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沒試探你。”池遂心張了張嘴,嗓音有些發緊,話出口她又蹙了眉,有必要解釋嗎?以她們兩個人目前的關系。
無憂面色稍霁,但仍皺着眉頭,她手中拿着一柄猩紅的傘,傘面仿佛有流動的金紋,似乎有血液随時能順着傘尖滴落在祭臺上。
她擡眸看了池遂心一眼,眸色淡淡,順勢将傘尖點在祭臺上,指尖輕輕摩挲傘柄。那把傘的傘面快速貼合,化成一柄有着金色紋路的手杖。“那為何不躲?”
池遂心沒回,只一陣沉默。
無憂擡眸看向她,帶着幾分深意,半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不是試探,那我可以理解為信任嗎?”說着,她将手杖在祭臺上重重一磕,動作潇灑随意,似乎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不甚在意。
石制祭臺在這一擊之下,以受擊點為中心開裂,刻在祭臺表面的陣法損毀,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手杖消失的一瞬,無憂擡眸,看向沉着一張臉的池遂心,邁步走下祭臺,邊走邊道:“這祭臺有幾分邪異,或許并不簡單,我從中察覺到了非常古老的氣息。”
池遂心蹙眉看了她一眼,略顯低沉地應了一聲,“嗯,走吧。”
無憂微垂下眸子,輕輕摩挲過指尖,再擡眼時眸中帶着淺淡的笑意,不肯回答,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回答啊。
池遂心沒等無憂,兀自向着祭臺側後方的暗道走去,那裏原本的遮擋物已經被移開了,應該是商倚歌做的。
只是按理來說,那鐮刀鬼應該已經被商倚歌引開了才對,難道她有什麽可以隐匿氣息的方法?亦或是,已經有一只去追商倚歌了?
思索間,池遂心已經走到了暗道盡頭,金屬碰撞聲不停響起,打鬥聲有些急促,讓她腳步一頓。
沒等無憂開口,池遂心側過身,瞄了無憂一眼,低聲道:“你走前面。”這便是要将病號拖油瓶這個形象貫徹到底了。
無憂頗為認真地凝眸細看了池遂心片刻,這才微彎了彎嘴角,越過她,又回過頭,輕聲笑說:“身嬌體弱,要我牽你走嗎?”
池遂心擡眼,微微眯了眯眸子,幽幽道:“不要得意忘形。”
“怎麽會,我更願意得寸進尺。”無憂施施然開口,頓了一下,又接着問,嗓音含笑,“有什麽地方是我應該得意的嗎?”
池遂心并不想理她,沒好氣地開口,“走不走?”
無憂低低地輕笑了一聲,“走。”說着,便伸手握住池遂心的手腕,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向前走去。
隔着薄薄的衣衫,池遂心能清晰地感覺到腕上的觸感和溫度,不由蹙眉,手指微蜷了一下,抛掉心中的莫名的異樣感,将腦袋放空。左右是要順水推舟,讓商倚歌多誤會一段時間,做戲做全套也沒什麽不好。無極門還沒到可以在玄學界鋒芒畢露的時候。
暗道之外,是一個比祭臺所在的區域大上不少倍的地方,正中央是一顆巨大的古木,枝葉繁盛,幾乎将整個空間攏在樹蔭之下。不過,這棵樹的高度,似乎印證着這裏已經不是那個村落的地下,而是另一處詭秘之地。
那株古木的樹幹黝黑發亮,樹葉淬着血色,看着頗為邪氣。
整個空間的邊緣,是一圈不規則的鐵荊棘,它們足有兩人高,尖端銳利,泛着金屬的光澤,寒光奕奕,讓人望而生畏。鐵荊棘上方串着不計其數的屍體,有已經變成一具白骨的,也有半腐爛的,當然,也有一些新鮮的。
這些屍體大多沒有腦袋,應該是村落裏的村民,頭顱想來是在那祭臺上。而有頭的幾具都是剛死沒幾天的,毫無疑問便是先前那幾批來到這裏卻失蹤的修士了。如今找到屍首,也算是能有所交待了。
在鐵荊棘和古木之間,仍有一片空地,數十只鐮刀鬼将商倚歌團團包圍。
商倚歌唇線緊繃,一柄銀劍在手,揮舞間殘影仿若實質,饒是如此,也只是堪堪抵擋住攻擊,看起來完全被壓制住了,很難找到反擊的機會。
隔着很遠,商倚歌又無暇分神,自然沒發現池遂心和無憂的到來。
“我不能過多幹預人間事。”無暇腳步微頓了一下,開口。
池遂心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重明鳥自上方掠過,嘹亮的鳳鳴聲起,長長的尾羽帶起幽藍色的火焰,焰舌轉瞬之間便黏上那些鐮刀鬼,迅速吞噬殆盡。
商倚歌借機脫身,劍尖一挑,便是一個驚才絕絕的劍招,一泓秋水化霧,負劍而立時,已是塵埃落定。
這時,商倚歌才有餘裕擡眸,便見那只重明鳥在頂空盤旋一圈,而後落到無憂肩頭,腦袋輕輕揚起,眸光冷凝銳利,洞悉明澈。
商倚歌微愣了一瞬,輕吐出一口濁氣,這才颔首道:“多謝。”而後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池遂心,忍不住皺了眉,不甚認同地接着道,“雖然池小姐實力強勁,但人難免有力所不及,或是疏忽大意的時候,任務執行不能兒戲,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等商倚歌把話說完,才抿了抿唇,“每個人都應該有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覺悟,就像這些死在這裏的人一樣。抱歉,我只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有些自說自話了。”
“可以理解。”無憂面色從容,“你說的不無道理。”
商倚歌于是又看向池遂心,面露憂色,語調禮貌疏離,“你的身體狀況怎麽樣了?還好嗎?”
“嗯,多謝關心。”池遂心語氣淡淡。
話音落下後,無人再開口,氣氛有些尴尬。
“基于宗門利益,我想我有必要和兩位做一個交易,失禮的地方還請不要見怪。”商倚歌直接道,“歸王宗得到了可靠消息,這裏有一卷心經,但心經的真假存疑,我不會告知二位心經的線索,如果二位先找到,請與歸王宗分享,相應的,辦事處的報酬歸王宗不要。”
“二位可以考慮一下再做答複。”商倚歌看着無憂,面容沉靜。
無憂挑眉,似笑非笑地開口:“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你只問我身邊這位就是。”
商倚歌略微有幾分意外,順勢看向池遂心,莫非這位才是正主,而旁邊那個其實是保镖?
池遂心掩唇悶咳了一聲,微垂下眸子幽幽開口:“到這裏本就是我任性了些,這交易,于無極門有利無害,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這話确實不假,無極門不宜與歸王宗交惡,何況心經不知真假,萬一有什麽隐患反倒得不償失,畢竟判斷其真假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或許歸王宗有自己的法子。而且按理來說,商倚歌本可以不說這個消息的,心經完全可以自己偷偷找,如今付出了一定報酬,還算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守則。
無憂側眸看了池遂心一眼,偏過頭,嘴角抿開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任性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