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伴讀遺言
在錦漪上神發話前，巫神與紫貝有一次長談，內容不乏回憶往事之類。畢竟，二人都曾經作為汜留的伴讀，都有着為汜留出生入死的義務。
“真羨慕你，往屆山多少神明，只有你不是聖母後裔。”紫貝确實是懷着羨慕之意說出這話，因為是她說的，巫神當然沒有表現出別的情緒。
紫貝的意思裏，好像巫神這個例外有多幸運一樣。對巫神來說，其中酸甜苦辣，無需同他人分享，更不需要在此時此刻來一番痛哭流涕。
“只有你，才能救五子——”紫貝欲言又止，看着巫神，有一絲不甘，“同樣是她的伴讀，我卻只能添麻煩，差點沒搭上五子性命——”
紫貝說的是往事，當年，從雲還山莊出來，那兇險的經歷，也是改變三人命運的事。時至今日，紫貝依然将那件事歸罪于自己，她認為是她的魯莽，才會讓三個醉了大半的少女踏上歸途，才會在夜色當中遭遇刺客。
現在，顯然不是個回憶往事的好時候，紫貝這麽說總有她的理由。巫神知道紫貝對此耿耿于懷，所以也不會阻止紫貝說下去。
“如果還有這樣的事，我還會站出來。”說罷，紫貝忽然直勾勾地盯着巫神，好像知道了什麽，又像是僅僅表現自己的決心。她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總令人浮想聯翩。
巫神定定地看着紫貝，她沒有回避紫貝的目光，過了許久才道：“人死了，有魂魄，神死了，只有回憶，你是神官，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咱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誰也別抛棄誰。”
難得巫神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紫貝越發确定心中所想。
“你是堂堂巫神，獨當一面，我只是小小神官，可有可無。”紫貝語氣裏帶着深深落寞，很快她又振作起來，“只要這件事過去，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為我護法。”巫神淡淡道，“聖母不會出手，不代表其她人不出手。無論如何，拖到我出來的時候。”
巫神出來的時候，自然就是汜留醒來之時，紫貝給了巫神一個燦爛的笑容。
“放心，就算我不行，不是還有錦漪上神嗎？”
錦漪上神親自坐鎮，就算紫貝有所擔憂，也是杞人憂天罷了。紫貝懷着這種想法，送了巫神一段路。
也沒有多遠的距離，都是熟悉的地方，紫貝卻忽然有一種被刺痛的感覺。說不出緣由，總覺得要失去什麽了。
大戰臨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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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貝敢肯定，這麽好的機會，良沭上神那邊一定會有人過來。這麽關鍵的時候，就是巫神也不能出來幫忙，僅僅依靠錦漪上神，真的可以嗎？
事實上，紫貝的感覺是對的。多祜上神算好了時間，直接領着一撥人殺出來。都是死士，不要命的死士。
多祜上神對陣錦漪上神，都是地位足夠高的神，一時也分不出高下。這二人之間的恩怨，旁人也不好插手。只是，對付那些死士，西山這邊人手不夠。
地方是錦漪上神親自挑的，只有一個入口，只要守住入口就行了。就這樣，紫貝也漸漸覺得吃力了。雙拳難敵四手，那些死士都是精心挑選的，不比她這個神官差。
“再撐一會兒。”
易斟身上已經沾了血跡，不是她的血，所以才有些惡心。她發現這些死士怎麽打也打不完，就算她用盡全力，好像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只要一個不注意，就會有人靠近那扇門。對方目标很明确，己方目标也很明白，所以是纏鬥。易斟不經意間看了一眼錦漪上神那個方向，真拼命了，上神也不是病恹恹的，就是打得有點久了。
多祜上神起了殺心，祭出了幾件大殺器，都沒能将錦漪上神怎麽樣。這樣看，易斟也沒什麽好擔心的，打就是了。
“喵——”
大貓同樣守在門外，時不時對付幾個上前的敵人。它以貓的形态出現，上竄下跳，很是靈活。就在這個時候，它忽然聽到一聲貓叫，接着就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那日，那幾只大貓同聖母在一起，暗算了汜留。因為這個緣故，大貓不願提起那些貓，就算心有疑惑，也不願找它們問個明白。此刻忽然見了，不由愣了一下。
無論如何，那些貓在此時此刻出現，總不是什麽好事。大貓愣了一下，就險些挨了一刀，幸好紫貝眼疾手快，注意到大貓這邊的變故，這才沒見了血。
“你們來做什麽？”紫貝對那天的事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是大貓父母一族的人背叛了汜留，因為大貓的緣故，她也不曾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此刻忽然見了，自然是怒火沖天。
“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那一群貓作出委屈無奈之狀，已經吸引了大貓的注意力。突然，當初那只暗算汜留的貓，猛然撲向大貓——
紫貝注意着那群貓的動向，電光火石之間，她已經把大貓救了下來。如夢初醒的大貓怒氣沖沖道：“你們還想怎麽樣？”
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用再裝無辜了。那群貓兇相畢露，立刻圍了上來。本來，對付那些死士已經夠麻煩了，如今又來了一群貓，同樣不好對付。紫貝一個頭兩個大，只能硬着頭皮上。
大貓怎麽也不願意相信，自稱它父母的貓，竟然如此歹毒。也許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就等着它入圈套呢。它心裏亂糟糟的，打起架來就分了心。
場面極度混亂，然而并未有一方獲得絕對的優勢。彼此間的纏鬥，一直持續到那扇門打開。
巫神面色蒼白，如鬼魅一般出現在門後。彌漫在天地間的殺氣，竟然逼退了多祜上神的一衆死士。
“怎麽回事？”多祜上神驚訝得張大了嘴，她退到安全的地方，錦漪上神沒有步步緊逼。
“恭喜上神，往屆山終于出了一位邪神。”錦漪上神眼角帶笑，話語卻是冷冰冰的。
“邪神”意味着什麽，多祜上神當然知道。往屆山諸神是有秩序的，這個秩序的來源是聖母，所有的神都是聖母後裔。但是，巫神是個例外，她的出現破壞了規則，但是作為規則的守護者，秩序的維護着，聖母容許巫神繼續存在。
之所以一直針對西山，也不全是多祜上神與錦漪上神姐妹間的恩怨。巫神是最有可能成為邪神的人，一旦她成為邪神，也就意味着有神脫離了往屆山的掌控，從此以後，會有更多這樣的邪神。
要說呢，多半還是多祜上神的“功勞”。多祜上神親自帶人收集亡魂，弄出一把歸魂刀來。那時，一刀刺中汜留，刀上附着的怨氣也進入汜留體內，直接破壞了汜留的元神。神不能沾染穢物，更何況是如此兇穢之物。即便是韻喬上神，犧牲畢生修為，不過能保汜留一命而已。
進入長眠狀态的汜留，體內的怨氣怨靈被暫時封印，如果沒有外力幹預，将一直保持這個狀态。巫神要救汜留，就得将那些東西引到自己身上，這樣一來，她在往屆山将無立足之地。
同樣的情況下，只有巫神才能成為“邪神”，因為她本來就是秩序的破壞者。多祜上神忽然明白了什麽，她忙了這麽多時日，終究是為他人做嫁衣，倒不如錦漪上神活的潇灑。
“我就是個笑話。”多祜上神丢下這句話，以失魂落魄之态，飄然離去。她一走，死士們自然消失不見。
錦漪上神沒有追着多祜上神不放，她往巫神這邊過來。那一群貓還在，看樣子，要解釋什麽。這時候，還解釋什麽？
“我們也是被人脅迫——”
那群貓再次露出如此模樣，紫貝只覺得倒胃口，她踢了其中一只，罵道：“沒骨氣，也不用這樣！”
也是紫貝大意了些，她一腳飛出去，不料一旁的一只忽然撲了過來，将一把短刀插在紫貝心口。紫貝看得明白，是歸魂刀。
歸魂刀金貴，只能用一次，那是對神來說。如果只是對付普通神官，尤其還是像紫貝這樣的，一刀足以斃命。
紫貝的驚訝凝固在臉上，她連句遺言都來不及說，身體随即化作一團黑氣，蒸騰而上，轉瞬即消失不見。
“怎麽了？”
汜留由安實玉扶着，一步一步走到巫神身邊，她揉着太陽穴，看着驚訝的人群。
紫貝和那群貓，算不得有深仇大恨，所以誰也不曾料到，那最後一刀，是用在紫貝身上的。
大貓露出了利爪。
“喵——”
卷四 世之邪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