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骨累累
“五子，這邊。”
化作人形的大貓，毫無負擔地指揮着汜留上神，二人一起在源氏兇宅裏走來走去，她們走遍了源氏兇宅的每一個角落，沒有任何發現。
源氏兇宅變成了一座普通的宅院，一個除了她們再也沒有別人的地方。
“怎麽回事？”
大貓嘟囔着，無意識地踢着地上的石子，這一提不要緊，頓時就踢出一個骷髅帝國來。
眼前的世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成堆成排如城牆一般的白骨，累累的白骨，默然無聲地矗立着，似乎在訴說着他們的往事。
“這……”
大貓睜大了貓眼，驚訝得合不上嘴。
這難道就是那些闖入源氏兇宅之人的下場？汜留上神忽然感到一絲悲觀情緒，她也終将化為如此一般的白骨？
不不，她的白骨早已經被陽界之人焚化，骨灰随着風消散，如今的她，早已經不是肉體凡身，又如何會畏懼這些？
汜留上神上前一步，仔細打量起這些白骨。
“沒有外傷，骨架完整，保存得不錯。”
就在汜留上神細細地觀察那些白骨時，大貓已經不知從哪一具骨架上扯下一根肋骨，遞到汜留面前：“五子，你看，這骨頭真漂亮。”
汜留上神嫌惡地看了一眼大貓，忽然意識到什麽，追問道：“這骨頭從哪兒來的？”
大貓漫不經心地用手一指：“那邊——”
汜留上神順着大貓指示的方向看過去，卻沒有發現一具少了肋骨的白骨，便走近仔細察看，還是沒有發現，不由蹙眉：“大貓，你沒記錯吧？”
Advertisement
“怎麽可能？”
對于汜留上神的懷疑，大貓非常不滿，她大步走過來，指着一具白骨道：“就是這——”
然而，大貓的話沒說完，她就愣住了，左看右看，又看看自己手裏的那條肋骨，嘟囔道：“就是這裏啊，難不成還跑了？”
她這麽一說，那些白骨立刻動了起來，不是立起身子吓人，而是不斷地轉換位置，直到在場之人再也無法分辨出來。
大貓吓了一跳，跳着退到汜留身邊，還不忘緊盯自己手裏的那根肋骨，又叫道：“會動的，會動的。”
汜留上神白了大貓一眼，道：“你手裏那根肋骨，是衛謹的。”
大貓聽了，眼睛瞪得圓圓的，面上随即露出笑容，她轉身沖着那些白骨道：“衛謹聽着，你的肋骨在我這裏，再不出來，我就把它吃了。”
說罷，大貓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手裏的肋骨，又滿懷疑惑地看向汜留上神，“不是說衛謹的骨頭和肉都被當時的人吃了，只剩下一顆頭顱了？為什麽他還有完整的肋骨？”
大貓一邊說着，一邊把肋骨舉起來，舉到汜留上神面前，并且挑了一個極好的位置，這個位置能讓汜留上神看見肋骨上的變化。
已經化為白骨的肋骨上方，逐漸出現了一個扭曲的人臉，眼睛、鼻子、耳朵都有，尤其是那眼睛，那種只有人才會流露出來的惡毒情緒，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注意到汜留上神的反應，大貓目光轉向手裏的肋骨，然後她就跟那雙惡毒的眼對上，“你是衛謹的鬼魂？”
大貓問得天真無邪，就像一個孩子正在面對一個好奇的話題。
鬼魂沒有回答，惡毒的眼越發惡毒。
“如果不是，一根肋骨也能成精了？”
大貓面帶驚訝之色，稱贊道：“好骨頭，好骨頭。”
她一邊稱贊，一邊拍打着那根肋骨，将那張扭曲的臉拍得越發扭曲。汜留上神看到，那張扭曲臉上的嘴張得大大的，幾次三番想要給大貓來一口，都被大貓巧妙地躲過去了。
扭曲的人臉，在扭曲中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大貓輕拍胸脯，嘆道：“好讨厭。”
汜留上神只覺得好笑，再恐怖的東西，在大貓眼中不過是一個玩具罷了，“要是出不去，這就是咱們的下場吧。”
大貓聽了，一本正經地反駁：“胡說，你哪來的骨頭？”
她又說起了自己：“我的原形是貓，貓的骨頭又不是這樣。”然後，大貓忽然想起了什麽，道：“咦，這裏都是完整的人骨，沒有動物的骨頭啊。”
汜留上神才注意到這一點，如果都是完整的人骨，還沒有外傷，那麽這些人的死法——
“如果衛謹得到強大的力量，他應該可以找回自己的肢體。”
如果衛謹真的得到了強大的力量，找回肢體什麽的估計不可能，不過造一副新的肉體，還是可以的。
“他想活過來？”
大貓立刻想到了，“就算要複仇，當年那些人，不是去了往屆山，就是散在陰陽兩界，他要一個一個地找，不也費勁？”
“要是直接報複神，可就容易多了。”
汜留上神凝視着那些白骨，出了一會兒神，忽然道：“大貓，你現在是真的，還是假的？”
大貓立刻瞪了汜留一眼，面露不悅，冷冷道：“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大貓生氣了，汜留上神在一旁偷偷瞧着，她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對自己的判斷力産生了懷疑。在這裏，感覺似乎變成了一種不可靠的東西。
因為沒有得到汜留上神的回應，大貓偷偷拿眼睛觀察着，過了一會兒，終于輕輕嘆道：“就你遇上了假貨？我不也遇到了一堆假人，現在我還懷疑你呢。”
汜留上神聽了這話，莫名生出一股氣來，就道：“那好吧，咱們各走各的，也不用擔心真假了。”
說罷，汜留上神轉過身子，真的就往另一個方向去了。她本來還想偷偷用餘光觀察大貓的反應，然而一旦邁開了步子，就好像被一種力量驅使着，情不自禁地加快步伐往前走。
大貓驚訝地看着汜留上神的背影，似乎也在猶豫着，就在汜留上神即将消失在拐角的時候，她沖了上去，“等等。”
“等等”兩個字，像是定身符一般，将汜留上神牢牢定住。也是在那瞬間，汜留上神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剛才，好像被蠱惑了。”
汜留上神面無表情地說道，大貓聽了，先是一愣，繼而道：“好厲害，連神也不是他們的對手，那為什麽不直接颠覆往屆山？”
“你這只貓倒是清醒。”
大貓跳了起來，道：“你還小的時候，主人就吩咐我好好照顧你，不許欺負你，誰曾想，你長大了就欺負我了。”
大貓說着，就把那根肋骨往白骨堆裏一丢，插着腰在那裏生氣。
“哎——”汜留上神驚叫一聲，奈何還是沒有阻止大貓的舉動，眼睜睜地看着那肋骨消失在白骨堆裏。
本來想要質問大貓一句的，現在看着大貓的模樣，卻是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汜留上神終究還是生氣了。
這次不是被蠱惑。
大貓作為一只貓，常鬧脾氣。
氣氛微妙到了極點。
這種時候，認個錯也不容易。
如果對比貓和人的年紀，這一人一貓也算是一起長大，大貓年紀稍長，常自認為長輩，低頭不易。
汜留脾氣倔強，如果不是在意的人，她也絕不會低頭。
在意的貓呢？
“好了，好了，是我錯了。”
汜留上神在某個瞬間曾經明白一個道理，要貓向人道歉，可比人向貓道歉難多了。
“好了，好了，本貓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你了。”
大貓眉開眼笑，一蹦一跳地繞到汜留上神身後，看了看那傷口，“這傷口倒是奇怪，一直這樣子？”
汜留上神道：“不痛不癢的，就像是幻覺。說實話，在這裏，我已經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要是紫貝也遇上了同樣的事，怕是有不測之果。”
大貓道：“我找不到你們的時候，也遇上了各路假貨，她們倒沒傷害我，被識破以後就不見了。如果真是幻象，那制造這個幻象做什麽？想要困死我們？”
“也許，衛謹的頭是解決謎題的關鍵。”
大貓恨恨地道：“我讨厭那顆頭。”
“如果杜若在就好了。”汜留上神仰頭望着天空，悠悠嘆道。
“這天——”汜留上神發現了了不得的事，不過，她的語氣顯得很平靜，“是假的。”
為什麽到現在才發現？
還是因為已經默認了一些東西，所以對于其他就沒有注意到，也就是在有意無意當中，忽視了許多關鍵的東西。
“什麽？”
大貓仰頭看了又看，果然如汜留所說，這個天不真實。她也不是沒喲發現蹊跷，只是以為這不過是個幻境，所以對一切視而不見了。
“把天捅破，行不行？”
如果這個天是假的，那麽就可以試試，汜留上神已經躍躍欲試了。
“讓我來。”
貿然出擊很可能遭遇不測之禍，這個時候，大貓也不管汜留上神答不答應，就主動出擊了。
大貓化作貓身，用利爪撕開了“天”，果然像是撕開了一層皮，然後在藍天白雲之下，她看到了一個極其滑稽的場景，笑得從天上掉了下去。
“五子，我要掉下去了。”
危機關頭，大貓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