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的誤判(上) (2)

父母親一輩子不會有任何牽扯?】

【不會有,我保證】

清居眉心的褶皺一下子加深許多。

【....你知道我現在有什麽感受嗎?】

【不知道】

【還敢秒答。不知道就思考啊。想辦法更貼近我。】

只見清居眼神瞪視的力道越來越強。這是為什麽?想不出剛才那段對話當中有何值得生氣的點。再說,哪可能更進一步貼近。

就像美術館展示的畫作不能碰,星辰與人類也不該平等。美術作品不能碰是為了避免受到髒污或破壞,夜空中的星星也因為人類無法觸及而顯得美妙。兩者都是一旦被碰觸到便會減損其價值的東西。

【說話啊】

腳在桌子下被踹了幾下,只得戰戰兢兢地開口...

【我、我不太懂你為何生我的氣】

【啥?】

【畢竟,夜空中的星星跟在地面仰望的人不可能是平等的嘛】

【星星?怎麽突然就跳躍到宇宙去了?】

清居眯起眼。好恐怖。但平良依舊拼命試着解釋。

【所、所以清居跟我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錯的機會呀。不在同一條線上,連所在次元都不一樣,星星就是這樣才更顯的閃耀。妄想碰觸或是理解就等于是把星星拉低到自己的等級。所以說,我想強調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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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錯,就過往經歷而言算是表達得挺清楚的。最後做好總結就行了。

【也就是說,我并不想理解清居】

剎那間,完成目标的成就感湧現。至今從未如此完整表達自己的心緒。然而相對于深感滿足的自己,清居美麗的臉龐卻扭曲的相當厲害。

【去死!煩人的惡心鬼!】

桌面下,小腿胫骨承受一擊重踹,讓平良痛到說不話來。清居丢出一句【時間差不多,該走了】便站起身徑自離去,扔下依然搞不懂是怎麽回事的平良。

離開咖啡廳,清居引路将平良帶到發廊。以往平良都在老家附近的理發店剪頭發。從小學開始沒換過地方,用一句[跟之前一樣]就能輕松解決,非常方便。但是今天的情況卻不容許平良繼續貪圖方便。

讓人整理過發型,接着換上清居挑選的衣服,站在發廊的鏡子前見到自己打扮入時、判若兩人的模樣,平良幾乎想問[你誰啊?]

【...好、好像很奇怪耶】

不知所措地正想撥動頭發,被清居怒斥不準碰。

【別畏畏縮縮的。我不是一直都跟你說,只要弄好發型跟衣服,你還是很帥的。就算社長看到現在的你,也認不出你就是[可疑男]】

【可疑男?】

【沒事。走了。】

跟上迅速離開發廊的清居,邁向今天真正的目标--看新房。雖為讓人快樂到升天的愉快事件,卻得先跨越聳立的高山。

【午安。你就是清居的男朋友啊?喔~~恩,原來如此】

約定集合的公寓樓下,清居所屬之經紀公司的社長用眼神對平良品頭論足了一番。想到可能被美學專家評為劣質品便禁不住縮起身子。

一行人準備要看的公寓套房登記在清居所屬經紀公司的名義下。一房一廳加廚衛,保全系統完善,經紀公司還會支付一半的租金。條件好得無可挑剔,但知曉清居為同性戀的經紀公司方面要求在正式同居前先打過照面。過不了這關,平良與清居的未來就沒有希望。保佑我吧,鴨子隊長。

【平良,聽說你是清居的同學】

聽社長這麽問,平良內心洶湧翻騰但還是忍了下來,乖乖聽清居的吩咐,不多說也不傻笑,僅以壓低的聲音回答一聲【是】社長緊盯着觀察平良,透過外表做再多的掩飾,是否依舊藏不住底層人的氣場呢?

【平良,你對演藝界有沒有興趣?】

平良呆愣眨眼。

【你跟清居不同型,但是也很有味道呢。有股現代年輕人少有的灰暗氛圍,有格調的個人特性。不是電視,更适合電影的那種。體格好,當模特兒也不錯。恩~~不過那樣就可惜了這張演員臉。啊,該不會已經有簽約了吧?】

這個人在說什麽鬼話?眼睛有問題嗎?不,不對。肯定是看在未來大明星清居的面子上,才對戀人說好聽的場面話。

【有空來我們辦公室走一趟吧,一起吃頓飯,慢慢談】

社長笑着如此說道,并從胸前口袋取出名片。

【社長,平良對那種事沒興趣】

清居從旁搶走名片。

【怎麽這樣~~稍微交流一下又沒關系】

【我知道這家夥是社長的菜】

社長一副被說中痛處似地,把手放在胸前。原來他也是同性戀?

【說夠了就把鑰匙交出來啦。你還有很多事要忙吧?】

【什麽嘛。何必這麽緊張。清居平常那麽冷漠,沒想到這麽會吃醋。不過,有這樣的男友,也是可以理解。】

【那就失陪了】

清居毫不留戀的背過身,朝着平良用下巴示意。邁步打算跟上時被社長囑咐了一句【咱們家的金雞母就勞你照顧咯】平良轉身點頭示意。

【如果你也來當金雞母,我也是相當歡迎的喔】

社長再次取出名片,迅速塞進平良的襯衫口袋。随後揮手說句【拜啦】并返回停在路邊等候的座車。雖然是個大叔但給人感覺不拘小節。一邊覺得把場面話說到要平良當藝人實在超過,同時明白自己暫且過關而感到放心。

回過身發現清居已經穿過入口。連忙追上卻因為沒有鑰匙要被拒在門外。清居就在玻璃門另一側,雙手抱胸而直挺挺地站着。平良用手指示意清居開門,對方卻在玻璃門那邊攤開掌心。平良歪頭不解,清居随後指着平良胸前。

這下總算明白清居的用意,便從襯衫口袋拿出名片,插進門縫交出。清居将名片塞進臀部的口袋才開門。

走進穿堂,又有一只手伸過來胡亂将平良在發廊整理過的發型撥亂。眼見平良一頭亂發的模樣,清居從鼻腔哼了一聲。

【清、清居為何不開心?】

【閉嘴。你一輩子扮醜就好】

清居一臉氣氛地踏進電梯,搭到四樓,轉開門鎖進房。日照充足的客廳首先映入眼簾。由于是邊間,陽臺成L型。系統廚具加上全面加熱地板。對兩個大學生來說可謂超級奢侈的住處。

【這間就是卧房吧】

清居推開非面向陽臺的房間門。拉開衣櫃的折疊式門板确認空間,接着走到窗邊自言自語似地說床就擺在這裏好了。

【都要搬家了,幹脆買張新的床吧?】

空蕩蕩的房裏,面向東方窗戶引進的微弱陽光把清居的側臉照得好美。平良拿起總是随身帶着的單眼相機。俐落按下快門後,清居才轉向這頭。

【你還在拍照。以後就要住這兒了,你也仔細看看啊】

【我看啦。很棒的地方,沒有任何不滿意之處】

只要能跟清居同住,即便是睡在高架道路下的紙箱屋也無所謂。房間什麽狀況一點都不在乎,記錄這個情景更加重要。目前在嬸嬸家的生活已不知不覺變成半同居的狀況。但這回将成為明确的起跑點。

【确認新房的清居。決定卧房擺設的清居。說要買新床的清居。這些初次目睹的情景說不定不會再有第二次,若沒有拍到,以後肯定會後悔】

【怎麽會沒有第二次?這兒又住不了一輩子】

【是沒錯。但這是最後一次的可能性也并非是零】

不能掉以輕心。無法預測神何時會察覺到失誤。在幸福回收行動之前,務必親手拾起能夠保留的所有事物。一想到還是有可能漏掉什麽就壓抑不住焦慮。

【我不是說我昨天已經下定決心了嗎?要活得不後悔,任何時候死去都不遺憾】

【別一直說那麽觸黴頭的話啦】

屁股被踹了一腳而站不穩。

【抱歉。但是相較之下,與清居分開的幾率遠勝過我死】

這回收到的是一副兇狠如鬼的表情。

【你一邊看新房,一邊想着跟我分手?】

【我不想分手。是神有可能出面回收幸福】

【你積了很多雜志?】

【不是紙,是神。怎麽說好呢,總之現在的幸福不是我分內該有的,依我看,足夠抵消這幸福的只有早死或者與清居分開。】(注1)

*注1..【紙】與【神】在日本中的發音相同*

或許哪天被清居抛棄的時候,能夠因過度打擊而當場死亡是最好。但事情總不會那麽如人意。自己求死也是個辦法,不過想到父母親就不想做這個選擇。而且之前嘗試用毛巾把自己吊死在門把的經驗可是超級痛苦的。

【我應該沒辦法自殺。很痛苦,還很恐怖】

【原來你也是有些正常的想法】

【假如失去清居之後還得活着,至少得保留一些證據,證明我跟清居度過的時間不是一場夢。所以我想拍下各種模樣的清居】

思考着話語,希望能盡量表達真心。清居眼前帶着彷徨思索一陣子,之後雙手抱胸,擺出不開心的表情。

【...大部分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想理解】

蘊含苦惱的表白讓平良睜大了雙眼。

【清居,就、就是這樣啊。我剛剛也是抱着同樣的心情說我不想理解--】

【完全不一樣。別拿我跟你這個煩人的惡心鬼相提并論】

清居朝平良使出第二次的踢擊便徑自離開卧室。如此煞費苦心選擇詞句卻還是惹清居生氣。平良為自己貧乏的語彙(原文:語彙)力感到悲傷。

其後清居下了拍攝禁令,用自己帶來的量尺測量房內各處。說是先掌握好尺寸,家具會比較好挑。擁有閃耀美貌、至高無上的國王意外地精通實務。開口稱贊清居博學又得到清居無奈的表情。

【這些很基本吧。是你早該離開帝國,長點見識了】

【什麽帝國?】

【負面的本大爺帝國】

聽不懂意思的只能疑惑。平良一成這個人照理跟本大爺永不可能相等。等清居量完衣櫃內部尺寸就結束了這趟行程。

歸途中享受着讨論要添購什麽家具日程的幸福滋味,因為清居想買雜志而繞去車站書店。逛着攝影雜志區的期間,發現清居已經買好東西靠了過來,正想将手裏的雜志放回架上,清居搶先阻止并看了眼當頁內容。

【像這種的你可以參加啊】

如此說道的清居,手指着學生攝影大賽的廣告。

【社團的人是有讨論過,不過我們大多只是興趣,沒什麽野心】

【你也是嗎?】

【是啊】

【可是你技術很好耶】

清居詫異的反應連帶平良也跟着詫異。

【技術很好?】

【沒有人影的街景照。感覺有點惡心,但是挺棒的啊】

極度的喜悅讓平良忍不住嘿嘿一笑。

【惡心鬼】

清居立刻收回貼近的上身。

【我說你啊,就去參加那個吧】

維持拉開的距離,清居再次強調,平良只能如順從的忠犬般點頭應允。對攝影大賽一丁點兒興趣也沒有,但是清居的吩咐絕對要遵守。清居滿意似地從平良手裏搶過雜志,扔下一句【我買給你】長腳踏着有力的步伐前去結賬。

【不用啦,我自己買】

【沒關系啦。給你個接觸外界的機會】

清居迅速付了錢,平良道謝。

【拿下大獎,成為職業的吧】

竟然收到這麽誇張的吩咐。

【那未免太....】

【然後盡早給我脫離帝國】

清居将裝了雜志的袋子塞進平良懷裏。依舊不明白帝國是什麽意思,但可以讀懂清居是在要求自己有所改變。

【看什麽看得那麽認真啊?】

在社團活動室審視着累計至今的照片檔,小山突然貼過來看電腦畫面,并眼尖地發現另外一個視窗開啓的攝影大賽征募注意事項。(原文:徵募)

【你要參加『Young Photographica』?】

【恩】平良回應,在場衆人一起轉向這頭。

【喂喂喂,平良,你開玩笑的吧?】

【該不會是想拿獎吧?】

攝影社社長如此挖苦。

【你覺得我拿得到嗎?】

這樣反問之後,現場氣氛霎(sha)時熱烈了起來。

【沉睡的溝通障礙族終于覺醒了!?】

【不是吧,天啊。當然拿得到啊、肯定入選,因為你的照片超惡心】

無預警被情緒亢奮的夥伴們團團圍住,平良難為情地低下頭。

至今多次收到參加攝影比賽的鼓勵。大家時常評價平良的照片【惡心】、【感覺有病】、【有獨特世界觀】,分不清是褒抑或貶。總讓平良感到純粹的喜悅以及些許的困惑。攝影不過是平良逃避現實的手段,從沒想透過照片表達什麽。所以平良的照片從頭到尾都是封閉的。沒必要向任何人展示。被誰看見了反而會感到羞恥。這就是平良的攝影作風。

---拿下大獎,成為職業的吧。

清居給了平良這樣的指示。當中賦予的期望之大遠超越自己的能力,幾乎讓平良興奮顫栗,更構成了從雲霧中洩出的一絲光芒。清居與自己本是因神的錯誤安排而湊在一起的不相配情侶,維持現狀的話,肯定沒多久就會被清居抛棄,否則便是自己早死,這二選一的結局。

但是,假如自己稍微變好一點呢?

搞不好資格升等,即使神從深沉午睡中醒來發現自己的失誤,但還是大方放過平良。這不失為一個辦法。清居果然厲害。相對于只能想到死與別離二選一結局的自己,相當積極正面的想法。

即便跨越有如在帆船上負責劃槳之奴隸生活的苦痛而成為職業攝影師,站在清居身邊恐怕還是十分不敬的程度。然而祀奉神的神職者也有階級之分。假設現在的自己只是虔誠信徒的等級,第一步就是于攝影大賽得獎,以升級至神父。接着升到司教,再接着爬上櫃機卿的位置,屆時神可能就會允許自己繼續跟清居待在一起。宛如普通家庭的爸爸于周日放假背着雙肩背包挑戰聖母峰那般遙不可及的目标,而且還連攀頂的路線都不清楚。但還是必須行動,為了不是去清居。

【所以呢?打算寄哪張?】

小山問,平良回答【還沒有決定】于是衆人便開始議論【那張不錯啊】【不不不某次那張比較好啦!】等等。平良置身事外地繼續分類照片檔。

【清居的照片如何?】

小山悄聲如此追問。因為過去一些事情,目前大學內只有小山知道平良跟清居在交往。平良搖搖頭,同樣低聲回答【藝人不行】

【也對喔。曝光就麻煩了】

對性少數族群的理解雖在近年有普及的趨勢,強力推銷中的新生代演員竟然有個同性情人這種消息,依然只會造成負面效果。

【不過很可惜呢。他的人物照總有其他照片沒有的獨特氛圍】

【有嗎?】

【恩。有『愛』】

小山坐到桌面上,竊笑着咻咻吸着鋁箔包草莓牛奶。

雖然小山臉上笑着,依然讓平良莫名感到帶刺,于是刻意不做回應。

自己與小山曾一度發展至即将交往的情況。最終因為平良忘不了清居而失敗。平良也因此想退出社團,小山卻說不喜歡他那樣做,要彼此忘記那檔事,平良也照辦了。一如約定,兩人平時均以朋友的态度談話。但小山會在某些時刻偶而露出些許敵意。未能實現的戀情就像沒撤出的地雷,為了避免意外踩到而讓人十分費神。

而衆人對于這頭地雷爆發的狀況一無所知,開始投票表決要用哪張照片參賽。推選出來的五張候補作品在平良的認知中算是典型作。拍下行人多到引人煩躁的都市風景照,再透過後制清除人影的類型。

【說到平良的作品,就這個最棒了】

【确實啦。不過是要參賽的耶?透過軟體大量修改過的作品可行嗎?修圖雖然是基本,但這分量還能稱作修圖嗎?跟原始圖檔差超遠】

【有個影像創作的獎項,注意事項裏面寫着接受圖像加工耶】

【真的耶。恩恩,是想尋求學生等級特有的嶄新觀念作品吧】

【若說嶄新觀念,平良的照片絕對勝出】

【只能由學生提出的規定也很佛心啊。專業沖洗超貴的】

在衆人熱烈談論自己是否也該參賽的情境之中,平良從大家遴選的五張作品裏挑出一張加進附加檔案,在征募頁面按下送出。說着【那我先走了】并站起身。

【咦,已經寄出去了?】

【好歹猶豫一下吧!?有夠天才】

把一片噓聲留在身後,離開社團活動室。越思考越會産生迷惘。迷惘則會帶出[自己這種貨色怎麽能....]之類的自卑情緒。以往總在那樣的時間點感到卻步。但是這回不容許撤退,只好搶在陷入恐懼感之前沖刺。

大步穿過走廊的途中拿出手機确認時間。很好。加緊腳步還能趕上清居參演的電視節目外景。坐在電車上看着天候逐漸變得惡劣,踏出車站時不出所料地下雨了,于是便從包包裏取出摺傘。

今天預定錄制的節目內容是由擔任主持人的搞笑藝人,陪同尋訪來賓有過回憶的地點或店家。來到事先調查而知的外景起始地點看到現場已聚集了一票人。站到隊伍最後面等候一段時間,外景隊伍便有了動靜。藝人從停在附近的車輛現身,群衆當中湧現歡呼聲。

清居穿着十分适合雨天的亮灰色襯衫。旁邊站的是與清居同經紀公司的當家花旦安奈。帶着銀色水滴狀刺繡圖案的灰色洋裝與清居的襯衫相互映襯。兩人一起散發藝人特有的閃耀氣場。

主要來賓清居與安奈順着主持人的引導邊走邊談。攝影機從旁拍攝。人群亦随着外景隊伍移動,不過實際上大多是路過看熱鬧的人,一段路之後人群自然消散,持續在雨中跟随的只剩幾位慣常尾随的熟面孔。

而平良就走在魚貫前行的常客群後方遠處。只能稍微瞥見清居身影的距離。像是毫無收獲的尾随法,然而平良的作風就是如此。不該替喜愛的對象帶來困擾,這點務必遵守。這樣說起來,其實不去追才是最好的做法。愛總是矛盾的。

一行人踏入預定拍攝的店家,追星隊伍駐足店外。助導告誡某個試圖窺視店內情況的蠢蛋。站在離喧鬧中心頗遠位置的平良,身邊還有個不認識的男人。時常看他尾随安奈的活動,昨天還在工廠一起上夜班。這男人跟平良一樣,僅限尾随或等候進出,從不實際靠近藝人。

視野變得越來越差。戴着追星三大神器之一的口罩導致另一項神器的墨鏡開始起霧,因為雨天帶來大量的濕氣。平良取下墨鏡并用上衣袖子擦拭,無預警對上男人望着這頭的視線。雙方都沒抓到別開眼光的時機,不得已只好彼此點頭示意。【請問....】随後男人開口...

【你該不會有在工廠打工吧?】

平良吓了一跳。幾乎蓋住眼睛的帽子加上墨鏡、口罩,他是怎麽認出來的?

【啊,因為你的樣子跟在工廠時差不多嘛】

喔喔,原來如此。防塵帽加口罩的打扮就只露出眼睛。就跟現在一樣。

【你不是安奈的粉絲吧?】

【不是。我是清居粉】

【清居很不錯呢】

男人的話讓平良擡起眼。

【跟安奈同一間經紀公司嘛。所以常常一起上節目。上次安奈在雜志訪談裏面稱贊過清居喔。說他很有演戲的天分,還說是目前感情最好的夥伴】

【清居也說過安奈小姐的演技很好,值得學習呢】

崇拜對象受到稱贊便會無條件放松戒備的粉絲心理産生作用,難得與人熟絡談話。作風類似的追星族且彼此同樣帶點溝通障礙的性格更拉低了門檻。兩人自然而然并肩而站,低聲彼此自我介紹。

男人名叫設樂克已,三十二歲。在某黑心公司任職期間弄壞了身體而遭資遣,接着才到現在的工廠上班。本預計當作下一個正職工作前的過渡時期,卻在人生最低潮時觀賞到安奈主演的電影大受感動而成了粉絲,便就此延續了工廠夜班工作,方便白天自由追星。

【安奈演的這個叫『霞』的角色真的很蠢,愛上的男人全是人渣】

【我也有看。無知形成的純粹性格導致罪過不斷累積的角色】

【無知到完全沒發現那些都是罪過呢。所以無論受到多慘的遭遇,對男人言聽計從而累計罪孽卻依然不受污染。幾乎讓人同情】

跟清居一起看這部電影的DVD時,安奈那股加倍放大激進劇情與橋段的詭谲演技,讓清居仿佛被熒幕給吸住一般。清居說過他喜歡安奈的演技。清居很少稱贊別人,清居偏愛的事物,平良也會跟進。

【安奈小姐的演技确實了得】

【沒錯,真的很棒。就是說嘛。那部電影拍攝時,安奈才十八歲,完全感受不到她有想呈現美麗形象的意思,卻連在地上爬的模樣都美到不行。她有股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氣質。當下被她震撼到心髒都抽筋了哩】

講述的過程中,設樂的情緒突然高漲起來。

【那時候的我真的每天都想去死。前一個公司的上司說我沒用、沒資格活着之類的職權騷擾讓我受到打擊,想說暫且在工廠打工過活,又被父母責備年紀一大把搞得這麽難看,女友也說沒信心跟打工族繼續走下去而甩了我。當時擔心自己不知道會變成怎樣,真的很心累】

于此情境下邂逅了大熒幕裏的安奈。脆弱而美麗,替設樂灰蒙蒙的日子塗上鮮豔色彩,魂魄被奪走般地着迷。設樂一臉陶醉地如此訴說。

聽着設樂的話,回憶起高中二年級的春天,初次得知清居這號人物的那一幕。

充滿明亮陽光的教室內,清居是那麽的美麗與剛強。

多少不講理且不合邏輯的事,清居僅靠眼神的力道便強勢通行。

仿佛神聖不可侵犯的國王,支配着膽小羔羊聚集在放學後的教室。

有如春季暴雨的壓倒性支配力留下的記號,經歷四年仍深深印在平良的額頭。

包圍店門口的人群有了動靜,看來外景隊伍已踏出店家。幾個撐開的傘面遮蔽視線,見不到清居或安奈的身影。但是人确實在那裏,平良感覺得到。

雨勢越來越強。雨滴彈跳地面沾污了褲腳。暴露在摺傘外的肩膀處,襯衫布料因濕掉而逐漸變色。感覺涼寒,還有潮濕布料貼在肌膚上的感受。

【變冷了。安奈不會感冒吧?】

【确實讓人擔心】

【有人擔心自己挺讓人開心的呢。雖然沒人擔心我,是安奈讓我知道我還保有擔憂別人的心。如果失去了安奈,我就當真孤身一人了】

【...是啊】

無視所有周遭條件而全心投入崇拜對象,若以此為标準,設樂肯定比平良還幸福。只是看着、思念着,沒有多餘的雜念。純粹的愛。

自己也曾經是那樣。

只是看着并思念着就很幸福。

如今卻混入了些許雜質。

只要回到家就能碰觸到清居、親吻清居、甚至能夠透過肉體結合。如今自己掌握的幸福可是只能看着的時期所無法比拟。同時懷抱起失去的恐懼感,害怕得不得了。因此不斷地挂保險。

經歷幾小時的茫然矗立只為瞥見清居現身時那幾秒的姿态,透過沉浸于這樣的幸福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這便是平良與清居本該維持的距離。以求哪天失去了清居還能死守這個距離。就像為了不被毒死而從平常開始淺嘗毒素的手段。

然而平良也感覺出這個辦法恐怕效果低微。已經嘗過彼此碰觸之歡愉,勢必回不去[那裏]。卻依舊做着無畏抵抗來安撫自己。

該怎麽做才能甩開這份恐懼?結果答案還是清居給的。

---拿下大獎,成為職業的吧。

沒錯。回不去就只能前進。為免失去清居只有改變自己一途。舍棄用陰暗構成的自己,脫離清居口中的負面帝國。

--感覺好像剛上完自我啓發課程的人喔。

聽見原來的自己不經意的冷靜評論,平良連忙暗中封殺。

在咖啡廳讀着文庫本小說,收到清居傳來的LINE訊息。

---工作人員回家了。過來。

平良阖上文庫小說,将書本還到臺上便離開。

今天是遷入新居的日子。起初計劃找搬家業者幫忙,但搬家對演藝人員來說乃是極需戒備的事項之一。定位自宅所在。從私人物品探查個資等等,萬一遇上不敬業的人員,這些全都會被曝光到社交平臺。更不用說兩人作為同性情侶,應當保密的細節特多。

遷出自備家具的嬸嬸家,需要搬運的行李并不多。本來讨論自己搬,清居經紀公司的社長便提議出借卡車與與公司職員幫忙。

---你在附近找個地方等。否則就是變身帥哥。

聽清局這麽一說,平良當然選擇在附近老實等候。需要與經紀公司職員們進行良好溝通的搬家場面對自己來說難度太高。

用備份鑰匙開門進屋,清居正在紙箱亂堆的卧房內替雙人床套上寝具。大概是想讓棉被四角貼合被單,只見清居整個上半身鑽進被單裏。上下擺動的被單加上露在外面的臀部與雙腳。難以言喻的可愛光景讓平良反射性地執起視為貴重物品而沒打包裝箱的相機,按下快門。

随着快門聲無預警響起,整片被單突然彈高。

【人來好歹出個聲吧】

清居從被單下露臉,淩亂的發型同樣可愛,平良又拍了一張。

【抱歉。最棒的私生活一景,不可不拍】

【鋪床是首要嘛。結果搞成這樣,完全套不進去】

以往家事基本上由平良包辦,清居沒有整理過任何紡織品。不過平良在老家時也是全交給母親處理,沒資格說別人。

【被單內側有附固定棉被的緞帶喔。】

說着便鑽進被單,清居挑選的白色被單透着微光。清居跟着鑽入,盯着平良大手将緞帶穿過棉被四角圈圈的動作。

【像這樣綁起來,睡相再差也不怕棉被跑掉】

清居恍然大悟似地看着平良手裏打出蝴蝶結。

【你真的很擅長做家事耶】

【沒到擅長啦。在家的時候什麽都不做】

【現在什麽都會做了呀。做飯好吃,打掃洗衣也難不倒你】

【那是因為我想讓清居過得舒适】

拉緊蝴蝶結的同時感覺到清居的唇瓣碰觸臉頰。訝異地望向身旁。

【這裏是我們倆的家呢】

微微透光的純白被單內,仿佛現實與夢境的交錯的地點之中,清居燦然一笑。散發比平時更加稚嫩的印象。多希望能獨享清居如此無防備的模樣。

維持手肘支撐的姿勢,戰戰兢兢地主動獻吻。

清居閉上雙眼并将手繞到平良頸後。肩膀與背部的肌肉逐漸放軟,主動仰躺着讓自己窩進平良身下。雙唇交疊的同時,彼此手腳纏繞。

【...要做嗎?】

清居在耳邊輕聲問,甜美嘶啞的聲調震動耳膜。

沒多馀(yu)心思離開被單,兩人不停地親吻,陸續解開清居襯衫紐扣,同時扯掉自己的皮帶。耐着急速升高的熱潮,手腳動作确實推進。本性不擅長一心多用,只有與清居做的時候,手或腳會在大腦思索之前徑自采取行動。但還是中途便停手。潤滑劑收在哪兒來着?

------未完待續-------進度60%-----截止目前沒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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