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勤勞致富

杜方寧采了幾大把野花,才在杜朝南的連聲催促下往縣城趕去。到了北門市場上,他們在一個賣菜老人的指引下交了兩文錢占了一個不太起眼的位置。

方寧幫着父親把東西擺好,兩人默默地站着等着買主上門。太陽升起來了,人也漸漸多起來。有的小商販開始拖長聲音吆喝起來:“豆腐咧,又甜又嫩的胡瓜咧——”

在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中,父女倆一直沉默着不吭聲,方寧看了看父親,杜朝南一副窘迫的模樣,他以前在鎮上賣東西時也是往那兒一擺,幹等着買主上門。杜方寧看指望不上父親,只得親自上陣,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回上鎮上賣葫蘆也算是練攤了,雖然是失敗的。

杜方寧清清嗓子,順暢地喊出了第一聲:“好看耐用的籃子竹筐,都來買啦——”杜朝南被女兒的吆喝吓一跳,他背上如鋒芒在刺,總覺得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兩人。他本想制止方寧,心中卻又莫名湧上一股酸澀和暖意,最終還是作罷。

方寧一邊吆喝一邊細心觀察過路的行人,這時正好一位衣着講講究的中年婦人路過攤前,她的眼光掃了方寧旁邊的葡萄一眼正要繼續往前走。方寧瞅準時機開始推銷了:“這位大嫂,你來嘗嘗我家的葡萄,又酸又甜,保你吃一串想兩串。”

中年婦人猶疑的停住了腳步:“酸不酸?”

“你嘗嘗就知道了,不買也沒關系。“方寧甜甜地笑着。

那婦人果然拈了一個,剝皮嘗了,微蹙着眉頭說道:“我吃不了,太酸。”方寧有些失望,但面上笑意仍然不減,“沒關系,各人口味不一樣,大嫂要不要看看我爹編的筐子?”

那婦人也跟着笑起來:“這小丫頭嘴真甜,什麽大嫂,我都快當奶奶了。”

方寧一臉驚訝:“啊?真沒看出來,我們村裏像你這麽大年紀的,我都管她叫大嫂。”

哪個女人不喜歡被人誇年輕?中年婦人笑得眉眼彎彎,看着葡萄點點頭道:“我兒媳婦最近愛吃酸的。多少錢一斤?”

方寧接道:“大嫂,一文錢一斤,吃酸的好,我舅媽以前也愛吃,結果給我添了兩個表弟。”

“哦,好好。給我來二斤。”等到要稱葡萄時又犯難了,沒有秤!

杜方寧左看右看,只好左邊有一個賣菜的攤主,她笑着跑過去借了秤,杜朝南開始稱葡萄。

這時婦人又改變主意了:“來四斤吧。”

“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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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稱完葡萄,又有問題擺上來了,沒東西裝。那婦人也沒有像尋常人那樣挎籃子出來。還好婦人又從她家買了一個草編籃子。方寧笑眯眯的将葡萄裝好,又在上面插了一把野花,婦人笑呵呵的接了花團錦簇的籃子,痛快的付錢離開。

杜朝南去還秤,又好生感謝了那人一番。接下來他們又陸陸續續的成交了幾筆小生意。

父女倆分工合作,杜朝南管收錢拿貨,方寧專管招呼客人。

“這位大姐,你看看這籃子多好看,還結實耐用,你買一個吧。”

“便宜些?真的不能,這是最低價了。我們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一看你就是大方有錢的主兒,就別跟我們計較這一文半文的了。要不,我給你點添頭,這是我家的葡萄,我送你一串嘗嘗。”又一筆生意終于成交。

杜方寧趁空灌了一大口水,繼續打起精神招呼。

“這位姐姐,你看這小筐多精致,我爹費了一晚上功夫編的呢。我給你插束花,你看看你簡直是人比花嬌……”

“……大爺您說什麽?草鞋是窮人穿的?不是吧,這鞋我們那兒叫草拖鞋,我們鎮上的舉人老爺在家裏還穿呢,他說了這鞋家常、透氣、舒坦,他還說了,男人在外頭要端着,在家裏就得放松些。”

“喲嗬,這丫頭嘴巴真會說。”那個閑逛的老頭最後還是提了一雙草鞋走了。

杜朝南憂心忡忡的小聲說道:“方寧,這樣不好吧,那鞋我在鎮上只賣兩三文錢,你怎地賣了六文?”

方寧飛快地答道:“爹,咱們得看人下菜,你賣便宜了,人家覺得掉身價。再說,他也不差那兩錢。”

“好吧。”杜朝南講不過閨女,也不再說什麽了。他是個老實人,做生意講究童叟無欺。可方寧見啥人說啥話的做法大大颠覆了她的認知。

很快就到了晌午,父女倆找了個陰涼地兒就着涼水啃了一張餅子,杜朝南接着守攤。杜方寧的一張小臉被毒辣的日頭曬得通紅。杜朝南一臉心疼的埋怨道:“本來就沒打算讓你來,不然我就提前給編頂大草帽了。”杜方寧抹一把汗水,笑道:“沒事,我不怕曬。”怕曬也不行,到哪山砍哪柴,她現在沒有嬌養的條件,生存才是根本。沒分家時,何氏從不讓她們姐妹閑着,說來也怪,她們三個整日價風裏來雨裏去,偏偏曬不黑淋不萎。夏寧和秋寧頂多會曬紅,稍一養息便又恢複了原來的白皙透亮。而大伯母家的冬寧則就不行了,孫氏想盡辦法讓冬寧少幹活不曬日頭,但她整個人仍然又粗又黑。因為這,冬寧十分嫉恨夏寧,一有機會便使絆子。這幾日冬寧去大姨娘看孩子去了,圓寧也去外婆家了,否則,她們姐妹不會這麽清淨的。

到了申時初刻左右,杜方寧他們帶來的東西基本告磐。那一筐葡萄連賣帶送也所剩無幾,筐子籃子草鞋全部以高于杜朝南預期價的價格出售。賣完最後一個籃子時,杜朝南大大的松了口氣,一臉欣慰的看着女兒問道:“方寧你想吃啥?爹給你去買。”

杜方寧懂事的搖搖頭:“不用了爹,咱家要用錢的地方多着呢,以後再說。”

杜朝南仍然堅然要去買,杜方寧說道:“爹,我自己買行不?”

杜朝南知道她不會亂花錢,笑着點頭答應。

兩人在街頭一圈逛下來,方寧覺得所有的東西都貴。最後她在一個布莊面前停住了腳步,是的,她想起了無數種田文中的碎布頭。她知道古人極為愛惜物力,這些碎布不可能不要錢的。

布莊裏沒有一個客人,只有一個身着藍布衣的夥計在懶懶地撥着算盤。他見這方寧父女倆衣着寒酸,根本提不起興致招呼。

“這位大哥,你們這兒有碎布賣嗎?”

那夥計輕輕嗤笑一聲,眼皮都不帶擡的。

方寧心中不禁有些生氣,她轉身就要走。那夥計這才愛搭不理的扔過來個髒兮兮的布包:“一包十五文。”

杜方寧暫時忍着氣打開布包,這碎布也太碎了吧。

夥計已經算好了帳,一見方寧亂翻,立即惡聲嚷道:“到底買不買?別亂翻。”

杜方寧耐心全無,把布包一推:“不買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那夥計翻了一個白眼,嘀咕一句:“沒錢瞎逛什麽,晦氣。”

杜朝南臉色漲紅,拉着方寧就走。

杜方寧一邊走一邊大聲說道:“就你有錢,你有錢還在這兒賣!自己剛穿上一只草鞋就開始學會嘲笑赤腳的了。”

夥計氣得追了出來:“你罵誰呢?這誰家的孩子?真不知你爹娘怎麽教你的!”

杜朝南結結巴巴的打圓場:“這、位夥計,你何必跟一個小孩子計較……”杜方寧響亮的接道:“你該回去問你爹娘。你肯定是他們從仇人家抱回來的,不然不會把你教成這樣。”

“哈哈——”杜方寧的話一字不落的飄進了一身着桃紅衫子的少婦耳朵裏,少婦笑得妖嬈無比。

這少婦正是對面陸家布莊的東家陸九青,聽到夥計禀報說王家布莊的夥計跟一個小女孩子嗆上了便過來看熱鬧。

那夥計瞧着是個杜朝南老實巴交的鄉巴佬,覺得奚落幾句對方也不敢怎樣,不曾想那小女孩卻是難見的伶牙俐齒,竟跟他針鋒相對,氣焰不覺漸漸下落。他又怕此事傳到東家耳朵裏,便悻悻的放下一句空泛的狠話,溜進了布莊不出來。杜方寧也是個見好就收的人,她也沒打算乘勝追擊。

她回過頭朝陸九青善意的笑笑,陸九青眼光毒辣,覺得眼前這個小女孩很獨特有趣,便斂了笑正色問道:“小妹妹,我方才聽你說要買碎布是嗎?”

方寧點頭,坦然自若的說道:“是啊,我家買不起大塊的布,就想着買些碎布給我娘做鞋子繡花。”

陸九青溫和的一笑:“我家剛好有一大包,賣你了。”

“……”

陸九青只收了十文錢,東西卻比王家布莊的好得多。杜方寧十分滿意,甜甜地笑道:“謝謝,姐姐。”

父女倆告別陸九青往家走去。歸來的路上,一向木讷的杜朝南的話也不覺多了起來:“方寧,今兒多虧了你。唉,你看我一個大人拙嘴笨舌的還不如你會說。”

杜方寧笑道:“爹,咱家就得有人會說有人會做,不然都說去了,誰幹活啊。”

“唔唔,我回去趁空多編些。咱們多攢些,收完秋好蓋房子。”

“好的。”

杜方寧想了想,十分孝順的說道:“爹,我幫你拿着錢袋吧,省得累着你。”

杜朝南看着她那副財迷樣兒,笑着把錢袋遞給她。杜方寧迎着初秋傍晚的徐徐晚風,看着遍野的綠色,手裏摸着沉甸甸的荷包,心中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不必再費盡心思再去想發財的點子了。爹有手藝,娘和姐姐又勤勞能幹,再加上自己的奔走籌劃,他們家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她要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一點點的積攢本錢,靜等合适的契機。就算一輩子發不了大財又怎樣,只要她努力,她家一定可以過上殷實幸福的生活。

兩人搭了一回驢車,又步行了十來多裏路,終于在天黑前到了家。杜方寧興匆匆的跨進大門,就和何氏迎面相逢。

何氏嫌惡地瞥了一眼杜方寧,直直地看向杜朝南:“朝南,你四弟回來了。你跟我去上房,我我有事跟你說。”

杜方寧心裏咯噔一下。她這個小叔每次回來的主要目的都是要錢。何氏今日顯然是有備而來,她是打定心思要劫貧濟富了。杜方寧暗誇自己英明,早早地把錢袋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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