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心二意

快樂的日子總是如此短暫。不經意間，小汜留長大了，到了要出門的年紀。十七歲，是改變的開始。

那一年正式出門的，還有濋留。如今這個康恒，也不知是不是外邊那個。所以，汜留也不探讨為什麽康恒不阻止濋留的問題了。

濋留出去的時候，汜留還在磨磨蹭蹭，她有自己的想法。

“五子，你在幹什麽呢？”紫貝急急地過來，她現在已經長成了英姿飒爽的女劍客，手裏拎着寶劍，劍穗輕輕晃動。

“杜若說，你想在洵都老死？”

倒不是想在洵都老死，汜留只是不想随着過去的軌跡罷了。別人把她丢在這幻境裏，想看她的笑話，她就偏不。

她就待在洵都，等待着變化。這樣 一直等到發黴，她也心甘情願。

“你……”

紫貝氣得無話可說，她怒氣沖沖地過來，氣消了就走了。

汜留坐在榻上，她知道紫貝的脾性，絕對服從命令。她怕的事另一個人，那個人自然是巫神。

到目前為止，巫神還沒有任何行動，至少是表面上沒有。汜留看得出來，巫神很享受這“十來年”的生活。人沒法回到過去，人也不該回到過去，既然有了這樣的機會，就該用盡一切辦法，去彌補過去的遺憾。

汜留不是那樣的人，她只是懷疑巫神有那個意思。二人之間默契極佳，一個眼神能夠傳達足夠多的信息，即便這樣，汜留也不敢說自己看透了巫神。

一個人看透了另一個，那是敵人吧。

聯系起巫神之前做的事，汜留總懷疑巫神在布局什麽。她知道巫神什麽都不在意，她想：巫神也是活得太久，所以無聊了吧。

這純粹只是汜留的猜測罷了。

汜留也猜得不錯，巫神确實很享受這“十來年”的生活，是作為孩子逐漸長大成人的生活。從前的她為別人而活，短暫的童年，全都貢獻給了經書，當有機會重來的時候，當然就像推倒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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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神抱着那時的大貓，輕輕捏了捏它的脖子。大貓睡得正好，這時候就算是被吵醒了，它也會像是個沒事貓一樣，換個姿勢繼續躺着。

現在的大貓還不會說人話，它只有貓的動作，貓的表情，也是一副成了精的樣子。跟人待久了，它就懂人的意思了。

十年彈指一揮間，巫神覺得，這幻境裏的時間，過得太快，又太慢。她在這裏花了那麽多時間長大，直到看到成年的自己，卻一點都不想做，只想時間停住。

如果這是那個人希望看到的，那就這樣吧。

只是那一瞬間的想法罷了，巫神很快理清了思路，她有想做的事，不可能在美夢裏待太久。

美夢跟噩夢，隔着一念之差。

“喵——”

大貓感覺“床”變成了別的，于是一邊伸懶腰一邊睜眼，就看見巫神的背影，它出聲挽留，巫神卻不管不顧地走了。

“喵——”

大貓氣呼呼的，坐了一會兒，決定去找汜留。它要換一張床。

巫神去見了榮佐，那個榮家的嫡親子孫，與康恒同輩，論血緣，比康恒還要尊貴。她跟榮佐說：“聯姻”。

當然不是巫神跟榮佐聯姻，以榮佐一家的勢力，也不可能跟巫神這樣的“小門小戶”做姻親。巫神要促成的是，榮氏一族與澹臺家的再度聯姻，即汜留與榮佐的婚事。

這是巫神想到的，走出幻境的辦法。聯姻，只是其中重要一環。即便是這麽一環，也要将汜留賣掉。

真實的世界裏，是汜留主動将自己賣掉，完成了兩家的聯姻。那時候，巫神只是汜留最重要的伴讀，并沒有那麽多話語權。

現在不一樣了。

巫神沒有跟汜留商量，但是她告訴榮佐：這是汜留的意思。

榮佐沒有馬上答應下來，此事涉及家族利益個人榮辱，就算是有童言無忌為證，他還是會保持謹慎。何況，這次是巫神出面。

事情如巫神的意料。

當年榮佐答應婚事，是因為濋留已死，汜留成為熱門的神女候選人，若服被迫遠嫁，局勢十分明朗。那個時候，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

現在不同，神女濋留已經獨當一面，汜留卻處處顯出頹勢，若服還是個孩子。在這個時候聯姻，就是賭上一切，直接與濋留、康氏一族為敵。

汜留的支持者，實在是珍稀動物。榮氏一族又如何會冒這個險？這不要緊，巫神只是想讓康老夫人知道，榮氏一族有意，汜留同樣有意，該來的，總會來的。

康老夫人果然采取了行動。

有人上書神燚，說汜留也該歷練歷練。神燚答應了，就讓汜留去見見世面。汜留聽了這個消息，死活不答應，挨了個“抗命”的罪名。

“抗命之罪”，可大可小，本在神燚一念之間。奈何有人盯上汜留，步步緊逼，非要把這個“抗命之罪”往死了算計。

神燚總不在乎這些，只是那些言論對汜留實在不利，也只好讓汜留出去“散散心”。身居高位，兼顧不同人的利益，有時候就得說違心的話、做違心的事，汜留明白這個道理，當然不願。

只是，去的地方不大好，是雲盤嶺。

“亂得毫無章程。”汜留站在雲盤嶺的地界上，逗着一株含羞草，頭也不回。

“這樣下去，濋留也許不會死。”巫神悠悠道。

據傳言，當年濋留的死，或多或少，與汜留總有些關系，只是沒有證據。汜留成為神尊之後，作為一個極其正面的形象，當然不能讓這小小的污點存在，所以也沒人追究所謂真相。

巫神思量着，汜留她們早早到了雲盤嶺，濋留定能活着回來。到時候，能否容得下汜留這個妹妹，不是濋留一個人說了算。

就算濋留不想汜留死，她也不可能時時刻刻保護着汜留。汜留的安全，還是要巫神等人盡心盡力。

“濋留不死，紫貝也能活着。”巫神說出了下一句，她看到汜留明顯頓住，就接着道：“在幻境裏殺了咱們，未嘗不死件痛快事。”

她說的是康恒的感受。

“你說，長姐會不會想要我的命？”汜留忽然站起來，面對着巫神，面無表情，“來一場姐妹相殘，如何？”

如果她想要那個位置，就得從無數人的屍體上踏過去，尤其是要踏着濋留的屍體。汜留晃了晃腦袋，她這想法，是真的嗎？

巫神看到了汜留的糾結，她卻引導着：“姐妹相殘，無論死了哪一個，幻境都該結束了。”

她說的煞有介事，令人不得不信。

汜留下了決心。

這件事最後通知紫貝，是通知，而不是商量。紫貝的性子，汜留也不準備與她商量，告訴她結果就是了。

紫貝雖然表現出驚訝之色，到底還是站在汜留這一邊。從成為伴讀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已經注定。為汜留而死，是伴讀的本分，否則，就是背叛。

這一點，紫貝顯然更執着。

相比之下，巫神的靈活處理就有點不合身份了。

她們滞留雲盤嶺的日子不長，因為榮氏一族對神燚說，希望成全榮佐與汜留的好事。神燚明知道那意味着什麽，但是從保護汜留的角度，她還是答應了。就算因此造成姐妹相争的事實，她也沒有阻止。

那時候，汜留并未考慮更多。

婚事如期進行，因為巫神說是破解幻境的辦法，汜留也就毫不懷疑地答應了。不，即便是有那麽一點懷疑，事情還是會按照巫神期待的樣子發展下去。

汜留與榮佐的婚事，果然刺激了康氏一族。

神女濋留返回洵都，名聲大噪，與康恒的感情同樣一點一點加深。很快，這夫妻倆就有了第一個孩子。

是個女兒。

在神國越來越重視血緣關系的繼承制度下，這個女兒的誕生極為重要。神燚親自下令，此女随母親姓，是澹臺家的人。

只有澹臺家的人，才有資格争奪神尊之位，這是在承認神女濋留不可撼動的地位。同樣，這也意味着汜留處境艱難。

在其他人眼中，汜留處境着實艱難。但是在汜留自己看來，她不過是發揮了無所畏懼的精神罷了。

知道這只是個幻境，所以不會傾注全副身心，當然也就不在意結果。真實的結果已經注定了，這不過是幻境而已。

汜留可以依舊潇灑，她身邊的人就艱難了。

巫神為汜留四下活動，她感知人微言輕，總不如做做大祭司、做巫神時如意。只有紫貝，依舊精力旺盛，不計較一切地保護着汜留。

一定要造成足夠的矛盾，才能夠翻臉。否則，以神燚維護汜留的态度，終究是達不到預想的效果。究竟要怎麽辦呢？

就在巫神頭疼的時候，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