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婚前

最後太子還是把紙逃了出來。

許玉謠看完之後,略有些失望:“竟是只有這一位嗎?”

太子嘆了口氣說:“這思想哪兒是說改就能改的呢?”

就是這一位,也只是用了王氏這樣看了絕對猜不到是誰的稱呼。許玉謠覺得,即便這碑立起來,也完全沒有效果。

看她發愁,太子妃道:“謠兒也別太着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是?而且婚期在即,莫要這些外面的事擾了心情。”

許玉謠點點頭,可心裏還是放不下這件事。

當時一個人在涼亭那邊面對賊人的恐懼,她記憶尤深。雖然她這段時間一直看上去和平日裏一樣,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段時間有幾次午夜夢回,被噩夢驚醒。

她不敢想,那些女子們都是怎麽撐過來的。

看她依舊有些愁眉不展,太子妃又說:“清越也進宮了,今兒風不錯,你們去放風筝吧。”

“不想。”

太子趕緊說:“對了,今日京中都傳開了。”

“恩?”許玉謠轉過頭去看他。

“就是滕躍他們四人的事。”太子道。

“怎麽傳的?”許玉謠有些好奇。最近兩天事情太多了,她都差點忘了滕躍他們四個還欠着十個“客人”呢。

“都在說他們活該呢。”太子半真半假地說。

确實有人在說他們四人活該,但并不是都在說,還有一部分人在說許玉謠果然刁蠻,謝白只是成婚前被他們四人帶去喝個花酒,都要被這麽羞辱,這公主簡直是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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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哪兒到哪兒呢。”許玉謠心想:只是被說幾句,過段時間京城裏有了別的事情,就會被大家抛之腦後的。

不過消息傳開也好,省得以後再有不長眼、不長腦子的人來帶謝白去奇怪的地方。

看許玉謠心情好點了,太子跟太子妃說:“對了,你不是也有禮物要送給謠兒嗎?”

“瞧我這腦子,”太子妃一邊說着,一邊從袖子裏掏了個東西出來說,“這是薛記當鋪的令牌,不管在哪個州,只要是有薛記當鋪,便可以用它去支取銀票。”

許玉謠一頭霧水:“三嫂,我不缺錢。”

太子笑眯眯道:“錢還有嫌多的時候?你三嫂給你,你收着就是了。”

太子妃的娘家便是薛家,這薛記當鋪想也知道是太子妃娘家的産業,只是——

“可這麽重要的令牌,本就是給三嫂的,給了我,這多不像話啊。”

“還有從你嘴裏聽到‘不像話’這三個字的一天呢?”太子笑道。

太子妃柔聲解釋:“這令牌我也用不到,本來當初是打算,等有個女兒,就把這個傳給她的。到時候,不管她夫家如何,最後總能有個保障。但是我跟你三哥沒有女兒的命……你也算我看着長大的,雖是妹妹,但跟女兒也差不多,所以這令牌今日送與你。”

既然太子妃話都說到這份上,許玉謠也沒有再虛情假意地拒絕,而是十分鄭重地接了過來:“那玉謠就多謝三嫂了。”

令牌上用小篆刻着一個“薛”字,許玉謠摸了摸,便小心翼翼地收到了自己懷裏。

“爹娘!小姑!”許清越自己在外面玩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跑了進來。

許玉謠摸了摸自己這個小侄子的腦袋:“看你跑得這一頭汗。”

“四叔、五叔家的妹妹好可愛,”許清越擡起胳膊把自己額上的汗胡亂一擦說,“小姑,你要去看看嗎?”

本來想說不去,但對上許清越期待的眼神,許玉謠還是起身,被他拉着走了。

兩個小姑娘在路上被奶娘哄着睡了一路,這會兒到了宮裏,哪兒哪兒都新奇,自然是不肯午睡,只好叫奶娘哄着在花園裏玩。

許清越拉着許玉謠到花園的時候,就看到兩個小姑娘被各自奶娘抱着,哭得稀裏嘩啦。

許玉謠趕緊過去問:“這是怎麽了?”

“見過公主。”兩個奶娘抱着孩子,粗粗行禮之後道,“這兒的花上似乎是有刺,奴婢方才稍微一走神,兩位小郡主就把自己給紮到了。”

被花刺紮到也沒什麽大事,許玉謠放下心來,先後摸了摸兩個人哭花了的小臉蛋說:“姑姑小時候也被這兒的花紮過好多次,但是姑姑都沒有哭。”

兩個小家夥抽搭着鼻子問:“為什麽?”

“因為哭了很醜。”說着,許玉謠沖着兩人做了個鬼臉。

兩個小家夥立刻被逗笑了。

讓奶娘把兩人抱回去洗洗臉,順便檢查一下有沒有刺還留在手裏,許玉謠對兩個小家夥說:“一會兒來姑姑宮裏玩嗎?姑姑有好多玩具。”

“要!”

看着奶娘把兩個妹妹抱走了,許清越忍不住問:“我聽爹娘說,小姑馬上就要成親了,那等小姑成親後,是不是也會給我生個妹妹?”

這個問題,許玉謠在知道自己喜歡謝白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

她一點都不在意自己以後會不會有孩子,可現在被晚輩突然這麽問起來,許玉謠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

想了一圈,也找不到個合适的理由搪塞,許玉謠只好點着許清越的額頭說:“做夢去吧。”

許清越不理解為什麽這就是做夢了,撓了撓腦袋,跟着她回去了。

下午,許智許信的小女兒在許玉謠這裏玩得十分開心,最後玩累了,直接就在這裏睡下了。

兩個王妃聽說後,立刻趕了過來。

“給你添麻煩了。”

許玉謠擺擺手:“沒有的事,她們兩個可好哄了。”

定王妃莞爾一笑道:“待公主跟驸馬成了親,也早日生個小郡主出來哄。”

淮王妃笑着附和:“是啊,公主跟謝小侯爺生的小郡主,肯定又聰明又漂亮。不像我們家這個,請了夫子啓蒙,卻一心只顧着玩。”

對于兩個嫂子的調侃,許玉謠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兩人也只當她是害羞了。

若是此時太子妃在,一定會告訴她們兩個:想多了,誰都可能害羞,唯獨這位不會。

提起了孩子,兩個人就打開了話匣子,一下子聊了起來。

這個說家裏老大在學堂讀書總是被夫子批評,那個說孩子太頑劣總是管不好……說着說着,又談到了妾室的問題上去。

這個說她家王爺納了個妾,那個小妾懶得要命,簡直是請了個祖宗回來;那個說“你知足吧”,她家王爺倒是沒納妾,但時不時就跟着封地上的地方官,去青樓裏喝花酒。

許玉謠聽得眉頭微微蹙起。

兩人話一轉,轉到了許玉謠身上。

“真羨慕公主啊。”

“是啊,驸馬不許納妾,公主就能跟驸馬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也不用擔心有別的女人生了他的孩子,跟你的孩子搶家業。”

“更不用擔心哪天突然冒出來一個孩子,說是你們家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又很快聊回了自家府上的事。

許玉謠聽她們字裏行間都是對兩位王爺納妾、喝花酒的不爽,于是道:“這些話,嫂嫂們可同哥哥們提過?”

“這怎麽能提呢!”兩人詫異地看向許玉謠。

“為何不能提?”

“這可是‘善妒’,犯了七出之條。”

許玉謠從小不愛讀書,尤其是那些禮儀道德之類的,自然不知道七出是什麽。

看她不解,淮王妃給她解釋了七出之條。

眉頭一皺,許玉謠說:“只想她屬于自己,明明是因為愛,如何便成了妒忌?”

愛?兩人覺得許玉謠有些好笑,然而笑過之後,又有些羨慕起來。

聽說許玉謠跟謝白的親事,是許玉謠自己相中的,所以,應該是因為愛,才成親的吧?

可她們呢?她們不是。她們或許是出于政治原因,或許是出于其他原因,才嫁進王府的。愛是什麽?她們從來沒有理解過。

她們只知道,她們過得日子比其他人過得好,那就夠了。

因為大家都沒有愛,所以她們習慣了,可一旦冒出來一個說法不一樣的,一時間,死水無波的心裏,又被什麽蕩漾出了漣漪。

想到這裏,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愛這種東西,是只有像許玉謠這般被寵愛的公主,才能享受的奢侈。

“公主久居深宮,對這些事還不了解,待日後鄰裏百家見多了,也就明白了為什麽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帶她們回去,不打擾公主休息了。”

“二位嫂嫂慢走。”許玉謠起身把兩人送到門口,回來後躺在躺椅上,晃着自己,有些出神。

出嫁前的最後一天,宮裏以皇後的名義辦了一次賞花宴,作為京城裏達官貴族夫人們一起給許玉謠送嫁宴。

許玉謠理不着,可皇後勸完五位嫂子輪番勸,勸煩了,也只好跟着去了。

來的夫人裏有謝白的娘,許玉謠看到她就沒有好臉色。

謝夫人也不敢直視許玉謠,只能坐在一群人中間,垂着頭,一聲不吭。

然而總有人想要看熱鬧。

“謝夫人,日後公主便嫁到你謝家,是你謝家的人了……”

大家都坐得很近,許玉謠也聽到了這話,當即有些不爽:“什麽叫做本宮嫁到謝家,以後是謝家的人?”

“這……”說話的夫人有些詫異,心想:難道時至今日,這門婚事還有變數了不成?

“本宮跟謝白成親,是我們兩個自己成家立室,跟謝家有何關系?”

“殿下說得是,”那位夫人趕緊道歉,“是臣婦失言了。”

“既然知道自己失言,那就少說點。”許玉謠說完,看向謝夫人,“借一步說話。”

謝夫人看許玉謠對其他夫人都是一副不留情面的模樣,有些膽戰心驚地跟了上去。

昨天她算是見了許玉謠對謝白多上心,自己作為謝白母親,卻眼睜睜看着謝白被打成那樣——想來許玉謠叫她過去,定是要譴責幾句的。

“子清現今如何了?”

來了。謝夫人垂着頭道:“回殿下,好多了。”

“當真?”

上挑的尾音帶着許玉謠那獨特的,猶如挑釁般的感覺。

謝夫人只覺得這夏日的天兒裏,涼得人有些發抖:“當,當真。”

“最好是真的。”許玉謠嗤笑一聲,“明天本宮大婚,必須要看到一個完好的謝白!”

“是,是。”謝夫人連連稱是。

自從昨日許玉謠回宮之後,謝侯爺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一天一夜,哪怕今日早朝,也是稱病沒有去。想來也不會再在大婚前做什麽了。

只是,明日便要大婚,而婚後……

謝夫人不敢去想,若是許玉謠發現了謝白的秘密,會怎麽樣。

“少爺,司禮監來人了。”

謝白正在桌前寫着字,就聽到外面小厮通報。

最後一筆穩穩寫完,謝白這才放了筆:“來了。”

司禮監來了一群人,快要把侯府前廳給塞滿了。

看到謝白出來,為首的人施禮:“見過小侯爺,下官司禮監平月,今日奉命特意前來,為小侯爺梳理明日大婚流程。”

“平大人,有勞了。”

“這是小侯爺明日要穿的婚服,還請小侯爺上身一試。”

還要試衣服?謝白只好把人請到了後院。

看着要跟着自己一起進屋的宮女、太監,謝白站在門口,擋住了進路:“不必麻煩了,我自己穿就好。”

“那就請小侯爺稍微快一些,時候有限。”

“好的。”謝白性子一直比較溫吞,即便剛剛司禮監那位大人的語氣多少有些威脅的意思,可她并不在意,還是應了。

如今是夏季,婚服只有一層,倒是也好穿。謝白脫掉身上的外衣,拿過婚服便往自己身上套。

然而這婚服和謝白平日裏的衣服不太一樣。謝白平日裏的衣服總是做得比她身量寬出一些,好藏住她的秘密;可這婚服似乎有那麽一點緊。

說起來,之前司禮監并沒有人來給她量尺寸,這婚服不合體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明日便要大婚了,卻在今日才來讓自己試衣服……

謝白覺得,這大概也是出于皇家的授意,給自己的一個下馬威吧。

嘆了口氣,謝白沒辦法,只好先把裏面的亵衣脫了,從衣櫃裏找了塊布條,在胸前圍了兩圈後,才重新穿上那套婚服。

只是當布料緊貼着肌膚,并摩擦着傷口,叫謝白不自覺咬緊了壓根。

大紅的婚服,是謝白平日裏做衣服絕不會多看一眼的顏色,此時穿在自己身上,竟也平添了幾分喜氣。

“小侯爺覺得婚服可還合身?”

“合身。”謝白道。

便是不合身,這事也無法說。一來,說了也改不急;二來,這本就是給自己的下馬威,若是自己鬧起來,只會讓宮裏那幾位更瞧不順眼自己了。

“那就請小侯爺,随着下官熟悉一遍明日要做的事情吧。”

“有勞。”

謝白跟着司禮監的人,從院子這頭走到院子那頭,只覺得胳膊與後背的傷口又被磨得火辣辣的。

平月似乎察覺了什麽,問:“小侯爺可是身體有哪裏不舒服?”

謝白咬了咬牙,努力忍着痛道:“不,沒有,繼續吧。”

“那下官就繼續了,若是小侯爺覺得哪裏不合适,還請及時告知下官。”

“恩。”謝白心道:若是心直口快的人,信了這鬼話,真的說了,那日後的日子,可要難過了。

跟着司禮監的人不間斷地走了一個時辰,終于是把明日的主要流程給走完了。

平月道:“小侯爺可都記清楚了?”

“平大人教的仔細,都記下了。”

“明日小侯爺要騎的馬已經送去侯府馬廄了,若是無事,小侯爺也可以提前過去看一眼。”

“好。”

“若是小侯爺沒有其他什麽事,下官就先回司禮監複命了。”

謝白把人送到院子門口:“慢走。”

等人離開後,謝白趕緊快步回到自己房間,脫下了這身緊貼着的婚服。

胳膊上的傷口已經被磨得通紅,不用看,想也知道後背的情況。從抽屜裏找出藥瓶,謝白打開,給自己胳膊上了藥,只可惜,後背的傷太散,她自己上藥,只能抹到一部分。

不過也總比不上藥要好多了。

謝白換回自己的衣服,把婚服架起來挂在一邊,避免褶皺,又出門去了馬廄。

其實看不看馬倒是無所謂,司禮監還不會在馬上面做手腳——私下裏讓自己出糗和明日在萬千百姓目光下讓自己出糗,那可是兩碼事。

就好像那套婚服,瘦歸瘦,做工卻是一等一的精致,明日穿在自己身上,絕對不會有人注意到,那衣服多不合體,只會在意那套衣服多麽華貴。

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打了個響鼻,湊到謝白面前。

謝白抓了幾把馬草喂了喂,又撫摸了馬頭幾下道:“明日,馬兄可一定要給足在下面子啊。”

似是聽懂了一般,馬又打了個響鼻。

謝夫人赴完宴一回府,就聽到下人說,司禮監的人來過又走了,立刻緊張地直奔謝白卧房而去。

“娘什麽事這麽急?”

“司禮監的人來過了?”謝夫人急匆匆問,“都說什麽、做什麽了?”

“沒什麽,只是來提點孩兒明日的事情,以及送了一匹馬跟婚服過來。”

聞言,謝夫人松了口氣,随即又想到了什麽,問到:“司禮監的人在這待了多久?”

“一個半時辰左右。”

“那你爹呢?”謝夫人又緊張了起來,“這一個半時辰,他做什麽了?”

謝白不解:“爹壓根沒露面。”

“完了。”謝夫人懊惱,又問,“那他們走之前,你塞錢了嗎?”

“塞錢?”

“算了……”謝夫人匆匆轉身走了。

謝白一頭霧水:司禮監奉命來做事,自己還要塞錢讨好嗎?反正,他們回去也不敢亂說;況且,只要宮裏那幾位瞧自己不順眼,塞不塞錢都有讨厭的理由。

罷了,這事反正也沒多大關系。謝白想。

“回禀陛下,娘娘,太子、宣王、瑞王、淮王、定王殿下,”平月站在一群人下面,開始彙報今日的事情,“微臣今日去了長平侯府,見了謝小侯爺。”

“如何?”

平月把謝白的一言一行都複述了一遍。

皇帝問:“你們幾個覺得,這謝白如何?”

“呆若木石。”這是淮王的評價。

定王道:“讀書讀傻了。”

宣王、瑞王看法一致,只是換了個說法,其中宣王說得最文雅——呆若木石。

經過之前報官一事,太子倒是不認為謝白呆。像是婚服做得不合身這種小事,謝白肯定一早明白了。所以,他這般表現,可以理解為示弱、示好、表忠心嗎?

太子不太确定。

作者有話要說:  補5月8日更新感謝在2021-05-08 22:43:34~2021-05-10 03:53: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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