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殿下到!”
尖利的嗓門兒簡直能跟我房裏的妙賞有的一拼,這是三皇子雲堅的小太監。
雲堅是難得的将才,少年成名,很早就去邊關領兵打仗了,我記得前世他後來惜敗于雲川手下一員大将手中,雲川登基,他被圈禁在他那恭王府中一夜白頭。
“你……南柯淇?!”
“三殿下日安。”我扔下手裏的墨,穩穩地向他行禮。
“聽說你的臉傷了?”雲堅示意我起來說話,他坐在自己的座上,很有興趣的盯着我的臉看,那眼光新鮮的似乎在看一個被白紗裹住的老鼠。
他一向喜歡用這種新奇的眼神看人,甚至後來我入宮當男寵時,他在憤恨雲川,又萬分不屑于我的同時,還忙不疊的依舊維持了那一星半點的新奇眼神,好似看戲。
“禍不單行,發着熱就出門,頭暈得花了眼,沒看清路就磕在石階上了。”我回書桌後邊繼續研墨。
“磕成什麽樣……”
一句未了,賽着先前的更尖利的嗓門兒亮起來了:“七殿下到!”
心髒不可抑制地漏跳了一拍,我不滿自己的反應,蹙了蹙眉就跪下了,只道“七殿下日安”,确保語氣無錯。
“快起來!”
果然是他。
這麽殷勤小心,讓前世的我從未懷疑過他對我的喜歡。
“怎麽磕的?還要拿東西擋着?”他的聲音真的好聽,山裏深水湖底才有的清泠,谷中幽蘭沉香的純粹,奇妙的統一到這樣的聲音裏……可是酒再好,喝了才會醉,如今我戒酒了,灌再多水我也醉不了,我記得醉酒的幻象很美,但是假的永遠成不了真。
才我很不滿自己聽見他來時的反應,然而現在湊近了聽他的聲音,我才有了“我真的不再愛他了”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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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的樣子容易沖撞主子們,殿下不必煩惱,左不過兩三天就好了,即便好不了也不要緊,我一個大男人,臉上留幾道疤怕什麽?”一定要像你的病太子那樣蒼白着小臉兒才叫美嗎?
“只是往後我這樣子是沒有福份再跟着殿下了,我如今是太傅的書童。”
“可……”
“哎就是這個理!”雲堅笑嘻嘻的接過話,“我是個粗人,不怕你沖撞的,你都這樣說了,不如把這‘遮羞布’扯下來,我看看你怎麽磕的。”
“三殿下要看也不打緊,只是看完我仍舊是要帶上的,畢竟這宮裏的主子多,不怕我沖撞的并沒有幾個……”說着我便動手松開發間的穿珠扣,白紗斜落,恰好露出左半邊臉,即使沒有鏡子我也記得我那兩道疤長成什麽樣了,雖不至于讓人有食不下咽的惡心,可究竟還是猙獰了些,我膚色較白,那兩道疤落了痂仍是深深的暗紅色,看着格外醒目。
雲堅輕呼了一聲,身邊雲川到是沒什麽動靜。
大概還是被吓着了吧,我自知這疤看着有多詭異,尤其是兩道疤交集處,像是無端刻上了一枚暗紅色的釘。
我不覺得丢人,也不怕人嫌棄,這也算是為他劃的,沒有這煞星,我樂得頂着我那蒼白的小臉兒招搖呢,可是既然劃了,不給正主看看豈不是白吃虧了?就要他看了這副猙獰的臉,趕緊打消了拿我做替身的想法才是正經。
自古以來只有做主子的先說不要的,沒有做奴才的敢先說不給的,我雖然不忠不孝,但是這種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上,我還是比較冷靜。
這樣一來,是主子先厭棄我的,并不是我不肯舍身伺候他……
我這邊想的清楚,不妨身邊那人一動,手忽然擡起來,吓了我一跳,以為我傷了他心中那蒼白的小臉兒他就要打我,我反射性的退了一步。
那手卻僵硬在半空,過好半晌才聽見七殿下低低的聲音:“還疼嗎?”
我一怔,下意識地回道:“不疼了。”
他沒再說話,側身跟我擦肩而過,回到自己的座上。
心裏的反應再一次違背我的意願,泛起一陣扭曲的酸意,一種奇怪的暖意,淺淺淡淡的從我倆錯身擦過的肩膀,擴散到全身的血裏。
我低頭用扣好白紗的動作擋住我眼裏的光,那暖意沖上我的眼眶,我不敢動,怕一動就不小心摔進心淵裏那汪死水裏。
剛才的暖意有着一種永別時慣有的眷戀,結束之後我想我再也不會,也不需要從這個人身上獲取任何我希翼的溫暖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考試,有點不開心,可是看到有新收藏了,謝謝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