為提審徒門教之人,才得知了今日的行刺計劃,便馬不停蹄的趕來此處,為了方便調配,就近找了京兆府尹的衙役前來,可看子依一心都在善之離去的方向,蔣陸便識趣的沒有說,而是讓手下趕緊處理那些黑衣人,将活口抓回去繼續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