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喂藥
從春風樓離開,許玉謠直接帶着謝白去了悅心居。
必點的燒雞一上桌,許玉謠就直接撕了一整根雞腿放到了謝白面前的小盤子上。
“這太多了。”謝白看着一整根的雞腿,有些頭大。
“你可以不吃飯,但是這根雞腿必須要吃掉。”許玉謠覺得,吃肉才能更好地長身體,無論是個子,還是哪裏。
謝白倒是不讨厭吃肉,只是眼前這根雞腿明顯超出了她的飯量——這只雞大得有些離譜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只雞能長到如此個頭兒。
雞是許玉謠特意叫侍衛跑遍了全京城市場,挑了市場上能見到的最大的雞。至于花了多少錢,許玉謠并不在意。她只想謝白能多吃點。
悅心居的燒雞真的一絕,謝白本以為自己吃不上這麽一大根雞腿,結果硬着頭皮吃了兩口之後,就不知不覺幹掉了一整根肥厚的雞腿。不過這一根擊退下去,胃裏就已經被塞滿了。
“喝點湯。”許玉謠讓鈴铛盛了一碗湯,遞給她。
謝白有些猶豫。她覺得自己确實飽了,可是菌菇湯的味道又鮮又香。
許玉謠看她并不是鐵心拒絕,又把湯碗往前推了推。
最後,謝白還是沒能抵擋地住美味的誘惑,端起碗,一口一口喝光了。
一碗湯下肚後,謝白覺得這可能是她十六年來,吃得最飽的一次了!
從悅心居吃完午飯回到公主府,許玉謠就想帶着謝白直接奔後院卧房去午睡,結果剛進府門,就有侍衛來說,太子帶着太子妃來了。
許玉謠:“三哥三嫂來做什麽?”
謝白心想:定是為了滕躍四人的事。
午睡泡湯,許玉謠只能帶着謝白去了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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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跟太子妃正坐在前廳喝着茶,就看到許玉謠帶着一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姑娘走了進來。
等到走近了,太子和太子妃都傻眼了。
“謝……小侯爺?”太子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許玉謠眉毛一挑:“換身衣服就看不出來了嗎?”
不,實在是太震驚了而已。太子道:“你該不會,帶着他這樣上街了吧?”
“有何不可?”
太子把話吞了回去。昨天謝白去青樓的事,許玉謠定然氣得不行,只是罰謝白女裝出門,總比罰滕躍他們去青樓接客輕多了。
果然,對自家人和外人還是有區別的。
這麽想着,太子又看了謝白一眼,還是忍不住對他投去了一個同情的目光。
對上太子同情的眼神,謝白一頭霧水。
“三哥、三嫂今天怎麽過來了?”許玉謠拉着謝白坐下後,問。
“是你三嫂,有話想同你聊聊。”太子說。
太子妃點點頭:“謠兒,借一步說話?”
“不能在這兒說嗎?”
太子妃拉着她的手,柔聲道:“不太方便。”
好吧。許玉謠起身,帶着太子妃去了偏廳說話。前廳裏就只剩下謝白跟太子。
看着謝白身上的女裝,太子怎麽看怎麽覺得別扭:“昨夜……”
來了來了。謝白心如擂鼓。
“謠兒沒有對你怎麽樣吧?”太子看着這身女裝,越想越覺得,昨晚許玉謠真是氣瘋了吧。
“殿下待臣很好。”與其說是很好,倒不如說是好得有些意外了。謝白想。
昨晚她莫名哭了那麽久,許玉謠卻什麽都沒說,一直給她擦淚;後面,更是同自己保證,會保住長平侯府。
之前自己還猜許玉謠是不是也想利用自己,可經過昨晚之後,謝白覺得,自己壓根沒有什麽值得對方利用的地方。而且,許玉謠對自己的态度,也全然不似想要利用的模樣。
非要說的話,謝白覺得,許玉謠對自己,更像是有所圖。至于圖什麽,經過了這段時間,謝白心裏也十分明白了。
“雖說謠兒貴為公主,但如果她有什麽事做得太過分了,還是要說出來的。”
謝白知道,皇家所有人都瞧不上自己,此時太子會這麽跟自己說,定然不會是突然轉性接受了自己這個“妹夫”,所以——
“敢問殿下,今日是否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嘆了口氣,太子說:“今天上朝,那四位直接聯名上書,參了謠兒一筆。”
聽太子這個語氣,想來那四人大概不是參了一筆,而是長篇大論口誅筆伐了。
“參我不就參我,我還能少塊肉不成?”許玉謠聽太子妃說完,只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以前那群人又不是沒有參過她。
什麽“刁蠻驕縱,有辱天家門風”,什麽“驕奢淫逸,有傷大啓國運”……林林總總的話,許玉謠都聽膩了。
“這次不一樣。”見她理不着,太子妃有些着急,“你跟滕躍他們四人也做過同窗,應當知道他們家裏的情況。這次參你的,可不是騰、焦、餘、劉四家,連同上他們的親家、親家的親家……凡事沾親帶故的,都聯名了。幾乎占了半個朝廷。”
“哦。”許玉謠依舊理不着,“不是還有半個朝廷的人沒有聯名嘛。”
太子妃有些語塞。不過轉念一想,許玉謠什麽時候理過這些事呢?太子這次下了朝,就急匆匆回家,找到自己,說了這件事之後,自己也跟着急得不行。
然而兩人都忘了,真正的事主——許玉謠,壓根不在乎這些。
想來想去,太子妃最後道:“可……謠兒,你就要成親了,成家立室的人,不能總是由着性子做事了。”
“我不是由着性子做的這些,我是深思熟慮之後做的。”看太子妃這麽擔心,許玉謠解釋道,“我若不這麽做,日後這些人還是會約着謝白去喝花酒。謝白這人,三嫂你也知道的,礙于長平侯府與其他幾家的關系,他定然無法拒絕。”
太子妃點點頭:“這話倒是不錯,但是……”
“到時候,謝白被他們天天帶去花天酒地,我豈不是每天都要生氣?”許玉謠打斷了太子妃說,“所以,我幹脆想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這個辦法倒是真一勞永逸了,只是——
“謠兒,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辦法有點出格了?”
“有嗎?還好吧。”許玉謠說,“他們帶着準驸馬逛青樓,比我還要出格一點。”
太子妃看她不似玩笑,愣住了。她竟然真的這麽想嗎?
一時間,太子妃準備的話好像都沒用了。
“三嫂還有事嗎?若是只有這點小事,就不必為我操心了。”
知道太子還在外面跟謝白說話,太子妃只好換了個話題:“聽說,昨夜謝白留宿公主府了。”
“恩。”許玉謠點點頭。
即便太子妃對于她的坦誠已經習慣了,可還是覺得被梗了一下。
“這……還有四日就大婚了,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太子妃說,“而且現在公主府上也沒有使喚的人,住着多不方便,不如先回宮再住這最後四天?”
許玉謠對回宮倒是沒什麽反應,但她不放心的是謝白。
滕躍四個人當晚就被家裏人接回去,定然是不會悔改的,搞不好還會産生逆反報複的心裏,再去長平侯府找謝白。
到時候,謝白無法拒絕,自己又不能随時趕到。想想都覺得問題很大,許玉謠覺得,還是不回宮比較好。
“不行,我放心不下子清。”
“他回侯府,有什麽放心不下的?”
許玉謠把她的擔心說了:“這四個人,之前在學堂的時候看起來人模狗樣,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人!”
“你都這麽懲罰他們了,他們不敢再去騷擾謝白的。”太子妃安慰道,“而且,謝夫人也派人來找我跟你三哥了,說是希望謝白能回家待兩天,畢竟成親前,那邊也有些事情要做的。”
眉頭微微蹙起,許玉謠并不是很想這麽做,一來是不放心滕躍四人,二來是不放心謝侯爺跟謝夫人。
說起來,謝白有沒有告訴他們兩個,自己知道她秘密的事情?想來是還沒有。
“成親的事不是全都交給司禮監負責了嗎?侯府還要做什麽?等着就好了。”
“人家爹娘也想孩子嘛。就像父皇母後也想你了一樣。”
許玉謠還是不想回。
太子妃又道:“即便今日不回宮,待大婚前夜,還是要回的呀。”
沉默片刻,許玉謠說:“回去也行,但是回去之前,我得再去敲打敲打那四個人。”
這個結果太子跟太子妃來之前就預料到了,也提前想好了對策:“他們四個那邊,你三哥已經派人去敲打過了,你就安心回宮吧。”
既然後患解除,許玉謠倒是也沒那麽反對回宮了,只是長平侯府那邊……
“我回宮,但是我的侍衛要留給謝白。”
對此,太子妃并不反對。
兩人聊完回到正廳,就見謝白跟太子兩人面面相觑、相對無言。
對于太子說的,許玉謠被人大參一筆的事,謝白反應十分平淡,平淡到太子十分不滿。以至于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就這麽一直幹瞪眼,瞪到許玉謠跟太子妃出來。
許玉謠一出來,就對謝白說:“今日你便回侯府吧,我的侍衛們會随你回去,如果遇到不想做的事,不管是誰,你都不要搭理他們,聽到沒有?”
“是。”謝白知道她話裏針對的誰,也就應了。
“四日後,我等你。”許玉謠說完這句話,便叫侍衛備了馬車,去送謝白回府。
謝白本來想說,自己還沒換衣服,但轉念一想,都已經這樣穿着出了門,也不差回家這一段路了。反正,也是坐在馬車裏。
跟太子、太子妃辭別之後,謝白便離開了。
許玉謠依依不舍地目送她離開。
這一幕落在太子眼裏,十分不是滋味。
——謝白這臭小子壓根沒有心!憑什麽能得到謠兒的一片癡心!
太子伸出手,在許玉謠眼前晃了晃:“謠兒,該啓程回宮了。”
府上目前唯一的馬車被派去送謝白了,許玉謠要回宮,就只能乘坐太子府上的馬車。
馬車載着三人,直奔皇宮而去。
聽說許玉謠回宮,皇後和皇帝也立刻趕了過來。
一見面,就是提許玉謠這兩天在外面做的事。
皇帝說:“謠兒啊,你馬上就要嫁人了,怎麽還這麽任性呢?”
一看皇帝跟皇後的架勢,許玉謠就知道他們想開始說教了,于是打了個呵欠說:“女兒困了,要午睡了。”
皇帝皇後登時沒轍,只能先讓她去午睡。
可是許玉謠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晚膳時間。
皇帝皇後打算趁着吃飯的功夫繼續之前沒完的話題,誰知道許玉謠搶在前面開了口。
“這茄子沒去皮,這黃瓜太老了,這魚湯太腥,這羊肉太膻氣……禦膳房今天怎麽回事,這番做成這樣,還想不想要錢了?”
茄子是特意沒去皮的,黃瓜也并不老,魚湯做得十分鮮美,羊肉也拿調料腌制去了膻……怎麽想都是許玉謠故意沒事找事。
皇帝和皇後對視一眼,雙雙決定作罷。
以後跟自家寶貝女兒一起吃飯的機會越來越少了,還是珍惜這一次一起吃飯的機會,好好吃頓安穩飯吧。
一時間,兩人似乎完全忘了,許玉謠的任性,全都是他們這樣一點點嬌慣出來的。
用過晚膳,許玉謠又喊着要去泡溫泉,說教的事又不了了之了。
直到入夜,皇帝跟皇後回到寝宮,面對面,齊齊嘆了口氣。
謝白剛一回府,謝侯爺跟謝夫人就聞聲趕了出來。
看到謝白身上的衣服,兩人徹底傻了眼。
“你這是……”
看看周圍站着的丫鬟小厮,謝夫人說:“先回屋裏再說。”
回到屋裏,遣退了所有下人,謝夫人關了門後,壓低聲音問:“子清,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你怎麽會……怎麽會穿成這樣?”
“公主知道你身份了?!”謝侯爺又氣又急,“你是怎麽搞的!”
原本謝白這次回來,是打算告訴他們,許玉謠不僅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還答應要保住侯府的事。然而此時,謝白又不是很想說了。
于是她冷聲道:“公主并不知道我的秘密,若是她知道了,爹娘覺得,我此時還能回得來?”
仔細一想,确實是這麽回事,謝侯爺跟謝夫人微微松了口氣。
“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謝侯爺語氣依舊不怎麽好。
“滕躍他們約孩兒去喝酒,就把孩兒帶去了春風樓,然後他們一直灌孩兒酒,孩兒撐不住喝醉了;他們找了姑娘要孩兒在春風樓留宿,孩兒生怕秘密暴露,所以努力撐着意識跑了出來,在路上遇到了公主的馬車,被公主帶回了公主府。”
這一段外面都已經傳瘋了,謝侯爺跟謝夫人當然知道。
謝夫人催促道:“然後呢?”
“然後公主生氣孩兒去了春風樓,于是就罰孩兒換上女裝,陪她出了門。”
聽到這,謝侯爺跟謝夫人齊齊出了口長氣:“沒露餡就好,沒露餡就好。”
謝白覺得他們自欺欺人的樣子有些好笑。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一個月前,自己為什麽會跟他們是同一個心境了。
想起昨晚許玉謠問的那句“你能不能為自己活一次”,謝白道:“即便今日沒有發現、明日沒有發現,可四日後,孩兒就要同公主成親了。這成親之後,又能瞞得了幾時,爹娘可想過?”
他們當然知道瞞不住,所以在賜婚的聖旨下來時,才會急得焦頭爛額。
“能瞞過一時是一時,”謝侯爺沒想到她會直接這麽問自己,眉頭緊皺道,“不然你還想怎麽樣?真冒誅九族的風險去找公主坦白嗎?”
看到謝侯爺這副模樣,謝白本該是習慣了的,可此時心裏竟然有了一絲波瀾。
一絲名為“反抗”的波瀾。
“既然爹知道這是誅九族的大罪,當初又何必叫孩兒去做這件事!”
“你……你還敢頂嘴?”謝侯爺氣憤地揚起手就要打。
謝夫人從旁趕緊拉住了謝侯爺:“老爺你就是打了她又能怎樣呢?”
“爹要是想打就打吧,最好直接把孩兒打死,然後快快出殡,也免得孩兒女兒身暴露,連累爹娘和整個侯府。”
說完這句話,謝白自己也愣住了。
如果是一個月前的自己,是斷然不可能對着謝侯爺說出這種話的。可現在,她竟然說出來了,而且輕而易舉地就說出來了!
說出來之後,也沒有以前預想過的愧疚。謝白覺得,跟許玉謠待久了,自己竟然也開始像她了。
但,這種感覺好像并不壞。
“你真是膽子肥了!真以為我不敢打死你是嗎?”謝侯爺氣得吹胡子瞪眼,推開謝夫人,直接一個耳光甩在了謝白臉上。
謝白只覺得耳朵“嗡”的一聲,腦袋就被狠狠打偏了過去。
謝侯爺似乎還沒有消氣,擡手又是一耳光。
謝白沒有躲。她想:打吧,打完了,這些年養育的恩情,也就算我還了。
看着不反抗的謝白,謝侯爺突然又不想打了,只是氣洶洶地道:“謝白,你給我想清楚,如果當初不是我跟你娘讓你假扮男兒,你能有‘小侯爺’這個名號嗎?日後你能繼承侯府和爵位嗎?”
“是啊,和名號、爵位一起來的,還有誅九族的大罪。”謝白冷笑一聲。
對于謝白再次提起誅九族,謝侯爺火氣又上來了。
謝白也知道,謝侯爺的火氣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惱羞。當年一時頭腦糊塗做出了不理智的決定,現在被人指出來,還是被自己的孩子指出來,面子上自然過不去了。
要是擱在以前,謝白還真不會這麽想。只是這一個月發生了太多事,多到好像,重活了一次。
謝侯爺氣得直接抄起旁邊桌子上的雞毛撣子。
謝夫人從地上爬起來,擋在謝白面前:“老爺,你要是打,就先打死我吧!”
謝白拉開謝夫人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關娘的事!要打就打我,反正爹現在巴不得孩兒死了。”
謝侯爺推開重新擋在謝白身前的謝夫人,雞毛撣子便一下下落在了謝白身上。
這是謝白從小到大第一次挨打,一開始疼得要死,可到了後面,謝白就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了。
再有四天,再有四天,就不用待在這個長平侯府了。
意識漸漸模糊起來,謝白在昏過去前,只剩下一個念頭:我還能撐到四天後嗎?
許玉謠一早醒來不欲起床。
起床之後,便要面對皇後跟皇帝的唠叨,一想到這裏,許玉謠又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直到鈴铛進來說:“殿下,侍衛來報說,小侯爺……病倒了。”
許玉謠猛地坐起來:“什麽?怎麽病的?什麽時候的事?人怎麽樣了?”
“不清楚,侍衛沒說。”對此,鈴铛頗有微詞,“他該不會是又在裝病了吧?畢竟還有三日就大婚了……”
“就你話多!”許玉謠知道,謝白這次絕對不是裝病,當即直接下了床,開始忙活着穿衣服,“去叫人備馬車,我這就出宮。對了,再去找個太醫,讓太醫快點到!”
鈴铛撇了撇嘴:“殿下何必這般着急,萬一謝小侯爺真的是裝病呢。”
“廢話這麽多幹什麽,本宮讓你去就趕緊去!”
看她生氣了,鈴铛趕緊跑出去做事。
等安排好人去備馬車、請太醫,鈴铛又回來,就見許玉謠急匆匆地穿衣服,連衣帶都系錯位了,只好上前給她解開重新系。
看着鈴铛把自己系錯的帶子重新系好之後,許玉謠就直接要走。
“殿下,頭發……”
“不梳了!”許玉謠現在心急如焚。
早就說謝白回去不安全!這人正好好的怎麽可能突然病倒呢?
鈴铛只好拿了發簪和梳子追上去,準備在馬車上再給她把頭發绾起來了。
馬車出宮的時候,剛好碰到入宮的太子——今日休沐,他是來看許玉謠的。
“謠兒——”太子掀開車窗上的簾子喊人,結果許玉謠的馬車停都不停一下,直接與他的馬車擦肩而過。
太子內心十分受傷。
“掉頭,跟上謠兒。”不用猜,太子心裏也清楚,許玉謠這麽急匆匆的,肯定是去找謝白。
這不昨天下午才剛分開嘛!這麽急做什麽!
總不會是……謝白又去春風樓了吧?
馬車一路尾随許玉謠的到了長平侯府門前,太子下了車,就看到許玉謠披頭散發的身影直接殺了進去。
路上的時候,鈴铛一直想給她把頭發梳起來,然而馬車跑得太快,一個不小心就戳到自家殿下,最後也只能作罷。
許玉謠沖進侯府,就被侯府的小厮攔住了。
“滾開!”
“殿下,老爺有令,今日侯府不見客。”
許玉謠一聽,更着急了:“本宮說滾開!”
不見客?那絕對就是有鬼!搞不好謝白壓根不是生病,是謝家那兩位搞了什麽事情!
小厮也很為難。一邊是自家老爺,一邊是出了名刁蠻的公主。
許玉謠看他依舊不動,直接擡手招了兩下。
侍衛識趣地上前,把人給強行趕開。
許玉謠對長平侯府熟門熟路,直奔謝白卧房而去。
謝白門前有兩個丫鬟守着,一看許玉謠來了,也是擋着不讓進。
這次不用許玉謠指示,鈴铛就已經上前把人趕開了。
許玉謠一腳踹開房門,露出裏面一張詫異的臉:“公主……殿下?”
“謝夫人,子清到底怎麽了?”
謝夫人滿臉淚痕,眼睛紅腫,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和許玉謠上次來時,滿臉擔憂的謝夫人卻完全不一樣。
聞言,謝夫人又抽搭着哭了起來。
許玉謠看她這會兒也不像能聊的人,幹脆直接繞過謝夫人,進了房間。
繞過屏風,許玉謠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謝白。
“誰幹的?!”許玉謠的火氣一下直沖腦門,當即紅了眼眶。
床上的謝白臉色毫無血色,呼吸時快時慢、時深時淺,兩頰卻殘留着清晰的掌印,露出的脖頸也有紅痕——分明就是被人打了!
坐在床邊,許玉謠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滾燙。
“鈴铛,你快去看看太醫來了沒有!”
“喏!”哪怕鈴铛不喜歡謝白,這會兒也知道情況危急,當即跑出去,卻看到了院子裏的太子,“殿下?”
“怎麽回事?”太子跟到院子裏,便沒有再進去,此時看到鈴铛出來,便攔住人問。
鈴铛急吼吼道:“小侯爺情況不太好,殿下很着急,讓我去看看太醫到哪兒了。”
說完,鈴铛繞過太子便朝門口跑去。
聞言,太子也沒有再攔人,而是敲了敲開着的門,跟了進去。
“謝夫人,這到底怎麽一回事?”看到謝夫人坐在外間的椅子上哭個不停,太子瞥了一眼內間,發現屏風擋了個嚴實看不到,只好問。
謝夫人見到太子,準備起身行禮,被太子攔住了。
“子清她……”謝夫人抽抽搭搭,說了沒兩個字就又哭了起來。
沒辦法,太子只好讓一旁的丫鬟好好安慰謝夫人,自己進了內間。
“謠兒,三哥進來了?”
看到太子進來,許玉謠帶着一絲哭腔,憤憤地說:“我就說我不回宮,你們非要我回!結果就一個晚上,謝白就成了這樣!”
太子順着看向床上的謝白。這一看,太子也驚到了。
昨日分開時還神采奕奕的人,今日怎麽就奄奄一息了?
“這……怎麽搞的?”雖然這麽問,但太子看了謝白臉上、脖頸上的傷,大概也猜到了。加之整個長平侯府的态度,這傷,大概率就是謝家自己人打的。
看謝夫人那麽難過,想來當是謝侯爺打的。
只是,謝侯爺緣何要把謝白打成這樣?
“太醫來了!太醫來了!”鈴铛帶着太醫一路小跑進來,“殿下,林太醫到了!”
“快,快看看她!”許玉謠趕緊讓出床邊的位置,還順手直接把太子也給推到了一邊。
太醫們聽到是許玉謠宣,一個個都推辭不敢來,最後還是派了他過來。
林太醫湊近床邊,掀開謝白的眼皮看了看,又扒開她的嘴巴看了看,最後拉出她的手腕,把了把脈。
一番看診已經足夠快了,可許玉謠卻覺得林太醫的動作慢吞吞。然而看病這事又催不得,只能自己一圈圈地轉着圈。
“回禀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謝小侯爺沒什麽大礙。”
“你管這叫沒什麽大礙?”許玉謠怒斥。
林太醫縮了下脖子道:“小侯爺雖然看起來很嚴重,但幾乎都是些皮外傷,只要塗藥慢慢養便好了。”
“皮外傷怎會發熱、昏迷不醒?”太子也不太信。
“小侯爺的發熱乃心火淤積所致,只要下官開幾服藥吃下去,定能退熱。”
“那你還不快點去開藥方抓藥!”許玉謠看着床上的謝白,只覺得心像被什麽一下下刺着。
林太醫趕緊道:“下官這就去。”
“鈴铛,去跟着林太醫抓藥。”
“喏。”
等鈴铛跟着林太醫走了,許玉謠看着太子說:“三哥,謝白是我的驸馬,有人把謝白打成這樣,也就是在打我的臉,我要去找這人算賬,三哥不會攔我吧?”
“謠兒,你可知是何人做的?”太子以為她覺得是滕躍幾人,于是問道。
“自然,”許玉謠冷笑一聲,她不在意所謂人情世故,但不代表她不懂,“謝侯爺,除了他,還有誰敢動本宮的驸馬!”
太子嘆了口氣道:“既然你知道是謝侯爺,那又怎麽找他呢?謝侯爺怎麽說也是謝白的父親。”
“是父親便可這麽打人嗎?”許玉謠反問,“如果是父親就可以這樣打人,那本宮作為一國公主,豈不是想砍誰砍誰?那我要砍那幾個昏官,三哥和謝白又何必要攔我!”
太子知道許玉謠這會兒氣急了,也不敢再多勸,生怕許玉謠擰勁兒一上來,就把謝侯爺給砍了。
“那終歸也是你未來的公爹,三哥不勸你,但是三哥希望你能自己把握個度。”
“我保證不會砍了他。”許玉謠冷笑道。
“不過,謝白現在這般模樣,也離不開人,找謝侯爺的事,還是晚些再說吧。”太子打算,趁許玉謠照顧謝白的時候,先去給謝侯爺通個氣,免得到時候謝侯爺再說錯、做錯點什麽,真的把許玉謠氣到砍人。
許玉謠重新坐回床邊,從一旁的水盆裏拿起那塊布巾,擰幹後疊放整齊,小心翼翼地放在謝白額頭上。
“三哥說得對,等謝白好了,再去找他算賬也不算晚。”
太子從沒見過這般仔細溫柔的妹妹,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又有些隐隐的不安——許玉謠真的太喜歡謝白了,喜歡到他們所有人都想象不出的程度。
看着許玉謠照顧人的背影,太子嘆了口氣,退了出去。
“謝夫人,敢問謝侯爺此時在何處?”
謝侯爺聽到公主闖進謝白卧房後,便擺了擺手,随他們去了。
沒想到沒過多久,外面就有人來說,太子想要見他。
公主那邊他可以不去見,但太子不行。謝侯爺只好出來迎接。
“謝侯爺,突然到訪,多有叨擾。”
“殿下客氣了。”謝侯爺明知故問,“不知道殿下找老臣,所為何事?”
“謝白這樣,是謝侯爺……”
聞言,謝侯爺沉了臉道:“殿下,老臣說句僭越的話,您雖貴為太子,但如何教育兒子,那也是老臣的家事,殿下應該不會想插手臣的家事吧?”
“現在不是本王想插手貴府的家事,而是謠兒。”太子沒想到謝侯爺竟然對自己甩臉子,也沉了臉冷聲道,“謝侯爺對本王這個寶貝妹妹應該也有所了解,現如今,她正為了謝白受傷的事大發雷霆,屆時,若是謠兒氣頭上做點什麽,本王也是攔不住的。”
“多謝殿下好意提醒,即便是公主,也管不到下官教訓自家孩子。”
“可謝侯爺別忘了,您自家的孩子,也是謠兒的驸馬,是我許氏皇族的女婿。”太子說着,拍了拍謝侯爺的肩,“本王言盡于此,剩下的,謝侯爺自己斟酌吧。”
等太子離開,謝侯爺才驚覺,自己竟然在這個初夏的時日裏,出了一身冷汗。
太子最後的話,分明是在威脅自己。若是自己惹了他們不快,他們完全可以讓長平侯府消失,而謝白——謝白到時候就是皇家驸馬,與他長平侯府還有何幹系?
想到這,謝侯爺突然後悔自己昨夜把謝白打成這般。
要想保住長平侯府,應該先保住謝白才對啊!
謝侯爺給了自己額頭一巴掌:“昏啊!昏啊!”
林太醫還是利落,藥很快就讓廚房煎好了送了過來。
許玉謠謝絕了所有打算喂藥的人,自己坐在床沿,從鈴铛手裏接過藥,舀起一勺,放在唇邊吹了吹,遞到謝白嘴邊,小心翼翼地送了進去。
然而謝白依舊是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送到嘴裏的藥也随着喘息被吐了出來。
鈴铛從旁說:“殿下,要不還是奴婢來了。”
“不用。”許玉謠幹脆放了勺子,自己就着碗喝了一口,然後俯身過去,将藥渡進謝白嘴裏。
以前看話本故事的時候,看到小姐給書生這般喂藥,許玉謠便覺得小姐們當真有勇氣,這藥如此之苦,竟也敢自己喝了再去渡給書生。
然而今日到了自己,許玉謠卻發現,心急如焚盼着人醒的時候,一點也察覺不到嘴裏藥有多苦。
或者說,憂心的思緒,可比這碗藥苦多了。
反複了十幾次,一碗藥才算全喂進去。
鈴铛當即拿了蜜餞果子遞給她。
許玉謠卻擺了擺手:“不必了。”
看着許玉謠看向謝白的眼神,鈴铛覺得,自己此時站在這裏,完全是多餘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