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鄰居

路上,方寧好奇的問方氏:“娘,胡奶奶怎麽這副神情?咱們家跟她有過節嗎?”

方氏輕嘆一聲:“傻孩子,咱家跟她能有什麽過節?就是她家是外來戶,剛開始時村民有些排外,她對誰都都不太熱絡。——這不也奇怪,到哪裏都是這樣。不守,她起初也不是這樣子的,若不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方氏說到這兒,眼神不覺一黯,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後來到底發生什麽了事了?”方寧以前也隐隐約約的聽說過胡奶奶家的一些事。看那些大娘大嬸們的神情似乎有些忌諱,說得語焉不詳。

方氏想了想,接着說道:“這事你們知道也好,以後就是鄰居了,千萬別犯了忌,——你胡奶奶的一雙兒女都死得很慘……這事說起來有二十多年了,那時我還沒嫁給你爹呢。”

“啊?”夏寧和方寧忍不住驚呼一聲。

方氏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會兒,方寧才慢慢理出頭緒。原來,胡奶奶以前有一雙兒女。她兒子胡剛懂事能幹,女兒胡心兒也生得很好看就是性格有些潑辣。結果胡心兒被鄰村周財主的兒子給看上了。那財主中年得子寵得不得了,簡直是要啥給啥。周財主一經兒子央求,就派人來說親,讓胡心兒給他兒子做小。

哪知胡心兒生性剛烈根本不願意做妾。那財主兒子便帶着一幫潑皮無賴來搶親。胡剛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見姐姐受辱豈能不管?雙方理論幾句便厮打起來。胡奶奶的丈夫也參加了這場混戰,無奈寡不敵衆,很快,胡剛和胡大爺就受了重傷。

胡奶奶急急忙忙的向村民奔走呼救。那財主兒子早放下了狠話,說誰敢上前幫忙,他以後要一家一家的報複。自古貧不與富鬥,村民們惹不起,只好都躲了起來。當時杜朝南有心上來幫忙,卻被何氏給罵了回去。後來,胡剛給打成重傷不治而死,胡爺爺也被打殘了。胡心兒最終還是被搶了去。胡奶奶去縣裏告狀,但周家早打點好了,胡奶奶最後被亂棍打出,回來一病不起。村民唏噓感慨,以後此事就此完了。

誰知沒過幾日,周家再起波瀾。胡心兒被搶走後沒幾天,周家就傳出了一個驚天慘聞:周財主的兒子被胡家女兒亂刃分屍,那屍體被切得東一塊西一塊的,據當年的知情人說,那肉上有的還有牙印。胡心兒情知逃脫不掉便放火***,周家的下人被燒死了幾個。周財主年過半百只得一個寶貝兒子,當下急火攻心,撒手西去,他娘子不久也瘋了。周家大房的財産便落到了二房和三房手中,周家衆人一是忙于争財産二是懾于洶洶群議,竟也沒來再找胡家的麻煩。胡奶奶遭此大變,性格變得越發孤僻古怪起來,幾乎從不與村民往來。

方寧聽後不禁一陣唏噓感慨。母女四人一時誰也沒作聲。

過了一會兒,夏寧突然問道:“娘,他們夫妻倆怎麽一個姓啊?”

方氏悄聲說道:“以後別問了,聽說他們是同村同姓,族裏不讓成婚的,兩人這才落到咱們村。”方氏頓了頓又道:“所以,家裏再怎麽樣,也終究比外人強,要是胡奶奶一家還在本村,遇到這類事怎麽着也有人幫忙。唉……”方寧對于古人過分重視家族力量這事不予置評。

夏天天長,此時天近黃昏,暮色新臨大地。在田裏幹活的村民紛紛回家,牛羊歸圈,倦鳥回林,炊煙袅袅直上。真是一幅溫馨恬谧的鄉村晚景。

處置好了房子的事,方氏母女幾個的心情不由得大好。

方氏跟三個女兒商量:“一會兒,我拿掃把去把那房子打掃一遍,你們幾個把東西收拾好。咱們今晚先搬一部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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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搬家,幾人心頭都覺得無比輕松。從此以後,他們再也不用每天都看何氏那張棺材臉了,再不用每天都挨她的罵了,再不用每天都活在大房二房的監視之下了。

方氏回家拿了掃把去清理新家,姐妹幾個在屋裏收拾東西自不必說。

方寧拾掇了一會兒,擡頭看了看外面,杜朝南在上房還沒回來。這時王氏站在門口問夏寧:“你娘呢?”

夏寧頭也不擡的答道:“去打掃新家了。”

“嗤,你們還真搬哪?”

夏寧冷淡地接道:“由得我們不搬嗎?”

王氏手撐着門框,一雙不大的黃眼珠滴溜溜的往屋裏掃視一圈,她壓低聲音,熱情的給姐妹三人出招:“夏寧方寧,我給你說,你奶這麽發作你們,不過是因為昨兒個氣不過,她也不想真把你們趕走,你讓你爹把這幾次掙來的錢往你奶手裏一交,再有我和你大伯娘在旁邊說些好話保準沒事,真要搬到別人家去,街坊鄰居指不定咋笑話咱們家呢。”

夏寧冷笑不語,手上動作停都沒停。

方寧笑着問道:“二伯娘,你真有心幫我們,我奶趕我娘時你咋不出聲呢?”

王氏幹笑一聲:“我那會兒正忙着呢。這不,我一回來就去找你奶了。”

“呵呵,去找我奶商量要我們多少錢吧?”方寧一針見血的戳破她的謊言。

王氏臉一拉,惱羞成怒地叫喊:“你這個妮子咋跟長輩說話的?”旋即她又想起了什麽,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問道:“方寧,你家該不會要住到胡家的房子吧?”姐妹三人誰也沒搭理她。

王氏自顧自的說道:“你們哪兒不好住,竟住到她家去!誰不知道她家不吉利,晦氣。你們一家晦對晦倒不怕什麽,可別把俺們也染上了。”

夏寧聽罷不禁怒目而視,秋寧也有些不樂意。

方寧二話沒說,把臉盆架上的洗臉水往外一潑,濺了王氏一身,王氏且退且罵:“都反了天,竟敢端水潑長輩。你娘怎麽教你的?”

方寧平靜地答道:“二伯娘,你不是怕染上晦氣嗎?我給你洗洗。別到時你家有什麽事都往我們身上賴。到時你娘家兄弟又偷雞摸狗了,你們家誰走路不小心掉井裏可別往我們身上載!”

王氏氣得直跳腳:“哪個黑心爛肺的給你說這些,誰偷雞摸狗了?”

方寧似笑非笑的撇嘴:“沒偷嗎?沒偷你急什麽?我只是聽別人說的,你沖我跳什麽。”

王氏還想再罵,孫氏扭着水桶要出來了,給她使了個眼色,王氏瞥了她一眼,只得不情願的住了嘴。

這廂何氏慢騰騰的出來了。

她往院子裏一站,高聲對尾随她出來的杜朝南說道:“老三,看看你教的好閨女,你的好媳婦,娘說你們幾句就不行了?到底是翅膀硬了,我一句氣話而已你們還真要搬,還是搬到那晦氣的人家,你存心讓我難受是不?”

杜朝南唯唯諾諾的解釋:“娘,早搬晚搬都是搬,再說住到那兒以後蓋房子也方便。”

“哼,你別找那些借口,你就是想裝可憐,你就是存心讓我臉上無光,你就是存心讓你弟落個不好的名聲,你聽聽外頭是怎麽議論我和老四的?”方寧氣得直想笑,極品的邏輯正常人果然無法理解。趕他們出門的是她,一切紛鬧的起因是她。現在,她卻怪罪到他們頭上。何氏的邏輯就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有錯的都是別人。她趕他們滾,他們不滾是錯,滾了還是錯。若想讓她滿意,他們一家就該聽她的話滾過來又滾過去,像面團似的任她搓揉。

何氏越罵越起勁,杜朝南耷拉着腦袋一聲不吭。

突然,西廂房裏咣當一聲巨響,衆人的注意力暫時轉移到了發出聲音的源頭。那是方寧把一只木箱扔出來了。

她眨巴着眼睛,天真無邪的問何氏:“奶,你方才可是這樣扔東西讓我們滾蛋的?我們若是不滾,你半夜不得勁起來把我們一家從床上揪起來扔出去怎麽辦?”夏寧抿着嘴偷笑。

果不其然,何氏的臉又黑起來了。

“你這個小賤妮子,就你嘴強,我說你幾句還說不得了。我為啥發火?還不都是因為你?”

方寧可不會跟着極品的邏輯走,她只堅持對自己有利的,“奶,你一會兒讓我滾,一會兒不讓我滾,你到底要咋樣?您老能給我們留一點臉面嗎?我爹他也是三十多的人了,你每次都當着旁人的面數落他?我小叔要臉面,難道我爹就不愛要嗎?還有我年紀再小也要臉面,我也有氣性。便是那乞丐也不能這樣被人攆來攆去的。”這話說得杜朝面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他一個大男人又怎會不在乎臉面?

他不像方寧那樣條分縷析的句句反駁,他只會用行動表明自己的決心。他二話不說,進屋扛起一張桌子就往外走。何氏又在後頭大吵大鬧。杜朝南充耳不聞,只徑自往前走。方寧三姐妹拿着些別的東西跟在後頭。

到了河窪的新家時,方氏已經粗略打掃了一遍。衆人把東西放下,夏寧點了燈,方氏從桶裏倒了半盆水讓他們洗手。

“快洗洗,咱們把晚飯吃了。”

杜朝南詫異地問道:“吃什麽?你什麽啥時候做的?”

方氏抿嘴一笑,拿出一只籃子,朝東面努努嘴:“這胡大娘真有意思,我拿着東西一到這兒,就見窗臺上放着一把鑰匙還有一籃子面餅和五個鹹鴨蛋。”

杜朝南有些不好意:“咱們住人家的房還白吃白喝的,多不好。要不,你還是還回去吧?”

方寧忙道:“爹,咱還是別還的好,不然胡奶奶又該多心咱們嫌棄她了,咱以後是鄰居了,往來的時候多着呢,往後多幫幫他們就是。”

“那好吧。”

方寧又把另外一盒點心拿了出來,一家人謙讓着把面餅和鴨蛋吃了。點心也被姐妹三人分着吃了。

吃點心時,方寧自然又提起了在城裏遇着香草的事。姐妹三人心照不宣的眨眨眼睛,心裏都明白他們小舅這是交桃花運了。

方氏一猛腦門道:“今兒這麽忙亂,我都忘了告訴你們了,村裏有人給我捎話說,她小舅明兒要過來。”

“真的嗎?那太好了。”一聽小舅要來,姐妹三人都有些雀躍。

方寧眼珠一轉,她依稀記得這個小舅的性子和憨厚的大舅不大相同,是很果斷的一個人。明天,他們家跟何氏和大房二房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那錢怎麽着也得擠出來一點。她爹指望不上,這個小舅還是能指望上的。明天怎麽着也得給何氏送個大禮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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