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段将軍

當日往屆山的事,已經傳出了各種版本。汜留親眼見到的部分,和沒有見到的部分,都成了傳說。而到了如今,她只在意兩件事,一是紫貝的死,二是巫神在這件事裏到底起着什麽作用。

紫貝已死,汜留除了懷念,不可能再追究什麽。偶感感傷一番,不過是引起大貓的共鳴。她不是那種死心眼的人,總能走出來。

最令汜留在意的,還是巫神。“那個人”沒有再出現,而巫神卻順理成章的成為邪神,真的是一件趣事。

還有,一直按兵不動的錦漪上神,最後竟然聯合東、南、北四山主神,逼着聖母自己去祭天。這位上神有多大的算計,汜留是不願深究的。

“五子,”巫神輕喚一聲,将汜留帶回現實。

巫神還是那般從容不迫,沉靜冷淡,偶然會露出一點笑容。往屆山的事,似乎并未對她造成任何影響。相反,她似乎很享受如今的生活。

一個不受任何力量約束的神,從此暢游天地間,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嗎?

“啊?”汜留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她是從震驚中緩過來的,然後一臉驚訝地看着巫神,忽然又意識到什麽,再露出一絲愧疚之色。

是她走神了。

對此,巫神表示非常理解,她輕輕揪着大貓的胡須,笑罵道:“大貓,睡醒了。”

大貓在巫神懷裏伸展四肢,一只大爪子就往巫神臉上蹭,帶着一點起床氣,“哼,小杜若。”

汜留看見大貓白花花的小肚子,憂愁頓時消失得無隐無蹤,嘆道:“還是做貓好,無憂無慮。”

本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話,誰知大貓聽後竟在巫神膝上跳起來,瞪着碩大貓眼,道:“你這是說我沒心沒肺嗎?”

幸好巫神眼疾手快,及時松開,不然,大貓的胡子定然要扯掉幾根。

“不敢不敢,我們家小胖子麻雀雖然,五髒俱全,怎麽會缺這缺那?”汜留笑得開心,大貓瞪得生氣。

在雲盤嶺的日子,暫時靠着逗貓過去。時間長了,就是大貓自己也覺得無聊,鬧着要出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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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你看洵都那麽近,咱們就故地重游一番。”

大貓一雙貓眼閃閃發光,揪着汜留的袖子,好像已經看到了洵都的風光。無論對大貓而言,還是對汜留來說,洵都都是個比往屆山有回憶的地方。

那是她們長大的地方。

汜留輕輕地點了點頭,“把杜若叫過來,咱們一起去。”

巫神正在看畫,她沒有異議。

“哎,這是什麽?”汜留對那擺滿了一屋子的畫産生了興趣,她仔細看了看,發現畫的主題頗多,但是有一個共同點——跟她多少脫不了幹系。

“五子,這也是你啊?”

大貓驚叫起來,用貓爪子輕輕擦拭着一幅畫,一臉興奮。

汜留湊過去看了,不由皺了眉。這幅畫她還有印象,是巫神小時候畫的,上面有汜留的題詞,以及大貓的爪印。

本來是師父要考考巫神,巫神随手的練筆,現在看來,雖然嫩了點,倒也有幾分意思。那畫上的人物,确實是汜留。

雖然如今不怎麽看得出來。

被帶入往事的汜留傻傻一笑,她環顧四周,驚道:“這些……都是?”

“都是散落在民間的字畫,有你的親筆,也有我的手跡。”巫神淡淡道,“是裔猷那孩子收起來的。”

雖然巫神和裔猷有那麽一層“母子關系”,但如今的巫神面容年輕,與裔猷那少年郎的面孔在一起,實在看不出是“母子”。有時候,汜留也覺得怪怪的。

“這得費多少心思?”汜留不是個喜歡收藏東西的人,她覺得花心思,不如不留一件的好。所以,她在陽界那些字畫珍玩玉器什麽,到了往屆山就全沒了。如今從往屆山出來,也是兩手空空。

“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找點事做。”

巫神語氣淡淡的,不知是在說她自己,還是在說裔猷。汜留聽了,只覺得有道理,所以,洵都之行不能耽誤了。

“對對,不能閑着,我們去洵都吃好吃的。”大貓嚷着,如今成了大饞貓。

巫神摸摸大貓的頭,大貓抱着巫神的手,叫道:“不給吃的,再摸就禿了。”

汜留罵道:“這什麽話?你上次不是說,我們掉的頭發比你掉的毛都多?你怎麽會禿?”

“就是禿了,就是禿了。”大貓嚷着,汜留就不跟它争論了。

“把這些字畫收好,咱們就出去。”

“好好。”大貓拍着爪子叫好。

汜留揪着大貓頭頂的一撮毛,大貓這才老實了。

洵都城,自建城以來不知經歷多少歲月,始終是神族澹臺家與十八勳舊的根本所在,八廟一宮的格局,從未改變。什桐神廟的香火,至今仍燒得旺旺的。

汜留帶着大貓,和巫神一起走在洵都街頭,許是見慣了,二人一貓并未引來多少注目。本來,汜留是希望大貓化作人形的,但大貓認為這樣就不能上蹿下跳了,所以堅決拒絕了。

為了表達對大貓的不滿,汜留說她這一路絕不抱大貓,要大貓自己走路。大貓兇巴巴地跟汜留賭咒,巫神做了見證。

洵都街頭的美食,不止能勾起回憶,還能讓大貓吃飽了乖乖閉嘴。大貓安靜了,汜留倒是跟巫神唠叨個不停。

“聽說呀,這北邊來的小段将軍,路過什桐神廟的時候,死活不肯下馬行禮,結果,那馬摔了個大跟頭,把小段将軍摔了個四腳朝天。”

唠叨的閑暇,就是聽路邊的閑話,這會兒剛好有一段。汜留豎起耳朵聽了幾句,又是跟什桐神廟有關的。

“可不是嘛,那小段将軍外邊來的人,不懂咱們這邊的規矩,不知道什桐神廟有多靈驗。這就叫不敬神明。”

搭腔的大爺唾沫星子橫飛,不曾想被另一個人駁回了。

“什麽呀,那小段将軍不是不懂規矩,只因他們一家信奉聖母,對巫神就不那麽敬重了。什桐神廟是什麽地方?那小子是故意示威,結果,受罰了吧?”

這一夥人興高采烈地議論着,毫無顧忌,想來已經是爛大街的話題了。

“杜若,”汜留忽然叫住了巫神,頓了頓,才道:“是你做的?”

“哪有那麽無聊?”

雖然外界将什桐神廟視為巫神的象征、巫神的臉面,可到底不是巫神一人的神廟,汜留顯然想多了。

“那小子實在張揚,人還沒到,話就放了出來,說要給洵都人一點顏色瞧瞧。什桐神廟的巫師打聽了,知道那小子特意路過,故意不肯下馬。巫師們為了神廟的臉面,勾結了一夥人,在小段将軍的坐騎上做了手腳。這事瞞得住外邊的人,卻瞞不住小段将軍,查了出來,還是說什桐神廟的人沒本事。”

看樣子,巫神對這事挺在意的,汜留就問:“小段将軍是個什麽來路?”

“一方諸侯,一介武夫。”巫神輕輕道。

小段将軍自然姓段,單名一個谶字,其父段将軍是一方諸侯,在亂世當中白手起家,也算是個人物。因為其父的原因,旁人多稱段谶為“小段将軍”,言語之間,輩分分得清清楚楚。

那時候的天下早已四分五裂,神尊是世系還在,只是躲在洵都凄慘度日罷了。十八勳舊守着祖先的産業,也過得甚是凄涼。倒是那一方一方的諸侯,為了表明自己的正統性,紛紛到洵都求一份神谕,拜一拜神廟,以示受命于神。這段谶長大後從未來過洵都,第一次來,就是為了神谕。

段家出身不好,不像別的諸侯,輕易便有地方上的神廟貼上去。段家的地盤裏,神廟是相當大的一股勢力,沒有來自洵都的臉面,大家都不好坐下來談談。段谶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求人。

“你說,這段谶能如願嗎?”

巫神搖頭,道:“看什桐神廟那幫老家夥的反應就知道,段谶求錯神了。”

大貓在一旁嘟囔道:“不要臉,人家幾十歲的年輕人,你一個幾千歲的老太婆,說人家老。”

巫神笑笑,沒有糾纏。

本來,段谶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罷了,汜留不過一時好奇問了他的事,誰知将來惹出一堆事來,這是後話。

到了傍晚時分,城門就要關閉。汜留和巫神雖然并不在意那一扇門,到底不願大晚上逛着空蕩蕩的街頭,就往外邊走。

“往屆山那邊傳來消息,說什麽今時不同往日,每位上神都得挑起一份擔子。我本就是巫神,無需再做什麽,倒是你,她們想給你安排個位子。”

這事汜留也知道一點,不過她只關心西山的事,聽說錦漪上神做了冥神,仍管着那一堆的死人死鬼,易斟是打下手去了。都是意料之中,也沒什麽。

“你有沒有想過要做什麽?”巫神這麽一問,汜留卻是犯難。

“我給你推薦一個吧。”

巫神笑了起來,狡黠的很,汜留見了,總覺得自己不但要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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