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搬家
方寧暗自據拳,雖然她早就想搬出來,但這麽被人攆出來她仍然不甘心。這個老太婆,每次都刷新她對極品的認識和理解。
人群深處傳來了方氏帶着哭腔的聲音:“娘,你讓各位鄉親評評理。我承認昨兒個是方寧不對,她不該當着他小叔同學的面說漏了嘴。可您也不能就把我們家趕出去呀,即便要趕也得等我們蓋好房子再走啊。您讓我們三家五口何處安身?”
人群像掀了窩的蜜蜂一樣,嗡嗡哄哄的議論開了。
那些年輕些的婦人大多數都很同情方氏一家:“可憐的三嫂子,她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婆婆,除了沒有兒子,她哪樣不是極好。”
有人附和道:“是啊,她心靈手巧又不多嘴,幾乎沒跟人紅過臉,幾個閨女也教得很好。”
有人悄聲詢問:“昨兒個可是又發生啥事了?”
“唉,你不知道哇,還不是前兒個方寧她奶搜身的事讓朝棟的同窗知道了嗎?大概是落了他的臉面了。這不,今兒就借口說他的書房不舒服,想挪到三房住的西廂房來讀書,還說三房的孩子太吵擾了他讀書。”
“啧啧,不是說讀書人都明理嗎?咋這樣不講理。別忘了,他這幾年的束樇大部分都是他三哥出的,這不是恩将仇報嗎?”
“得了吧,誰說讀書人就一定明理了。那些貪官奸臣難道就沒讀過書?”
“也對。”
……
方寧垂着頭站在父親身邊,可憐巴巴的拽着父親的衣角:“爹,這可怎麽辦?”她就是讓父親好好看看何氏的真面目,看他以後還會不會愚孝。杜朝南臉色灰敗,他嘆了一會兒氣,擠出人群走到挪到何氏身邊低聲下氣地說道,“娘,你有氣就往我身上撒吧,是我不孝。可這……”
何氏叉着腰,氣壯如牛:“你不孝,你孝順得很!你孝順得能不經我的允許就把家裏的錢借給不相幹的人;你孝順得連閨女給我頂嘴都裝死不問……”
杜朝南嗫嚅着唇,不知該說什麽好。
“奶。”此時方寧也擠了過來。她哭喪着臉,伸手去拽何氏的衣角,高聲懇求道:“奶,我知道我錯了。我昨兒個就不該出屋。我不出屋,我小叔的同學就不會看見我了。都怪我這人太實誠,就知道實話實說。嗚嗚,你打我吧,都怪我這張嘴。你罵我吧。”
有好心的大娘大嬸拉過方寧連聲安慰,有的悄悄地問:“方寧,你昨兒個到底說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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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寧怯怯地瞟了一眼何氏,欲言又止,猶豫半晌最後搖搖頭連聲拒絕:“大娘,你就別讓我說了,昨天我說錯話我奶就把我們家趕出來,今兒再說錯,我奶指不定會怎樣呢。我求你們別問了,我啥也不說。”她越這樣,衆人的好奇心越強烈。
那婦人連忙說:“方寧你別怕,你奶真把你們趕出來,大娘家有空房,你們先去住幾日。”
何氏一邊罵杜朝南一邊關注着方寧,她生怕她再生出什麽鬼主意,就伸出胳膊一把拽過方寧,大吼道:“你少給我裝模作樣,人前一副樣,人後又一副樣兒。跟你娘一個賤德性蔫壞蔫壞的。”
方寧做出疼得直吸氣的樣兒,一副想哭而不敢哭的堅忍表情:“奶,我啥也不說,你別掐我!。”
方氏當真以為婆婆在掐方寧,她紅着眼睛,用力去拽方寧,夏寧和秋寧也哭着幫忙。何氏最後不得不放手。
何氏到底氣不過,她風風火火的闖進西廂房,将那些能扔的東西咣咣當當的全扔了出來。
“趕緊走,又吵又晦氣,耽誤了朝棟讀書,賣了你們都還不起!”
方氏娘幾個哭成一團,杜朝南亦步亦趨地說着好話,何氏仍然不依不撓。
方寧揉着眼睛給父親出招:“爹,你去求我小叔吧,我奶最聽他的。你那麽疼他,他說不定會心軟。”方寧心裏想的是,我就讓你徹底心死,讓你看清你為之付出的人都是什麽玩意兒!她這會兒已經轉過彎了,這件事雖然讓她憤怒,但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能讓衆鄉親的輿論越發倒向他們一家,以後何氏再想站在道德和輿論的制高點上拿捏他們就不是那麽容易了。畢竟大部多數的腦子還是正常的,極品腦回路的人占極少數。
杜朝南果然要去找杜朝棟,何氏根本不讓他進裏院。
這時,方氏大聲哭道:“他爹,你就別去了。外頭動靜這麽大,他小叔早聽到了,要是有心還用得着你去找嗎?”
方寧很滿意的看了娘親一眼,其實,她娘的腦子還是很靈光的,只是以前被桎梏住了罷了。果然,方氏這一番話又将杜朝棟推入了風口浪尖。
何氏狠狠剜了方氏一眼,嘴裏又不幹不淨的大罵起來。方氏只是捂着臉哭,一句也不反駁。
就在這時,三奶奶晃着膀子努力擠過人群走了過來,她伸手拉過方寧大聲勸慰方氏:“三侄兒媳婦,你別哭了。走,嬸家有空房,你們先去我那兒住去。總不能真讓你們一家露宿荒野,只要是人就沒有那麽狠的心。”
妯娌兩人鬥了一輩子,互相了解程度堪比知音至交,何氏又豈能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何氏當下跳起腳拍着大腿回敬道:“這是我們大房的事,關你家屁事,你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你還嫌離間我們母子不夠,這會兒又來賣好!我呸……”
三奶奶尖聲高笑幾聲,陰陽怪調地接道:“喲,你這麽對付你親兒子兒媳,還用得着別人離間嗎?我鹹吃蘿蔔淡操心,這事我還就管定了,別說他們是我侄兒侄媳婦,就是一個不相幹的人,我也不能眼睜眼看着他們沒地住。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心都喂狗吃了。”
“吓,你這老不死的賤皮!”
“你這個死不要臉的老貨!”
……
這下,看熱鬧的人更多了。何氏此時不禁有些後悔,她原本是聽了小兒子的挑唆後,好好沖方氏撒一回氣,然後等杜朝南回來肯定要向她服軟,她再趁機問他要錢。不想,方氏嚎啕大哭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如今她的老對頭王氏又來了。她這下簡直是騎虎難下。方寧一直在觀察何氏臉上的表情,此時見她眼中閃過一絲悔意,心中頓時起了警惕。她可不願意事情就此完結。今天搬家最好不過,他們家從此就可以在輿論上占據主動地位,如果以後何氏再拿孝字壓他們家,她一定會時不時向衆人提醒今日之事。
三奶奶和何氏激烈對掐,這些婦人們在看熱鬧之餘,嘴裏也沒閑着,有人勸方氏有人安慰方寧三姐妹。
也有人看不過去打抱不平:“沒見過這樣的老人,你們就不搬她能咋地?”
方寧抖着肩膀低聲抽泣:“她是老人,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們總不能忤逆了她。我爹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們不怨我奶,只怨我們自個兒不招人喜歡。”
周圍一陣唏噓感慨聲,雖然說孝道大義在那兒擺着,可是村民都有自己的判斷力。特別是那些年輕些的媳婦們心中十分同情三房一家子。
三奶奶和何氏對罵了一陣,最後還是被聞訊趕來的三爺爺制止住了。老杜頭也出面斥責了何氏一頓。
孫氏和王氏兩妯娌趕緊出來關上院門。村民不甘心的在外頭徘徊,期待傾聽新的進展。
三爺爺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的擺手說道:“三侄兒,你們一家就先搬到我家去吧,等新房造好再回去,反正有的是空房。”
老杜頭連忙接道:“哪能啊,他娘也就是一時犯混,該咋住還是咋住。”
方寧揉着眼,看看老杜頭又看看三爺爺三奶奶,最後才字斟句酌地說道:“爺,三爺爺,我們兩家都不住,我們聽奶的話,為了不擾小叔讀書,我們家今晚就搬走。”
“啥?搬哪兒去?”衆人一臉驚詫地看着方寧。
方寧低頭看着腳尖說道:“我們那塊地的東邊有一戶人家,他們家的空房很多,一會兒讓我爹去問問,看看能不看賃一個月。”
杜朝南黯淡的眸中閃過一絲細細的亮光,這也是一個辦法。
老杜頭拍案說道:“不行!自家有房子哪能出去賃房。傳出去別人還不笑話?”
方寧怯怯地提醒他:“爺,人家早已經在笑話了。”這會兒才想起要臉了。
老杜頭瞪眼,無言以對。
當下,三房一家連晚飯也無心做,方氏帶着三個女兒去河窪的老胡家去賃房子,杜朝南則被老杜頭留下來問話。
方寧悄悄的拿出一包點心讓方氏拿去送禮。
河窪前面是一片沼澤窪地,四周樹木蔥茏,野草叢生,中間靠後的地方是一道高崗,其他兩家的房舍便建在此處。東面是姓胡的人家,西邊是姓吳的。方寧家的地正好處在中間。
方氏帶着女兒猶豫了一陣終于敲響了木門,院裏傳來一陣狗叫聲,過了一會兒才傳來一聲蒼老的應答聲:“誰?”
方氏答了一句:“是我。”
門裏又傳來一聲:“你誰?”
方寧在後面補充了一句:“胡奶奶,我們是老杜家的,快跟你家做鄰居了。”
又過了一小會兒,院門終于開了一條縫,門裏露出一張蒼老疲憊、溝壑縱橫的老婦的臉。這便是胡奶奶了。她的眼中充滿着警惕戒備和冷漠。夏寧和秋寧多少有些發怵,想好的話又咽了回去。
方寧甜甜地笑着說道:“胡奶奶,我家小叔明年要考試,我奶讓我們一家給他騰房子讀書,我娘聽說你們家空房子多,就想來賃兩間,等我家新房子造好就搬走,您老看看行不行?”
“賃房子?”胡奶奶上上下下的審視着方氏母女幾人。
“是的。”
方氏連忙接道:“胡大娘,你家要是不方便也沒關系,我們再到別處問問。”
胡奶奶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些:“有啥不方便的,你們要是不嫌晦氣,就盡管來住。”說完,她用手指指外面的三間土房:“就那兒罷,空着。”
方氏心中一喜,旋即問道:“那房錢……”
胡奶奶臉一沉,接着砰的一聲把門撞上了,院裏傳來一陣不耐煩的咕哝聲:“給房錢,你們就到別處找去。”
方氏一臉尴尬。方寧拉拉方氏,聲音響亮的說道:“娘,胡奶奶的意思是鄉裏鄉親的,提錢就遠了。咱們趕緊回去收拾吧,天快黑了,一會兒我奶又該罵了。”
方氏突然想起點心還沒給,她再敲門,院裏除了狗叫根本沒人應答。方寧只好讓把點心放在門前的石墩上,沖着門裏高喊一聲:“胡奶奶,我爹從縣裏帶了一盒點心給您放在墩上了,你別忘了拿。”說完,母女四人飛快地離開了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