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自昨日督主大人在長寧宮大發神威,今早宮人們再跟着寧妍跳舞便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勁兒來。
宮裏守着的錦衣衛除了被打傷的盧硝不知所終外,其餘的人也被全部撤走,早上又換了一批新面孔。寧妍讓如意去打聽,得到的答案是先前的錦衣衛玩忽職守,督主便派了新的小隊過來。
盧統領和他們一起去緝事廠領罰了。
因此莫說是宮人們,便是寧妍也是打不起什麽精神來的。畢竟跳舞玩樂這事兒是她起的頭,旁人沒法兒違抗公主的命令,不得不跟着她一起胡鬧罷了。
伯仁因她而受罰,良心難安呀。
一整天都過得渾渾噩噩,晚間的課程直接取消了,大家心裏頭都有事,也沒心思上集體課,寧妍索性給他們放了個晚休假。
小如意跟翠珏也沒給自己開小竈,領取舞蹈比賽的獎勵。反倒是花了不少心思給寧妍做了幾樣新鮮吃食,不過她也沒什麽胃口,晚膳随便用了幾口便擱了筷子。
早早洗漱上了床,讓明雀打了會兒蒲扇便歇了。
第二日還犯起懶了,沒能早起,宮人們得到消息說晨練也取消了,心裏更是莫名的發悶,一個個埋頭幹着自己的差事。
因而整個兒長寧宮便都籠罩在一層烏雲下,秦臻跟着督主大人過來宣旨時還以為走錯地方了,前兒個的熱鬧非凡和今日的冷冷清清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督主。”碧竹側身給杜錦中福了一禮。
杜錦中卻将眸光投向虛掩着的門內:“殿下呢?”
碧竹低着頭微微轉了轉眼珠,同樣往屋裏看了一眼,輕聲答道:“回督主,公主尚未起身。”
“哦?”
杜錦中微微訝異,又轉頭看了看天邊高挂的朝陽,他怎麽記得往常手底下的人送上來的消息都是“曦光則起,月上而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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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明雀打了洗臉水過來,端着銅盆來到公主房前,正暗暗琢磨着又得用濕漉漉的錦帕喚醒公主,冷不防撞見站了好幾個人,也是一愣。
“督主。”
看見杜錦中的臉後,明雀忙屈膝福身。
杜錦中見她手裏捧着洗臉水,似是不經意般随口問道:“碧竹方才告訴本督,你們殿下還未起身,卻如何你又打了洗臉水過來?難不成碧竹在欺騙本督?”
碧竹忙福身道:“奴婢不敢。”
明雀接過話頭:“回督主的話,公主确實尚未起身,只不過公主曾交代過奴婢,若是公主巳時仍在睡夢中不曾醒轉,便讓奴婢取了濕涼的洗臉巾子覆于公主的臉上,使公主能快速從夢中驚醒。”
目光掠過她手上的半盆清水,杜錦中道:“這法子倒是有趣得緊,是殿下的主意?”
明雀道:“回督主,正是公主的主意。”
杜錦中卻不做聲了,垂了眼簾似在思索些什麽。
明雀看了看低頭垂手默立一旁的秦臻和碧竹,心想這再不進去叫公主起床,可就得到用午膳的時辰了。皇後娘娘囑咐過,千萬不能讓公主晨間不進朝食,極易損傷脾胃。
明雀的心思如是閃電般掠過腦海,當下便打破沉寂對杜錦中道:“督主,那奴婢便進去喚公主起床了?”
“嗯。”
杜錦中點頭應允,明雀又福了一禮,端起水盆便往門口去。
幾人側身讓明雀過路,明雀來到門口,而後便用左手單獨穩穩地端着銅盆,騰出右手來在門上敲了三下,微微提高了嗓音沖屋內喚道:“公主——”
屋內一如既往地無人應答。
明雀伸手便要直接推門入門,左邊卻忽地斜斜插入一只胳膊,險些碰翻了銅盆,她忙後退一小步。
杜錦中低頭望了眼清水微漾的洗臉盆:“從今兒開始,便由本督來教授殿下禮儀,這伺候殿下的事以後也都交由本督來吧。”
說罷便單手接過銅盆,另一手徑直推開房門往裏去了。
餘下碧竹、明雀和秦臻瞪着重新掩得嚴嚴實實的雕花大門面面相觑。
明雀雙手半擡,仍保持着銅盆被奪走那一刻的姿勢,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腦子裏卻在思索督主大人方才說的話是個什麽意思。
“咳,”秦臻約摸也覺着尴尬,輕咳一聲,率先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二位姑娘,事情是這樣的……”
明雀卻忽地想起一樁事來,面色陡然僵硬:“糟了!”
……
寧妍這回夢見自己被扔到了火焰山。
孫悟空用将金箍棒變得很長,又用了根更長的粗鐵絲纏了好幾只雞鴨鵝肉,帶着她一個筋鬥雲飛到火焰山上空,釣魚似的将鐵絲甩下來弄燒烤。
哪知在筋鬥雲上蹲了一整日,天都黑了還能隐約看見雞鴨鵝肉上的顏色依舊跟生肉沒什麽兩樣,寧妍心裏這個急呀,劈手便要去搶大聖爺手裏的“釣魚竿”,誰料一腳踏空從筋鬥雲上邊摔了下去,眨眼間便要栽進冒火的火焰山山口。
寧妍捂着胸口驚醒過來,喘了會兒覺得額間有些發癢,探手去摸,滿手都是汗。
吓skr人了。
掀開裹在自己腰腹上的被子,寧妍四肢并用爬到床的另一頭,取了大蒲扇坐在床頭使勁兒扇了陣風,待涼快了些才感覺自己的心悸症狀漸漸消散。
她就說嘛,怎麽會無緣無故熱醒,這被子定是昨夜明雀趁她睡着之後搭在她肚子上的。寧妍晚上睡覺又不老實,翻來覆去的,就把薄被纏在腰上不得脫了。
白天不讓多喝涼茶,晚上還讓蓋被子睡覺。
公主殿下的心裏着實頗為苦惱。
原來世間還有一種冷,喚做——你的貼身大宮女覺得你冷。
這會子估摸着已經是大上午了,寧妍扇了一會兒便覺得手上乏力,可放了大蒲扇不多會兒,又開始悶熱起來。
寧妍掀開被子,光着腳下了床,又爬到繡榻上躺着。
感受着背上泛起的絲絲涼意,寧妍又覺得瞌睡蟲上頭了。腦袋一歪,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杜錦中反手關上門,還沒轉過屏風,一副美人入睡圖便直直地撞入眼簾。
白日裏作天作地的小姑娘此刻乖乖巧巧地歪在美人榻上,一雙美目緊緊阖着,單薄的亵褲紮了好幾圈,高高卷起至大腿根,露出兩條白皙細嫩的小細腿兒,斜斜地擱在美人榻上,被大紅的布料一襯,更顯那嫩白的皮膚滑如凝脂。
杜錦中的眸光猛然暗沉下來,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前又走了幾步,直至來到美人榻前。
這下蟄伏在暗處的惡狼才徹底看清了那昏睡中的嬌嬌兒。
玉色的肚兜松松散散挂在脖子上,因嬌花兒側躺在繡榻上,身前輕易便擠出一道深壑。光裸的脊背和圓潤的雙肩在大亮的天光照射下,竟幽幽地泛着玉色的光澤。
杜錦中不甚明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喉間便接踵而至地傳來猶如幹渴至極時才會産生的緊痛感覺。
一雙背光的幽暗眼眸仿若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深深凝視着處在危險邊緣猶不自知的甜美獵物,只待時機一到,便伸出蓄勢待發的利爪,一舉擒獲自己觊觎已久的獵物。
杜錦中又在原地靜靜站了會兒,才轉身退了幾步,将手中的銅盆擱置到洗臉架上。
看看盆中晃晃蕩蕩的半盆涼水,督主大人又側身回眸,眯縫着狹長的眼睛瞧了眼榻上的人兒,卻見那兩只晶瑩的小腳底板上沾染了一層輕薄的灰塵。
他轉身取了柔軟的洗臉巾子浸到水裏。
将巾子在水中來回搓了兩道,拎出擰幹,杜錦中一邊暗道這水果然涼絲絲,又分出兩分心神回想,自個兒似乎好些年頭沒有伺候哪位主子的起居了。
嘩啦啦的水聲在安靜的寝宮裏聽得十分響耳,寧妍不安地在榻上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想道,明雀又在搓帕子了,怕是要不了一會兒就得弄醒自己了吧。
寧妍又怕自己再被明雀用涼巾子吓醒,不敢再睡沉實,提心眯眼等着臉上再度來個晨間涼敷。
哪知明雀一直沒動靜,剛掙紮着睜開雙眼,腳底卻傳來了一陣濕涼的觸感。
寧妍的身子一抖,便要縮回自己的腳,冷不防被人大力拿捏住了腳踝處,掙紮不過成了徒勞無功的舉動,摩擦間反倒帶起皮膚上一陣痛意。
“哎呀!”
寧妍叫了一聲,迷迷瞪瞪地想着今兒個明雀怎麽傻了,拿着洗臉巾子往她腳上抹,同時用手撐起自個兒的身子朝腳那頭看去。
“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寧妍吓得立即清醒了。
怎麽是杜公公?明雀呢?
“明雀!明雀!”
她一邊高聲呼喚着明雀,一邊慌裏慌張地把腳往回縮,這回督主大人倒是松了手,寧妍很快便察覺到自己“傷風敗俗”的穿着已然被個男人看光。
當下顧不得其他,緊張地從榻上下來,又光着腳在地上小跑了十來步,猛地将自己摔進繡床上,扯過被子牢牢地裹緊自己。
可上床時太急,膝蓋在床沿上磕了一下,骨頭上的刺痛讓寧妍的兩道秀眉都擰成一團了:“唔!”
杜錦中見她面色不對,便朝床邊走了兩步。
“你別過來!”
寧妍如臨大敵一般,自床上跪坐起身子,頓時膝蓋也不覺疼痛了。
杜錦中依言止步,臉上卻帶了分似笑非笑的神色:“殿下不必驚慌,咱家不動便是。”
見他果真不再靠近,寧妍直起喉嚨便朝外大呼:“明雀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