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像是要一口吞噬她似的

關于溫绮的情節一下子湧進了腦海,書裏人人都誇她溫柔賢淑善解人意,她更哄得原主把她當做世上最好的姐妹。

然而就是這個姐妹,打着保護真愛太子的旗子,實則招招算計,步步為營,推她進了火坑,踏着她的屍體走上了皇後寶座。

眼看溫绮越走越近,溫缇忍不住渾身發冷。

溫绮把她的異狀瞧在眼裏,卻沒有點出來。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柔柔地問道:“姐姐,王爺人呢?”

溫缇心裏立刻警鈴大作:她要找蘇讓!是想打聽什麽消息嗎?

“聽母親說,王爺吹了涼風有些咳嗽,正好丫鬟熬了些馬蹄百合湯,我就想着送些給王爺,看看能不能止咳。”

溫绮放下手裏的湯盅,仔細打量了溫缇一眼,忽然掏出一條帕子擦拭起眼角來:“姐姐,王爺待你可好?你是否吃好睡好了?姐姐才走幾天,我擔心得幾乎夜夜都睡不着覺。”說着說着她眼角真的泛起了淚花。

溫缇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幾乎忍不住要為她情真意切的表演鼓掌。如果故事像書裏那樣發展,原主嫁給蘇讓後備受冷落,一回家趕上溫绮這樣貼心的噓寒問暖,怎麽能不感激涕零呢?

可惜這熨帖的問候,是生了荊棘的鮮花,是毒蛇吐出來的信子。

她轉過身來,平靜地看着溫绮。

溫绮本來就心虛,父母一心想讓她攀附上太子殿下,她也知道楚王不是良配,所以當皇後派人來侯府探口風時,她立刻跑去溫缇那裏尋死覓活,說自己早有心上人,還賭咒發誓說什麽寧可一頭撞死也不願另嫁他人。

就這樣以命相逼,溫缇才無奈地點頭應下了婚事。

楚王出了名的陰郁暴躁,嫁過去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因此溫缇半天不說話,她完全沒有起疑心,只當這個傻堂姐是心情煩悶,故意和她置氣。

溫绮抹了抹眼淚,紅着眼睛說:“姐姐莫嫌棄,妹妹我多嘴說幾句,居家過日子,王爺若有不好的地方,且忍一忍,平常多勸勸,男人總是顧念結發夫妻情意的。”

溫缇笑了:“王爺待我如珠似寶,我有什麽要忍的?”原主慘,穿書的她也慘,但輪不到溫绮這始作俑者來假惺惺地可憐。

“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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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別的,只說今日歸寧,王爺特地選了許多王府珍藏送來家裏,二叔還說折煞我了。”

溫绮聽得一愣:“王爺真心待你就好。”

她垂頭想了想,又說:“剛才我爹娘說話不慎,王爺是不是動了怒?姐姐你是知道的,他們向來口無遮攔的,說話經常不中聽,但沒有旁的壞心思……”

“王爺向來仁善,怎麽會為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動怒呢?”

溫缇實在聽不下去了,父母當面給了難堪,女兒哭哭啼啼地來洗白,這一家子真是爛泥塘裏長出來的盛世白蓮。而且聽對方話裏的意思,她爹媽過去恐怕常給原主添堵,估計溫绮這戲也是演熟了的。

溫绮沒料到溫缇能一句話噎得自己無言以對,在她印象裏這個傻堂姐軟弱愚笨,稍微說幾句體己話,就能哄得她掏心掏肺,沒想到幾天不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把湯盅推到溫缇面前:“是,是,王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姐姐可否美言幾句,請姐夫喝了我這賠罪湯?”

溫缇掃了一眼湯裏的馬蹄百合,很好,都是寒涼之物,濕寒體質的蘇讓一樣也不該沾。

“放着吧,王爺想吃自然就吃了。”她不鹹不淡地說。

溫绮沮喪地低下頭,抽抽搭搭地又要掉淚珠。

溫缇擺擺手:“沒事的話,退下吧,我和王爺都想清靜清靜。”再留她在這裏廢話,如果撞上蘇讓,自己編的瞎話就全穿幫了。

溫绮擡起頭,錯愕地看着她,眼角還挂着一顆大大的淚珠。她實在無法想象,溫缇竟然對自己擺起了王妃的架子。

“還有事?”溫缇的語氣相當疏離,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沒事,沒事,姐姐好好歇息就是。酒宴一會兒便好,東西其實都是備好的。”溫绮按捺下多餘的心思,一步三回頭地磨蹭着走了出去。

她剛走沒多久,外頭窗子忽然響了起來,噠噠,噠噠。

“誰?”溫缇被這動靜吓了一跳。

“是我,表妹。”一個清潤的男聲說。

這從什麽地方鑽出來一個表哥,書裏從來沒提到過啊,溫缇吓得汗毛都豎起來了:“你,你……”

“我不進去,只在這裏和你說說話。”男聲低沉又溫柔,“你出閣後,過得可還好?”

溫缇不知道該不該回答,誰知道窗外這人是誰,萬一是溫绮和她父母特地安排的,要來故意陷害她呢?

等不到沒回音,男聲嘆了一口氣:“是我的錯,提親沒能搶在前頭,你……”話沒說完,他突然沉默了。

溫缇提心吊膽聽着,慢慢琢磨出一點意思來,原主嫁給蘇讓之前,難道有兩情相悅的意中人?

“不管你人在何處,我只願你平安喜樂、順遂一生。”男聲有點哽咽,“你保重,好好保重,我走了。”

窗外又安靜下來。

溫缇提着的一口氣還不敢完全松懈,她焦躁地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宣平侯府實在是兇險之地,這裏不能久留,多留一刻,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險。

“王爺!”外頭有人喊。

她立刻整整衣衫鬓發,老老實實坐回了簾子後頭。

很快蘇讓推門走了進來,幾步直沖到溫缇面前:“你!”一開口語氣相當不善。

溫缇不知道他這怒氣從何而來,只能一臉無辜地擡起頭:“王爺,你可回來了。”蘇讓洶洶的氣勢剎了車。

“剛才有人一直敲門,吓死奴婢了,生怕有人進來,認出我的身份。”溫缇委委屈屈地開始訴苦。

蘇讓眼睛在屋子裏掃了一圈,眼神最後定格在桌子上的湯盅上。

溫缇趕緊解釋:“有人送了湯過來,我不敢開門,讓人把湯放在門外,等人走了我才端進來的。”

蘇讓陰鸷的眼神又刷的看向她。溫缇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喃喃地說:“王妃遲早要去見二爺二夫人,這可怎麽躲過去啊?”

“見什麽見,他們可未必願意見自己的侄女。”蘇讓轉頭向外喊道:“來人!回家!”

溫缇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蘇讓拉着出門上了轎子。

一直走到了大門,溫家二爺二夫人才急急忙忙追出來,幾個小厮快跑了幾步,攔到了轎子前。

溫家二爺氣喘籲籲地沖轎子裏喊:“酒宴都擺下了,怎麽說走就走?”

二夫人跟在後頭,捂着臉假裝掉眼淚:“哎呀呀,我們這侄女是一朝登天,瞧不上我們侯府了,我們做叔嬸的,有哪裏對不起你麽?”

“王妃心疼親人,不想侯府為侍候王爺王妃大費周章,這才說早些回王府。”轎子前侍立的是王府大總管,高高壯壯的,像是一堵牆,仰着下巴冷眼瞧着兩個人。

一句話點醒了溫家二爺和二夫人,侄女再好性子,王爺再怎麽不受重用,侄女嫁進了王府,就是名正言順的王妃。無論如何,她才是上位者,他們夫妻當衆拿長輩身份壓人,實在是以下犯上了。

溫家二爺一下子沒了動靜,甩甩袖子後退了兩步。

二夫人反應過來,飛快地換了張面孔,恭恭敬敬地說:“王妃原來是體諒我們,但王妃歸寧,宴席都不坐一坐,實在不合禮數,說出去叫侯府也沒面子。”

“侯爺遠在邊關為國效力,日後他得勝歸來,王爺自然有千百個給侯爺長臉面的法子。”大管家下巴仰得更高了,“現在麽,不急。”

一句話臊得溫家二爺臉都紅了,侯府正主明明是溫缇的親哥哥宣平侯溫緯,他們夫妻說不好聽的,是鸠占鵲巢,哪有資格打着侯府的旗子講禮數?

他和二夫人對視了一眼,都不說話了。

坐在轎子裏的蘇讓終于開口了:“回府!”

大總管應了聲是,高聲喊道:“起轎。”一行隊伍浩浩蕩蕩,出了宣平侯府。

明白自己終于全須全尾地離開了虎穴,溫缇輕輕出了一口氣:總算躲過一劫。

聽到外面有了喧鬧的人聲,她忍不住掀開轎簾的一角向外張望。

還沒看清外面的人影子,溫缇忽然感覺到後背有些異樣,回頭一看,蘇讓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什麽意思?

溫缇想了想,沖他眨眨眼睛:“王爺是想換來時坐的轎子嗎?”之前來侯府,明明蘇讓單獨占了一頂轎子的,現在不知道為什麽非和她擠在一起。

蘇讓沒有說話,眼神越發陰鸷幽深,像是要一口吞噬她似的。

溫缇有點心裏發毛,壯着膽子繼續小聲說:“王爺想換就換……”蘇讓忽然猛地一動,湊到了她跟前,吓得她直接打了一個激靈。

蘇讓整張臉仿佛放大了一樣,一雙劍眉擰成了深深的川字,漆黑的眼珠深得看不到底。

“王,王,王爺……”溫缇結巴了。

蘇讓說話了,聲音低沉得異常可怕:“他找你做什麽?”

他?哪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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