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前世情債
“不務正業。”錦漪上神悠悠笑了起來,她提起大貓,對着大貓笑問道:“是不是呀?”
大貓晃動尾巴,轉着眼珠子,表示贊同。
汜留垂下頭,臉黑了又黑,她承認,自己确實有點偷懶,但還不至于“不務正業”。這個責備,實在是冤枉。
錦漪上神并沒有揪着汜留不放,她話鋒一轉,就說到另一件事了。
“這次叫你過來,不是要訓斥你,而是有一件事,要你幫忙。”
錦漪上神請人幫忙,當然責任重大,汜留不管願不願意,都得表現出一副十分情願、樂意幫忙的樣子。
“請母親大人吩咐。”
“你長姐那件事,該收場了。”
汜留擡起頭,一臉愕然。
汜留的長姐名叫濋留,二人同父共母,血緣上是真正的姐妹。在陽界的時候,要不是濋留英年早逝,關于二人權力争鬥的野史雜聞會更多。即便如此,到了往屆山之後,姐妹倆依舊很少見面。
不僅僅是汜留的原因,濋留自己也有說不出口的難題。
當年濋留以神女的身份英年早逝,她的丈夫康恒繼續活了下去。到了往屆山,接受神判的時候,濋留向韻喬上神主動提出,要再到陽界走一趟。這韻喬上神倒是爽快地答應了,就是後面的事令人難以置信。
韻喬上神竟然安排濋留投胎到汜留腹中,去做汜留的女兒,即彥桾。後來發生的彥桾之難,也是人盡皆知的悲劇。
在陽界的時候,人沒有前世的記憶,還好說,等濋留以彥桾的身份死去,魂魄到了往屆山,就開始計較了。她倒不是計較輩分問題,而是丈夫的問題。
濋留以神女彥桾的身份,嫁給了康純其,論輩分,後者是康恒侄兒。康家與澹臺家聯姻的惡果,結在濋留身上。
一般來說,到了往屆山以後,要麽留下做神官什麽的,要去繼續投胎為人,那些前世今生的事,大半是要假裝忘掉的。而康恒和康純其這二人,偏偏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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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躲避這種尴尬,濋留放棄留在往屆山的機會,頻頻到陰陽兩界投胎,歷經了一世又一世。二康也不甘寂寞,紛紛追随,不知經歷多少世代。揪得三個人分也分不開。
因為濋留從未說出自己的想法,她只是一味逃避,往屆山諸神也不好管這事。而二康動了各種關系,糾纏不休,硬是将此事變成燙手的山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誰還敢多管閑事?
錦漪上神這話裏的意思,竟是要來一個了結?
“母親大人的意思是?”汜留還是不敢置信,她小心翼翼地問:“要出手嗎?”
雖然是自己親親的長姐,到底是發生了不少事,而且感情的事,旁人強行插手,只怕更不好收場了。
“你們這次出去所見所聞,我都知道了。”錦漪上神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如此說道,“那個人啊,到處找像衛謹這樣的人。”
“它找了長姐?”汜留搶着說道,她也不解釋自己在外邊見到的。反正,沒什麽能瞞得住錦漪上神。
“你呀!”
錦漪上神一頓,若有所思地看了汜留一眼,“都是自家人,這想法可不好。”
汜留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瞞不住,她也不解釋,繼續問:“那是康恒?還是康純其?”
“康恒。”
康恒,這三個人裏活得最久的那一個,也是背負最多的人。他當年作為康氏一族的代表,與濋留完婚,在濋留死後,又作為濋留一派的代表,直接與汜留等人對抗,最後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向汜留低頭,最終郁郁而終。
可以說,康恒對汜留是有恨的,這種恨意一直延續到往屆山。汜留每一次見到他,都覺得不痛快,所以要她去做這件事,總有些為難。
“散了他的魂魄,這事就了了。”
錦漪上神輕描淡寫,又将大貓推到汜留身邊,“你把小胖子養成了大胖子,我也不怪你,繼續帶着吧。”
這麽輕輕一句話,既不追究汜留的責任,又将大貓推了出去。大貓回頭看了一眼錦漪上神,作出戀戀不舍的模樣,然後迅速鑽到汜留懷裏,“喵”了一聲。
汜留就是有一萬個不願意,此刻也不敢将大貓送出去,只好半遷就地抱了抱,順便捏了捏大貓,軟綿綿的一團,沒什麽影響。
安實玉送汜留出去的時候,還抱了抱大貓,感嘆道:“第一次見大貓,這麽大,我以為已經是天底下最大的貓了,誰知道那時候還是小孩子,換牙的時候,還得纏着主人。”
安總管一邊比劃着,一邊感嘆道,對于大貓的體重,她也是很在意的。
“這樣啊。”汜留漫不經心地應和着,敲了敲大貓腦袋,又捏了捏大貓的耳朵,大貓“喵”了一聲,以示不滿。
“這次的事,上神小心。”
安實玉一臉嚴肅與擔憂的模樣,連汜留也被傳染了。
“怎麽說?”既然有消息,就一定得問問,汜留将大貓放下,斂容正色,等着安實玉的回答。
“康恒殺了往屆山的神官,強行扣留濋留大人,揚言要破了生死法則。”
“有這樣的事?”汜留毫不掩飾自己的驚愕,“我都不知道。”
安實玉苦笑道:“家醜不宜外揚,這事要是拿出來說,只怕往屆山顏面盡失,濋留大人也難保性命。錦漪上神的意思是,保住濋留大人,其他人,盡力而為。”
錦漪上神沒有說明白的話,通常由安實玉來解釋。因此,做個安總管也不容易。
汜留面色凝重,她隐約猜到,錦漪上神要她來處理這件事,還有別的意思。就算這樣,她還是得硬着頭皮去。
“多謝安總管,告辭了。”
汜留抱起大貓,飛奔回到自己的寝殿,沒見到巫神,一問,才知道巫神主持神判去了。據說,是因為易斟上神最近不大對勁,康闵陶要照顧她,只好請巫神出馬。
神判必須有“神”坐鎮,像紫貝這樣的神官,只能是協助而已。
汜留頗感意外,她急匆匆地去找巫神,半路上又遇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康純其。
康純其在群鬼當中,被押着去投胎。
“等等。”汜留攔下了隊伍,對領頭的神官道:“把康純其留下來。”
那神官很是為難,“上神,這是巫神的吩咐,要小人押着這夥人,速速投胎。”
“留下康純其,其他人帶走。”
汜留态度堅決,那神官也沒有辦法,只好留下康純其,愁容滿面地退下了。
“你怎麽在這兒?”
态度堅決的汜留上神,立刻就問了一個傻裏傻氣的問題。
那康純其仍是年輕人的模樣,沒有蓄胡須,面色蒼白,眉宇間尚有幾分英氣。他聽了這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我長姐怎麽了?”
汜留眼看着上一句問不出來,就換了一個問法,果然引起了對方府注意。
康純其緩緩擡起頭,看了一眼汜留,他似乎在确定眼前之人的身份,那種懷疑的眼神,令汜留不悅。
“你到底是不是康純其?”汜留上神火了,又問道。
這下子,康純其才終于做了回答:“我是。”
他語氣淡淡的,似乎受了無盡打擊,連自己的身份也不能認同了。
汜留上神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康純其不會也遇到了那些事吧?那他這麽多年來的堅持,又是為了什麽?
“你放棄了?”汜留上神沒有考慮這個問題的後果,又很嚴肅地問了一句:“你認輸了?”
解決濋留、康恒、康純其三人感情糾葛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其中一個人退出。汜留上神隐約猜到康純其是那個要退出的人,這時候,她反而要質問人家。
“我認輸了。”
康純其沒有否認,“堅持下去,也沒意思。”
汜留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不管怎樣,汜留上神還是将康純其帶了回去,帶到巫神面前,“他是怎麽回事?”
既然沒辦法從康純其嘴裏問到什麽,那就問巫神,而且還是要當着康純其的面。
巫神從案卷中擡頭,看了一眼汜留,又看了一眼康純其,她那表情,對此絲毫不奇怪。
“他不想再鬥了,你要阻止他?”
巫神這麽問,汜留上神竟是啞口無言。之前一直想做而沒有成功的事,忽然間有了轉機,而且這轉機來得不費吹灰之力,她竟然還要阻止?
沒有道理。
沒有道理的話,只好到沒有人的地方悄悄說。
汜留上神甚至将大貓關在門外,她想聽聽巫神的說法。
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總是不清不楚,也不知是消息太閉塞,還是她自己不在意。
“安總管只說了一半。”巫神聽了汜留這邊的消息,接着道:“康恒借它的力量,逼走了康純其,扣留了你長姐,殺了前去調查的神官,就這樣。”
“錦漪上神說‘那個人’——”汜留上神忽然糾結起這個稱呼,她知道錦漪上神不會随便這麽說的。
“是嘛。”巫神表現得淡淡的,“一個稱呼而已。”
巫神是在回避這個問題嗎?
汜留上神盯着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