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裔管家
怎麽說呢，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本以為會出來個兇神惡煞的東西，誰知竟是個翩翩少年，容貌俊美，就是渾身上下透着陰沉之氣。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汜留着實後悔，她為什麽要參與這件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巫神裔昭的義子，姓裔名猷。
往事在此時跳了出來。
那是還在陽界的時候，汜留決意與榮氏一族聯姻，去争奪那至高無上的權力。身為汜留的伴讀，巫神裔昭自然要四下走動。因為裔昭出身的家族，并不是裔氏嫡系，所以考慮過聯姻的事。
聯姻當然是各取所需的好辦法，在權力格局愈發明了的時候，就算裔昭自己不想，也會有別人替她想的。也不知為何，裔昭堅決而決絕地拒絕了所有聯姻，表示身心都已經奉獻給神，終身不提婚嫁之事。
當時的汜留不解，裔昭的解釋是：“我若是嫁人，就會有丈夫，有孩子，有婆家，有娘家，就沒法全心全意為你做事。”
裔昭表明的是忠心，汜留心裏有愧，然始終未能動搖裔昭之心。眼看着無法逼迫裔昭成婚，裔氏族人就想了另一個辦法：過繼一個孩子給裔昭做養子。因為父母兄弟的懇求，裔昭這次沒有拒絕，她收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裔猷。
當時，汜留覺得很奇怪，因為她不相信有什麽能動搖裔昭，她問過裔昭理由，裔昭敷衍了幾句，汜留就沒再問了。只是，正是因為這個名叫裔猷的孩子，洵都出了天大的事。
已經為人母的汜留，自作主張将女兒彥桾許給裔猷，這本是普天同慶的聯姻，卻因為彥桾的反感而出了事。彥桾與康氏一族走到一起，對抗裔昭，進而對抗汜留，并且重創了裔猷。重傷之後的裔猷想出毒計，算計彥桾，最終釀成“彥桾之難”，他自己也奉上了項上人頭。
“彥桾之難”牽扯到太多的人，一直是汜留不願提起的話題。因為這個緣故，她也怕面對裔猷，好在裔猷也是個明白人，知道早早避開，說是隐居去了。
隐居就隐居嘛，好好的躲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因為許久沒有裔猷的消息，汜留斷然想不到會以如此方式相見，面上着實不好看。
那莊大小姐想來并未見過偷盜屍骨之人的真面目，此刻顏色明顯和緩許多。
“裔猷拜見上神。”那裔猷緩緩施禮，又向大貓抱拳道：“貓大人安好。”
見面不忘拍一拍貓屁的，也只能是裔猷本人了。汜留幹咳幾聲，清了清嗓子，“你怎麽在這兒？”
完全忘了她為什麽來的。
“裔猷是隐居于此，不知何事驚動上神，罪過罪過。”裔猷說着，面上表情倒有些無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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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隐居？”汜留睜大了眼，這是隐居的地方？
裔猷便說起了他隐居的事。
當年，為了避免尴尬，裔猷選擇再世為人，做了一個世家子弟，錦衣玉食，本也一身無憂，奈何底下人眼瞎，硬是幫着主人尋了一處兇宅，全家搬了進去，從此災禍不斷。
那兇宅裏的惡鬼本是要尋幾個出氣筒，正好遇見裔猷，便害了裔猷性命。因為沒有收屍引魂，裔猷成了孤魂野鬼，四下游蕩，就到了這山谷裏來。
裔猷輕描淡寫地說着過往，汜留敢斷定這小子是避重就輕了。以裔猷的性子，白白将性命葬送在惡鬼手裏，如何甘心？定是要鬧得人鬼不寧方休，那兇宅裏的惡鬼惹了不該惹的人，自己認慫，甘願打下手，而裔猷從此恢複自由身，不受往屆山約束。至于他怎麽到了這裏，也不是重點了。
這件事，巫神多少知道，畢竟裔猷喚她一聲“母親”。巫神不說，汜留當然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今日撞破，才是難堪。
“你，是不是偷了這位莊大小姐的屍骨？”
罷了罷了，汜留決定直接說正經事，也不管裔猷的臉色如何了。她觀察到莊大小姐神色的變化，倘若是裔猷做的，說不定看在那張臉的份上，既往不咎，皆大歡喜。
“是，”裔猷毫不猶豫地承認了，還不鹹不淡地看了莊大小姐一眼，接着道：“這位姑娘恃強淩弱，将怨氣撒在巫神廟祭司身上。裔猷想着母親的名聲，略施小懲。”
要是沒有後面一段話就好了，走到哪裏都知道維護“母親”的裔猷，固然得到了汜留的諒解，卻是妥妥地得罪了莊大小姐。本來還可以暢談一番，現在看來沒什麽好說的。
不動手就好了。
莊大小姐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這時候，大貓出來主持正義，只聽它道：“都別鬧，看在汜留上神的份上，裔猷，你交出莊大小姐的屍骨，賠禮道歉；莊大小姐，讓廟裏的巫師給你收屍引魂，投胎去吧。”
裔猷作為巫神裔昭的養子，是經常出現在神廟塑像、牌位上的人物，莊大小姐自然是知道的。她聽了這麽個解決辦法，猶豫良久，終于點了頭。
大貓開口，皆大歡喜。
汜留擔心裔猷有異議，畢竟賠禮道歉什麽的，好像不适合他。誰知裔猷竟然很順從地道了歉，語氣也是合适的。
了了一件事，大貓趾高氣揚，頭頂的貓都膨脹了不少。就是汜留犯了難，裔猷這事怎麽辦？
心懷忐忑的汜留監督着整件事的進程，看着莊大小姐的屍骨在熊熊大火中化為灰燼，莫名松了口氣。
“我到處找你們呢。”
莊大小姐的一縷孤魂飛走後，巫神便出現在汜留面前，看樣子，确實曾經發生過找人的事件。
汜留心虛理虧，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好不掩飾大貓的過錯。大貓撲到巫神身上，哭着道：“杜若，你再不回來，我就沒法活着去見主人了。”
大貓的控訴，巫神只是稍稍安慰了一番，便将目光轉向裔猷：“你怎麽在這兒？”
巫神的話裏确實帶着一絲驚訝，也不知是因為裔猷的出現，還是因為汜留發現了裔猷的行蹤。察覺到這一點，汜留也很忐忑。
“只是機緣巧合罷了。”裔猷将一切歸咎于緣分，“兒子給母親請安。”
明知巫神與裔猷有母子的名分，聽了這話，汜留卻別扭起來。從前那麽順耳順口的，真是人心變了。
巫神點了點頭，微笑道：“正好，我尋了處府邸，缺個管事的人，你來幫忙。”
不是詢問，而是直接告訴裔猷要做什麽，裔猷沒有露出太多表情，只是淡淡道：“為母親分憂，兒子榮幸之至。”
話裏總有些生分，然而裔猷不問緣由，直接答應下來，倒也是痛快。
這時候，巫神才向汜留解釋，說她找到了适合建府邸的地方，馬上就可以搬過去。因為離開往屆山，在陽界總得有個立足之地，同時跟人、鬼、神保持一定的距離，所以這件事也算是着急的。
巫神的眼光，汜留從不懷疑，只是不曾想巫神竟然挑了那麽一個地方——雲盤嶺啊。
那是個充滿回憶的地方，也不知巫神是不是想要回憶過往，才特意做了這麽個選擇。
“這地方人少，離洵都不遠，是個隐居的好地方。”
巫神特意提起雲盤嶺與洵都的距離，汜留心中一動，莫非是巫神想時不時去什桐神廟現現身？
什桐神廟是洵都城外鼎鼎有名的神廟，信徒無數，據說極其靈驗，這其中少不了巫神的功勞。看來，這巫神也是有些心思的。
汜留沒有提出異議。
地方是巫神挑的，府邸也是巫神建造的，在山林之間，若隐若現，倒也符合“隐居”的意思。
府邸裏使喚的下人，也是巫神精心挑選的，就缺個管事的，正好裔猷來了。若是紫貝不死，想來這個位置便是她的。
喚醒記憶的汜留心情沉重，紫貝再一次犧牲了自己，雖然這次看上去是為了大貓，實際上還是為汜留去死。忽然就明白巫神挑這個地方的意思了，這也是當年紫貝死後，汜留與巫神被流放的地方。
逛了一圈，把心事都想起來了。汜留看着滿地撒歡的大貓，好不羨慕。
“五子，抱我，抱我。”
大貓忽然竄到汜留面前，立起身子，自然而然地催促道。
汜留一愣，她想到紫貝面對這種情形時，一定會先抱怨大貓滿地跑的爪子髒，再一臉嫌棄地将大貓抱起來——想要這裏，她就像得了心絞痛。
“五子。五子，”大貓還在呼喚，它那樣的姿勢持續時間不長，所以蹲在地上，仰頭看着汜留，“怎麽了？”
大貓還是眼尖的，紫貝的死對汜留意味着什麽，它知道。
該死，怎麽勾起的回憶！
大貓十分懊惱，它在汜留身邊環繞着，“五子，五子乖——”
故意拉長的尾音打醒了汜留，汜留怒道：“小胖子，輩分不能亂了。”
“我是家裏最大的孩子，這是主人說的。”大貓昂首挺胸，絲毫不肯示弱。只要汜留轉移注意力，挨罵也沒什麽。
汜留何嘗不知大貓的心思，就罵道：“胡說，你是家裏最大的貓，最大的胖子。”
轉移注意力，或許是個好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