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摸頭

梁殊早上起來得晚,沒看到卓逸,自己煮了鴨血粉絲湯當早飯,叫趙修一起吃了。在健身房又砰砰哐哐地演練了大半個早上,身上累得痛,想着昨天說要給卓逸送午飯,不好放他鴿子,沖了個澡就去廚房。

趙修跟他後面看着,說:“你切菜切得好爛。”梁殊刀功真不行,捏着個辣椒都要一根根默默地慢慢地切大半天。可到底被人說了也挺丢臉的,因此梁殊差點把菜刀丢他腦袋上:“不知道吃人的嘴短嗎!”話一出口又後悔了,好像是他和趙修吃的都是卓逸的。偏過頭道:“你有本事你來切。”

趙修準備拿過菜刀幫他切,想了想,又沒動作:“我不上當。”

“滾。”梁殊給了他一個字。

午飯倆人吃完,就叫趙修開車去給卓逸送家庭愛心午餐。梁書和杜鴻深一起時,就知道卓家比之杜家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變成梁殊之後,卻也沒有着力打聽卓家的事情。他很明白梁殊的身份有多麽尴尬,因此,不是他的他不要,卓家如何與他也沒多大關系,這裏大概只會是他新生之後的逆旅罷了——當然,前提是不要得罪了卓逸,才能安穩地過下去。

車子在一環與二環交界的地方停了下來,本來一路人挺多,但到了這條街車與人都少了些,看周圍都是辦公大廈的樣子。

“這條街怎麽沒那麽熱鬧了。”梁殊問開車的趙修。

“這裏是C城排得名姓的家族企業聚集地,環境控制得比較嚴格。”趙修說。

這倒不怪梁殊不知,畢竟跟着杜鴻深的梁書,照舊是上不得臺面的人,如何能到這裏來。

幾句話沒完,趙修就開着車進了一棟大樓的地下車庫。下了車,趙修領着走。站在大廈門口看,覺得好,真是好。梁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別的詞,總之為了體貼卓大少爺的心情,他也是一定要覺得這裏很好的。進了大門,到前臺,梁殊露出笑臉:“你好,請問卓總在幾樓,我是來給他送午飯的。”因為想着卓逸應該給人打過招呼了,所以便直接拿出自己外賣小哥的身份。

哪知前臺小姐職業标準化的笑容配上和諧的妝容,卻有點諷刺意味:“不好意思,因為總是有人給卓總送午餐,所以所有給他送午餐的人都謝絕入內。”

梁殊行雲流水地點頭微笑,便回到趙修邊上,也沒說話。

“不讓進?”趙修問。梁殊“嗯”了一聲。“我問問淩特助?”趙修說。“別。”梁殊說。他大致猜測趙修怕也不是什麽受重視的人,之所以能跟淩雨聯系,想來只是為了掌控梁殊的動作,大家族嘛,梁殊明白的。

“回去吧。”梁殊說。出了門,梁殊不想走路了,要趙修開車過來,自己站路邊等着。

趙修去開車,梁殊不想陽光直直照射到身上,就一個人抱着大大的裝着餐盒的布袋子站在角落裏等着。正閑着發呆看街上來來往往的車,就看到一輛很是招眼的紅色蘭博基尼Aventador停在路邊。駕駛座位置先出來一人,身材修長,白白淨淨,臉生得很是漂亮;跟着前座也出來一個人,梁殊清醒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披着一身陽光的人,卓逸。

車就這麽嚣張地靠在路邊,先下車的人只是站在車旁,等卓逸下車了,那人嘴角微勾,走過去抱着他,倆人一般高,親吻卓逸的臉。卓逸雖偏過頭,卻是一直真真切切地笑着。那人放開了手,和卓逸似乎在說什麽話,然後卓逸就擡起手,揉了揉那人的頭發。兩人依依惜別,卓逸走進公司大門,那人看了會兒,才上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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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殊不自覺地冷笑,手裏的東西毫不猶豫地就被丢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趙修本來不是個喜歡言語的人,只是和梁殊熟了,梁殊沒人說話,只好每天拉着他說,也就帶的趙修也有點閑不住。趙修讓梁殊上了車,看他手上東西沒了,問:“給卓總的午飯呢?”

“哦。”梁殊說,“喂狗了。”

**********

韓子軒來找卓逸的時候卓逸正埋頭一個大策劃裏,韓子軒用明明吊兒郎當,但他做來偏是別有風情的動作站在辦公室門口。

韓子軒,一張男生女相、甚而說得上妩媚的面孔;性格又是大大咧咧又是奸詐狡猾。卓逸更喜歡叫韓子軒死狐貍,也只有卓逸才敢這樣叫他,要是別人,不定得被披着兔子皮毛的狐貍下的狼的齒牙撕成什麽德行。

韓子軒開着自己騷包的紅色蘭博基尼拖了卓逸就往郊區走。到了地方,竟是江邊。原是韓子軒發現了個特色魚館子,覺得味道真是好到爆,就這麽神神叨叨地把卓逸給騙來了。

卓逸無奈地看着面前一桌的吃食,确定這就是韓子軒說的“我有個大案子做”的“大案子”了。韓子軒看卓逸沒說話也知道他想什麽,夾了一大塊紅油滿浸的魚肉,說:“你看,我們要是把這個小店做大做連鎖,那得多好。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想在哪兒吃就在哪兒吃。”

卓逸懶得搭理他的沒正經,反正都見怪不怪了,也就這麽跟着他優雅地吃了一頓江邊簡陋小店的魚火鍋。

韓子軒送卓逸回來,到了地方,下車就站着等他,貼着臉親上去:“親愛的,你說我們光屁股長大的交情,我這一心一意對你,你什麽時候才能跟我上床啊?”

卓逸笑着偏頭躲:“等你哪天洗好狐貍屁股。”

死狐貍一臉的邪笑:“所以說兩個一號之間是沒有未來可言的嗎。親愛的,你就不能為了我屈居人下嗎?”

卓逸認真地想了想,開口時很嚴肅:“你讓我摸摸頭。”

“啊?”韓子軒愣了,然後邪邪地笑,“別摸頭啊,想摸哪裏都行。”

卓逸便伸手揉了揉韓子軒的頭發,收回手,想了想,又試探着揉了一下,還是放下手,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還是不行啊,對你硬不起來。”

“呸,色狼。”韓子軒邪佞一笑:“你不摸摸別的地方試試?興許就硬了呢?”

**********

回到家裏,梁殊到書房看書。讓趙修不用跟着。又上了會兒網,查了些信息,就磨磨蹭蹭到了下午四五點。

晚飯做的挺簡單的,主要是把藥膳烏雞給炖着,其它的小炒菜都快得很。卓逸六點到的家,梁殊剛做好飯,說:“可以開飯了。”

孫姨幫着擺了碗筷就走了,餐桌上照舊留了倆人心思各異地吃飯。卓逸覺得梁殊做的菜吃着感覺很好,說不上多精致多豪華,可真就吃的滿心的舒服。

卓逸看梁殊不怎麽吃蔬菜,就夾了一筷子空心菜,梁殊低着頭悶聲不響地吃飯,就只能看到他黑黑的頭發,頓了頓,卓逸還是把空心菜放到了自己碗裏。

晚飯過後卓逸到書房加班。不知這麽看了多久文件,卓逸覺得有點累,用手重重掐了掐眉間,就聽到敲門聲。“請進。”卓逸說。

梁殊端着一個小盤子,盤子上是一小盅山藥枸杞粥。“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梁殊似乎有些緊張。

卓逸搖頭說:“怎麽,有事嗎?”

梁殊真想把盤子砸他臉上,卻只是笑着說:“給你送宵夜。”

卓逸接了過來,說了聲謝謝。

梁殊也不走,站在那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卓逸吃了一大半,擡頭看他:“你還在啊?”

梁殊說:“嗯。我就想跟你說一下,今天去給你送午餐,前臺小姐說你沒讓人送,那我以後還送嗎?”

卓逸才想起來,掩去神色,平靜道:“我忘記跟人說了。送吧,你做的菜好吃。”

梁殊說:“好。”拿了卓逸用完的餐具,就關門下樓去了。

在這之後的十來天裏,梁殊徹底地擔負起了廚師的工作,附帶外賣。早上倆人一起吃飯,中午梁殊自己吃了就去給卓逸送飯——讓趙修送去公司,他自己則在家吃。晚上卓逸都回來得還早,吃了晚飯,再給他煮個宵夜,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晚上,梁殊窩在沙發裏喝西瓜汁,卓逸拿着筆記本也靠着沙發上。

手機震動的聲音嗡嗡得響,梁殊拿過手機:“喂,你好...”

卓逸看着筆記本屏幕,耳朵裏倒是梁殊的聲音。梁殊挂了電話,臉上帶着不常見的徹底的笑。

卓逸什麽都沒問,倒是梁殊先說話了:“恒藝娛樂錄取我了。”

卓逸面對着筆記本,只用餘光掃着梁殊,說:“恭喜。”

梁殊嘿嘿地抱着抱枕笑,跟偷到魚吃的小貓似的:“那以後就得孫姨給你做飯了。”

卓逸停下在鍵盤上敲打的動作,看着梁殊:“嗯?”

“要在那邊住。”梁殊還是笑。

卓逸喝了幾口西瓜汁,才說:“好,記得東西讓趙修都帶齊。”

“嗯...”梁殊低頭猶豫了一下,又擡眼看卓逸,眼裏都是亮晶晶的笑意,“趙修不能跟我去...”

卓逸微不可察得皺了皺眉頭。

“得統一安排住宿,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條條框框什麽的,反正就是,嗯,挺嚴格的管理。”梁殊想了卓逸的顧慮,就嘗試着說,“綁架什麽的肯定不會在我身上發生,倒是趙修要是跟在我身邊,別人肯定就覺得我家多有錢然後指不定追着我綁,或者趙修老跟着我,人不以為他追我呢哈哈哈。”

卓逸腦海裏馬上浮現出那天在健身房裏看到的情景,他搖了搖頭晃去那影像。梁殊以為他是在反對,有些沮喪地低下頭,自我開解:“好的,我明白,趙修挺好的,能保護我...”

話還沒說完,卓逸已經開口了:“趙修不去。”

“好!”梁殊略微詫異之後立刻接道,生怕卓逸反悔。

離開卓家的願望就快達成了。

事實上,正常人能夠得到卓家這麽大的靠山,肯定會很高興。梁殊不是個多矯情的人,可他仿佛很有骨氣地要脫離這個靠山。只有梁殊知道,不是他多有骨氣,只是死去的梁書害怕。

梁殊,在卓家到底算什麽呢?都不是卓家血親,況且,大家族裏,縱然是血親,也只有更肮髒的鬥争。梁殊知道自己即使沒有影響卓逸的地位能力,卓逸也不會對自己掉以輕心。他必須讨好卓逸,單方面地讨好,得不到真正的親情親近,至少能讓自己不會太難過。可梁殊也沒有把卓家當自己的靠山,梁書的死,已經足夠讓梁殊認清,世事無常,人情翻覆,何必把自己看得太高?

更何況,醒來的第一眼心尖的顫動,是從來沒有過的。這種未知的感覺,更是令人恐懼。

娛樂圈的名利場,不是梁殊的目标。梁殊要的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演點小戲,賺點小錢,而後有自己的不會被人趕走的,栖身之所。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梁殊看着關了燈的卧室內燃着的檀香,只有月光微弱地照亮,那一點點灰燼慢慢沉積,一絲絲煙漸漸消散。梁殊伸手過去握成拳,想抓住什麽,不知是月光還是缭繞的煙,待攤開了手掌,卻什麽都沒有。

過去,但願當真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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