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散獵的大多是我這種無甚本事又不好空坐着的人,第一輪狩獵的衆人大多都去休息了,而且阮竹聲收獲頗豐,根本無需再出來走這一遭。
不過他是個爽快人,離了我父親他們的眼,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了來意:“我父親有意将我親妹許給三公子。”
“親妹?”這麽一個京都聞名的佳公子竟是庶出麽?
“你不知道?”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怪道今日有緣相見,原來是因為阮公子擔心妹妹的終身大事。”
“若不是傷了臉,想必以三公子嫡子的地位,是看不上蘭乙的。”阮竹聲信馬林間,神情懶懶的。
“蘭乙?好名字……”
“三公子若娶了她,會待她好麽?”阮竹聲驅馬走近,仍舊是懶懶的神情,但那一雙眼睛逼視着我,令我不得不與他對視。
“我不是個好人。”我實話實說。
他一雙眼睛穩穩的落在我身上打量了三路,複慢慢開口道:“公子話中有推脫之意。”
“怎麽?你以為我是個好人?”我挑眉。
“我與三公子從前曾有一面之緣,”這人說至此,神色一緩,竟露出與他方才氣質全然不同的溫和笑意,“然而公子已經忘了我了。”
我……
“當日翰林院中,‘春草沒白石,謝家池塘老’,公子紅衣翩翩宛如昨昔。”
我想起來了,四年前我才入宮不久,有一天下了學去翰林院找爺爺,爺爺那時正和翰林院的衆新晉翰林講學,見我來了便放他們各自去溫書,見我才入宮看什麽都好奇,便帶我上翰林院的第三層,高望宮中那方昆侖湖,湖水煙波一如美人靈目,心中一動便脫口而成一篇五言絕句,還因此得了爺爺的誇贊,沒想到當時在場的還有第三人。
“我自己都忘了,難為你還記得,”我偏過頭,不再與他對視,重活一世,更小時候的事我是真的都不記得了,比前生那些愛恨糾葛更顯得恍如隔世,“你就憑這麽一句詩便認定我會是令妹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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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仍是當日情狀,也許我會說是。”
“當日怎樣?而今又怎樣?”
“當日你我都還小,而今時隔多年不見,公子有了心事,我更是明白自己從未了解過公子。”
這個人真是奇怪,分明是個冷面商人,我怎樣與他何幹?可眼下他沒說幾句話,竟多次叫我答不上言來。
“既知我非良人,你又為何要為令妹問我那一句?”
“我想知道公子的心事。”一陣山風拂過,他的眉眼變的清晰起來,像是染上了綠意,清亮的眸子裏明白的映出我的影子。
我承認我一時晃了眼,然而我還不傻,這人話中意味并非我錯覺,可若果然如他表現的這般,那前世我那樣大起大落,又為何從未見過他?
“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
他一開口我又不想聽了,伸出手打斷他的話道:“你若是還要問我是否會待令妹好,那麽你不妨也回答我幾個問題——若令妹并非庶出,又或者她可以自主選擇,她可又會看得上我這醜八怪?我若娶了她,她可也會真心的愛我,待我好?若我現在問的不是你,而是她本人,她是否回答的上來?”
我不去看阮竹聲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我現在的表情,我只覺得心裏苦得很,深呼吸一口氣,山間清風碧色,果然清透:“人以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報之,我所能承諾的僅此罷了。”
我沒想等他答話,說完便驅馬獨自離去。
真是白費了吟情唠叨了半日要我大展身手,托他阮竹聲的福,我今日連五只兔子的舊例都沒達到。
回到營中已是傍晚,還沒進皇帝帳中,在帳外便看見一身雪緞披風,手拿兔毛滾金折扇的雲宛笑得特別開心,其實他一向都是這樣笑的,只是我直覺他此時是真的特別開心,我心下一動便走過去搭話,果然他一副等着我來的樣子。
“怎麽?空手而歸?”
“也許上午都被殺怕了,此時就剩了些皮毛玩意兒,還要躲着。”
“你我的賭約過了這麽久了,你也不急。”雲宛兩手交替把玩着扇子笑道。
“看殿下的意思,是有眉目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如何動作?”雲宛的扇子抵住他的下颔,兔毛白絨絨的,襯着他肌膚似雪,格外可愛。
“過程不重要。”我笑道。
“錯!”他突然拔高了聲音,我從中聽出難掩的興奮,“過程當然重要!過程有多精彩,贏的成就感便有多大,你我不妨拭目以待,誰輸誰贏,今晚就能見分曉。”
他是真的有些興奮。
我想起那一世裏這位皇子殿下一直很安分,雲堅雲川鬥得你死我活時,他韬光養晦,兩不得罪,只顧吟詩作對,似乎從來不知人心險惡。雲川登基,他沒有像雲堅那樣被圈禁,可他鎮日迷醉青樓楚館,雲川不管他,他也不入宮來。
他現在的樣子除卻平常玩興,還多了幾分狂熱,我不由感到陌生起來……呵呵,這也是好笑——看他轉身離去進帳的背影,我心想:我何曾與他熟悉過?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喜歡夢溪石了,她真的超級會講故事,很平常的梗,她寫起來就很大氣很好看,有同好的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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