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賭他對自己的情意
溫缇趕緊回握住, 柔聲問:“王爺哪裏難受嗎?”
蘇讓眼神複雜地看着她,語氣有些急躁:“那些混賬東西是真想要你的命,你還叫人去救他們?”
溫缇沒有回話, 只是坐下來反握住了他的手。
蘇讓更急了:“現在也沒旁人了,有什麽想法打算就告訴我吧, 你想怎麽治他們的罪。”
溫缇拍拍他的手, 認真地說:“凡事一碼歸一碼,他們做錯了, 自然該按規矩罰,但眼睜睜地見死不救, 豈不是造孽嗎?”
蘇讓連咳幾聲, 火氣都要噴出來了:“我人還在, 他們就敢造你的反,不治住他們,以後若是我……咳咳……”
溫缇一聽他做好了病死的心理準備, 頓時有點惱火, 連自己僞裝的丫鬟身份都顧不上了, 直接沖他喊道:“別說喪氣話, 我不許你說這種話!會治瘟疫的神醫不都來了嗎?”
她都快氣吐血了:王爺啊, 神醫神藥都有了, 逆天改命的充分非必要條件都送上門了, 你可不能再走回老路去。這事兒溫缇清楚,但溫缇不能說。
她腦子一轉,雙手合十,向着窗外乞求道:“老天爺保佑,王爺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拜完了, 溫缇回過頭來,一字一頓地說:“奴婢不過一個無才無技的小女子而已,若想我永遠平安順遂,就請王爺護我一生吧。”
蘇讓一生坎坷頗多,經歷過最大的背叛和惡意,這一路過來去恒州,又是洪水流民,又是部下造反,他自己還染了瘟疫,她怕蘇讓心灰意冷,最終失去求生意志,幹脆拿自己來當籌碼。
溫缇要賭他對自己的情意,只要蘇讓對自己動了真心,就讓自己成為他在這世上牽挂惦念、不忍離開的珍寶吧。
這猝不及防的一句話,的确讓蘇讓愣住了。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反應過來。
“你,你,你……”結巴了幾聲他才穩住情緒,盯着溫缇目光灼灼的期待眼神,他終于堅定地說了出來:“好,我護着你,護你一生平安!”
“嗯!”溫缇點頭笑了,眼角卻泛起了淚光。
見人馬上要掉金豆子,蘇讓當她強忍着之前被當衆欺辱的情緒,立刻火氣向上翻湧:“本王現在就給你做主,那幾個混賬東西你到底想怎麽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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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缇又坐回他身邊,柔聲細語地說:“王爺先別動怒。你仔細想想,這瘟疫來得太突然,侍衛長他們沒見識過,一定是給吓得魔怔了,才疑神疑鬼地起了鬧事的心思。”
嘴上這樣說,溫缇心裏卻是明鏡兒似的。八成侍衛長出京前已經被人灌了迷魂湯,對她有了偏見,所以一遇事,把錯都推到她身上了。
至于幕後黑手是誰,別人或許還猜不透,穿書過來的她可實在心裏有數,這筆賬今天不算,日後她溫缇遲早要一筆筆全都讨回來。
但這話現在還不能直接告訴蘇讓,不然他又得跟炮仗似的炸一回。她繼續平靜無波地給蘇讓分析:
“眼下是用人之際,前面恒州不知道幾百幾千樁事情還在等着王爺,折損了自己手下的人,到時候恐怕辦事時要事倍功半了。”
蘇讓哪裏想不到這一點,他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幾個不成器的手下,還想趁勢要挾本王嗎?”
溫缇搖搖頭,繼續苦口婆心地勸他:“他們懷疑我,對着我喊打喊殺,也是護主心切。你想想,他們本來犯下了重罪,若是王爺不計較,還下令救了他們性命,這些人是不是會感恩戴德,越發對王爺忠心耿耿。”
蘇讓看着她苦笑道:“你倒是會想法子,讓我利用你去收買人心。”
溫缇沖他眨眨眼:“我指望王爺護我一生,王爺做成了大事,才有我的好日子啊。”哼!自古穿書多奇志,我不逆襲誰逆襲?她就不信了。
好言好語勸了許久,蘇讓終于點頭應下了。
安頓他睡下,溫缇已經了無睡意,她靠在床頭枯坐了一夜,看着窗外濃重的夜色慢慢褪去,天色逐漸大亮起來。
蘇讓一直在發燒,睡一陣醒一陣,後來醒着的時候越來越少了。溫缇心裏也難免有點着急,于是叫朝露晚霞去打聽消息,兩個人轉了一圈回來,只說聞見了熬藥的味道,又說侍衛們一直在呼喝吵鬧,陣勢鬧得很大,吓得她們不敢走到跟前去打聽。
溫缇見問了半天,兩個人都說不清楚,幹脆安排她們在蘇讓卧房的門外守着,自己去了前邊探聽情況。
走到前院,果然院子中間架着一口大鐵鍋,正咕嘟咕嘟地熬着藥材,添柴看火的是張半禿和幾個年輕侍衛。
知道張半禿對自己偏見很深,溫缇瞧也不瞧,直接繞過他們要去找大總管和楊大夫。
剛邁了幾步路,就聽張半禿陰陽怪氣地開了腔:“小崽子們,可要把湯藥看好了,別叫人給毀了。”
其餘幾個侍衛見他故意當面諷刺溫缇,都有些尴尬無語,之前王爺護着這大丫鬟的樣子他們瞧得清清楚楚,她是不是什麽妖女誰也不知道,但她的确是王爺千疼萬疼放心尖兒上的人啊。
張半禿看見他們幾個的神色,更不痛快了:“你們小年輕不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這世上有人長得花朵兒似的,其實心啊,都黑透了,你要一沾上,小命兒都得丢了。”
一字一句當然都傳進了溫缇的耳朵,這人是反複在作死的邊緣橫跳啊,蹦跶成這樣以後不出手都對不起他這螞蚱勁兒。
溫缇瞥了他一眼,繼續走向前院廂房。還沒進門,就聽見楊大夫在聲嘶力竭地喊話:“大人,這幾位軍爺的确是因瘟疫而病,現下瘟疫蔓延,若不及時救治,不但他們性命堪憂,恐怕這院子裏的人都要全軍覆沒了!”
“再胡扯,我一鞭子抽死你!”侍衛長比他還激動。
溫缇聞言皺起了眉毛,這位是寧願信什麽妖女做法,也不信大夫的話,看來真是榆木腦袋糊塗蛋。
大總管也在廂房裏,說話的語氣比平時更加淩厲:“你領着人去王爺跟前橫沖直撞,氣得王爺病倒了,王知府請大夫過來,王爺還惦記着讓他過來給你手下治病,你還要繼續胡鬧嗎?”
侍衛長的聲音瞬間低沉下來,悶悶地說:“我又沒說不聽王爺的,可這大夫就是個鄉野郎中,開的藥方能有用嗎?”
“有用!一定有用!”溫缇推門進來大聲回答,她無比清楚,青蒿的藥方後來救了千千萬萬的人。
侍衛長一見她,臉色立時變了:“又是你這妖女的主意!”
大總管看這情形,擋在溫缇身前,沖侍衛長吼道:“不要再胡言亂語了!姑娘是王爺跟前的人,你喊她妖女,将王爺置于何地!莫非你真要反了王爺不成!?”
溫缇繞過大總管,徑直走到侍衛長面前,無畏無懼地說:“你喊我妖女也好,姑娘也罷,現在人命關天,我只想說一句話,小女子以性命擔保,楊大夫的藥能救人。大人若是發現這藥中有詐,我任憑大人處置!要打要殺,小女子絕無怨言。”
屋子裏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被這句話鎮住了。
染了瘟疫的侍衛在通鋪上躺了一溜兒,此刻痛苦的呻吟聲此起彼伏響了起來。有年紀小膽子小的,還在迷迷糊糊地小聲抽泣,喊着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侍衛長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韓宴之一直安靜地站在窗邊,此刻懶洋洋地走過來,說:“人躺在你面前,現在想救他們不外乎兩個法子,要麽吃大夫的藥治病,要麽請個牛鼻子老道來治你嘴裏的妖女。你不想給他們治病吃藥,就直接找人做法吧。”
“不,”侍衛長語氣終于軟了下來,“治病,先給他們治病。”
院子裏的侍衛得了令,端着藥進門一一給病人喂了下去。不多會兒,病人先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侍衛長過去探了探鼻息,見每個人都是呼吸深長,沒有任何異狀,才稍稍安下心來。
出了廂房,侍衛長和張半禿幾個人拉磨驢一樣,繞着門口不停轉圈,時不時地探頭進去瞧瞧,又偷偷摸摸地瞥溫缇一眼。
韓宴之看這情形,拉着大總管挪了個位置說話,正正把溫缇擋在了身後。
溫缇完全無視眼前這群人的小動作,始終神色如常,只管向楊大夫詳細交代蘇讓的舊疾新病。楊大夫昨晚已經給蘇讓診過脈了,早就心裏有數,此刻也不含糊,麻利地配好了藥。
取了藥,溫缇拔腿就要往回走,被大總管叫住了:“姑娘,你……”
他話起了個頭,又咽了下去。溫缇明白大總管沒說出口的另外半句話,感染瘟疫的侍衛試藥的結果還沒出來呢。
但蘇讓燒得越發厲害了,瘧疾只會越拖越重,她實在等不得了。
溫缇向着大總管做了幾個手勢,告訴他有異狀的話,再派人通知她,自己提着藥材,飛快地向蘇讓的屋子走去。
回去後,溫缇喊上朝露晚霞,馬不停蹄地開始添水熬藥。最後一碗濃湯藥倒出來,溫缇親自端去了蘇讓床前。
她搬了個枕頭,想給蘇讓上半身墊高些,誰知道一動作,蘇讓就默默醒了。
“藥熬好了?”蘇讓問。
“嗯。”溫缇低頭回答。
蘇讓半坐起來,伸手要去接藥碗。
看着蘇讓蒼白脆弱的臉頰,溫缇忽然把藥碗向後一撤:“不,要不還是等侍衛們好了,你再……”
她怕萬一,雖然現在穿書人均标配金手指,萬一她的這個成色不純呢?那不是讓蘇讓拿小命去試驗了嗎?
蘇讓擡眼看向溫缇。
她已經許久沒有合眼,兩眼熬得通紅,更是顧不得梳洗,鬓發亂糟糟地散在耳邊。
蘇讓伸手給溫缇攏了攏碎發,突然迅速地接過藥碗,三兩口咕咚咕咚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