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莊大小姐
大貓雖然很想提示一番,奈何它只是常在汜留身邊玩鬧,卻不曾參與多少正經事,并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麽。它也只是偶然路過,聽了那女鬼慘兮兮的哭訴,義憤填膺,決定要幫一幫她。
汜留總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這一點大貓敢保證。只是,看着汜留那一臉茫然的樣子,只怕也想不起什麽了。
“就算不管當年的事,如今,你也得安置這位莊大小姐。”大貓自作主張,莊大小姐只是看着,不說話。
汜留只覺得頭大,如今她離了西山,不再管那些鬼神的事,縱然是有些往事,也不便出手,否則會被人說閑話。她其實也不怕什麽閑話,只是讨厭麻煩罷了。畢竟,要解決這件事,少不得要跟往屆山的人打交道。
莊大小姐看着汜留的模樣,便猜到了幾分,于是道:“上神,您高高在上,無需理會我等孤魂野鬼。只是小人留着一口怨氣,就是想見上神一面,要一個說法。”
聽了這話,汜留知道此事輕易不能了了,就嘆道:“我如今,已不在往屆山。”
怕莊大小姐不懂這話的意思,汜留又解釋道:“往屆山出了點變故,我早已不是從前的上神。”
往屆山發生的那些事,只要大貓不大大咧咧地告訴莊大小姐,莊大小姐是不可能知道的。看莊大小姐的反應,顯然是對汜留的态度十分不滿,同時又對往屆山的事表現出興趣。
“這樣吧,你說,你想怎麽解決?”
汜留并沒有承認自己當年做過什麽,她甚至沒有想起這件事的,只是因為大貓的熱心腸,她也願意解決。莊大小姐一個孤魂野鬼,能提的條件,大半都是汜留想得到的,只要不過分,汜留會出手的。
莊大小姐聽罷,冷笑一聲,“上神就算遭遇變故,我等孤魂野鬼仍入不得上神的眼。上神輕描淡寫一句話,是施舍?”
大貓看情況不妙,忙提醒道:“你不是答應過我嗎?你要什麽,說呀。”
顯然,大貓跟莊大小姐有約定,這一點,汜留并不在意,她信任大貓。莊大小姐的反應并未出人意料,就是太激動了。
這時候,裔登忽然道:“莊大小姐的屍骨,好像被人偷了。”
這話像是一個巴掌扇在莊大小姐臉上,莊大小姐惡狠狠地瞪了裔登一眼,卻沒有否認這件事,連一句話都沒有。
汜留忽然明白了。莊大小姐氣的并不是自己因為往屆山那邊一句話成為替身,而是氣屍骨不保,無法再世為人,她那千百年的怨氣,不過是借了個出氣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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裔登肯定知道什麽,汜留便問他:“裔登,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裔登看了一眼莊大小姐,雖然有所忌憚,到底是汜留給他壯了膽,一股腦說了出來,“回上神的話,小人聽說離此地二十裏的山谷裏,有一群亡魂,他們永世不得超生。為了報複,這些亡魂專偷人屍骨,逼迫屍骨的主人加入他們,想來莊大小姐屍骨遺失,也是這麽回事。”
恐怕不僅僅是偷個屍骨那麽簡單,汜留看了看莊大小姐,猜測道:“逼婚?”
莊大小姐臉色一變,咬牙切齒,不發一言。
看來是了。
汜留也覺得好笑,拐外抹角,原來是這麽一件事,看來這莊大小姐是極愛面皮之人。不過,有一件事倒是奇怪,按理說,沒有人祭拜的孤魂野鬼只能在原地游蕩,最終忘記自己的前世今生。往屆山大亂之後,難道這點規則也變了?
“你既然是孤魂野鬼,為何記憶如此清晰?”想着的事,情不自禁問了出來,這才是汜留上神的作風。
那莊大小姐一聽,也是一愣,想來她也聽過那一類說法,自己也說不上緣由,只是道:“我也不知道。”
不但記憶越發清晰,還能大老遠去偷別人的屍骨逼婚,也是值得管一管的閑事。想到這裏,汜留笑道:“放心,這件事有我。”
這是汜留的鄭重承諾,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但莊大小姐不知道,面上仍不好看。
“汜留上神親自出手,這件事一定能解決。”大貓不忘安慰莊大小姐,難得給了汜留面子。
莊大小姐的臉色好看多了,勉為其難地行了個禮,“多謝上神。”
這時候,汜留想起裔登,便問他:“裔登,你一個巫師,好端端的哭什麽?”
裔登臉色刷地變了,若是旁人這麽說,只怕要鬧起來,可說這話的人是汜留上神,由不得他放肆,只好道:“小人這是心裏苦啊。”
“敷衍。”汜留挑眉,問:“你想要什麽?”
無非名利富貴,這些東西,汜留還是給得了的。這是巫神的廟,顧着巫□□聲,總該做點什麽。
“小人……只求這廟裏香火旺些……”
“求財?”汜留就着裔登的話總結了兩個字。
“上神息怒啊,”裔登忽然跪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了起來,“小人活了這許多年,日日進香,叩拜諸神,未敢懈怠。奈何未曾得神明一日眷顧,淨遇着些倒黴事。小人鬥膽,您收了這麽多東西,也該施舍小人一丁半點兒了!”
果然是求富貴的,只是這話說的好像汜留欠了他似的。汜留不悅道:“你的意思是,本尊收了你的賄賂,卻不給你辦事?”
裔登的話還算收斂,汜留的話倒是直白,莊大小姐在一旁聽着,憋住了笑意。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裔登磕頭如搗蒜,嘴上絕不承認。
“好了,好了,本尊算過,你這一輩子也是有飛來橫財,能過幾年富貴日子。只是可遇不可求,耐心等待便是。”
汜留的話像是在暗示,又像是在敷衍,說到這個份上,裔登也不敢多問,只能是啞巴吃黃連——心裏苦。
“對了,還有一件事。”汜留轉身的時候,想起了一件忽略的事,“你怎麽肯定本尊的身份?”
對這個話題,裔登顯然吓了一跳,他支支吾吾地說廟裏有一副古畫,上面有汜留與巫神畫像,有前代名人的題詞。因為巫神在巫師中的特殊地位,巫師們對她的畫像很熟悉,自然順帶熟悉了汜留的臉。
原來如此,看來這就是飛來橫財來。汜留沒說破,也沒給裔登算算財運,叮囑幾句就将他打發走了。
“走,解決你的事。”
汜留心情舒暢,對莊大小姐如此說道。
那個地方也不難找,據說曾經是古戰場,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白骨累累,沒個收屍引魂的,陰氣重,怨氣深,大白天也沒人敢靠近。
汜留想着,總該有那麽些個巫師為了天下太平,活動活動筋骨的吧。到了地方後,才發現想太多了。那樣一個地方,尋常巫師根本不敢靠近,若是有本事的大巫,只怕是不屑于沾染此等“污穢”。
莊大小姐本來憋着一股子怨氣,到了這裏卻是分外緊張。看來,逼婚之人倒是有點本事,只是到了這個地步仍然不曾作出過激舉動,怕是真有那麽幾個意思。
汜留嘴角帶笑,她雖不是個常做紅娘的,倒也明白成人之美的好處。若是莊大小姐并非如此別扭,說不定真是一樁好事。
因為之前的傷,汜留身上還殘留着怨魂的氣息,這吸引了山谷裏那群家夥。大貓四下嗅着,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
一陣陰風吹來,其中夾雜着許多不清不楚的聲音。汜留清了清嗓子,喊了一聲:“是誰偷屍骨還逼婚的,滾出來!”
堂堂上神不該自己說這話,總該先派個下人出馬。只是如今一神一貓一鬼,莊大小姐不可能自己去說,大貓在看戲,也只好委屈汜留自己了。
汜留是個極豁達的人,找人麻煩的時候從不擺架子。經她那麽一嗓子,山谷裏的氣息立刻擾動起來,不安、焦躁、憤怒、興奮,什麽都有,就是沒見那個主動上前的。
“敢做不敢當的小子,出來!”
汜留又吼了一嗓子,這與她上神身份極不配。倘若是巫神過來,定是要先将這山谷攪得天翻地覆,然後不管不顧地甩手走人。可汜留不是那樣的人,做不來。
山谷裏動靜很大,大約已經感受到上神的氣息,只是畏畏縮縮,不敢出來罷了。大貓聽見那些議論聲,扯着嗓子“嗷”了一聲,樹影搖晃,似有無數怨魂在哀嚎。
現在是晚上,月黑風高的,汜留覺得火氣上來了,便随手折了一支不知什麽樹的枝條,往山谷裏狠狠一掃,氣浪翻騰,哀嚎震天動地,這才掃出半個人來。
大貓伸長了脖子,看清來者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