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喬茵茵不打算告訴任何人自己離婚的事。但種種跡象表明,消息已經長了翅膀飛到單位裏。上班後,她先是從同事閃爍停留的目光中察覺異樣。後又在食堂吃午飯時,被幾個同事強叫到另一張桌上。往常,她是跟昕姐還有另兩個同事固定湊桌。
這幾個同事招呼她一起吃,她也沒當回事,可吃飯中的話題着實令她不爽。每句話都能跟男人挂上鈎,讨伐加痛斥,還一臉探尋地望着她,似乎指望她也說點什麽。叫喬茵茵感覺沒勁透了。這幾個同事均是中年離異,喬茵茵跟她們鮮少打交道。應付一兩次後,她煩了,明确拒絕。剛轉開身,只聽其中一人憐憫憂傷的說,剛開始我也這樣,特別接受不了別人關心。
聽得喬茵茵心裏一沉,感覺猜想應驗了。昕姐倒是給她留了些默契,閉口不提此事。只是閑聊到同事八卦時,明顯帶了些欲言又止。
喬茵茵幹脆裝糊塗,反正誰也不能直接來問她。
這種別扭的日子沒持續幾天,司主編通知她一起去參加在珠海舉辦的書展。從初春的燕都到椰風陣陣的南國,讓喬茵茵的心情好很多。同去的還有發行部幾個同事,因為不是同一個部門,周圍那種目光也消失了。大家有說有笑一路都很輕松。
不過,書展中間有個小細節令喬茵茵極不舒服。在跟作者介紹她這小編輯時,司主編的手很是親熱地搭在了她肩頭。司主編的年紀與她父親差不多大,不論是出于對小字輩的照顧,還是因為她背後的身份,平日裏對喬茵茵相當客氣。喬茵茵對他也是禮貌有加。她擔心是自己敏感了,過于介懷周圍人的表現了,也就一笑置之。
書展結束那晚,大家去酒樓吃粵菜,席間打趣敬酒。到喬茵茵這裏她也很爽快,該喝就喝,一點不偷奸耍滑。司主編坐她一側,笑眯眯說發行部鬧得最厲害那人,“小喬可是我的人,你再欺負她,我出手了啊。”
那人立刻嘻嘻哈哈撤了回去。喬茵茵側過臉瞧司主編一眼,驀然發現他手橫着搭到了自己的椅背上。見她轉頭,司主編笑,一張臉湊得頗近地問喬茵茵,“你能喝嗎?不行給我。”
喬茵茵很別扭,當即拒絕了。稍後她移動一下座椅,讓對方的手挪了下來。可沒多久,司主編又親昵地夾了一塊魚肉到她碟子裏,“來,小喬。”
這把喬茵茵惡心壞了,她最接受不了別人用蘸了口水的筷子給自己夾菜。
吃過飯回酒店的路上,喬茵茵說要去買些水果,打算脫離大部隊。其實,她是想避開一直跟在身邊的司主編。
“你們先走。我陪小喬。”司主編揮手打發衆人。
這讓喬茵茵騎虎難下,她只能硬着頭皮與司主編拐進了路邊超市。挑揀水果時,喬茵茵總感覺他別有居心,自己拿哪樣他馬上誇贊兩聲,借着贊水果,繼而誇她懂得保養,身材好皮膚好。
喬茵茵‘恩啊’應付兩聲後問:“您不是也想買水果來的?不挑一些?”
司主編這才拿了袋子開始裝。
結賬時她主動付了兩份錢,他倒也沒推辭,自覺的拎起兩袋水果。出了酒店電梯,喬茵茵要自己那份,不想司主編說:“這次書展,我有些新想法。回去後,我打算新開幾個選題。你來我房間,我們好好探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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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主編,不如回燕都我們再談吧。”
“累了?那我送你回房間。”他提着兩袋水果,健步如飛地走在前面。
她是裴銘毓太太時,他是一副敦厚長者風範,講話規規矩矩。聯想他招惹文學女青年的段子,喬茵茵冷笑不已。她轉頭叫來樓層清掃,通知她們給自己房間換一下床單。她連門也沒進,始終站在門外。
可司主編并不識趣,穩坐不動的看着人忙碌,俨然是這屋主人。
喬茵茵說:“水果送到了,您回去吧。”
司主編再裝傻充愣也瞧出她臉上譏諷之意,只得讪讪離去。
第二天登機,喬茵茵發現自己的座位又是緊挨司主編,她找了空服小姐換到機尾,徹底遠離社裏的同事。喬茵茵存心給司主編留了面子,畢竟是領導,犯不上得罪他。
喬茵茵現在不看電視,自然失去了裴銘毓的各種消息。石菁華和簡陽也很默契,避開那人不提。關于裴銘毓,從裴莉家回來,他們三人就達成了共識。
喬茵茵不打算複婚,石菁華最後也同意了。不過她那怕人說閑話的心病又犯了。唯恐被人說是因為兒子的關系,導致喬茵茵離婚。她提出在喬國松回家之前,簡陽和喬茵茵應該注意影響,盡量少的叫人看到他們出雙入對。在家裏麽,石菁華含含糊糊地用了‘別關門’這個詞。
喬茵茵始終不認為自己離婚有簡陽的因素在內。這也是她不許簡陽牽扯進去的原因。石菁華的要求她痛快地應承下來,所以她與簡陽說話也好,商量拍片子的事也好,一律敞開房門。喬茵茵也不介意簡陽在時,石菁華假借拖地、搞衛生,逗留在自己房間裏。相反,她還拉石菁華加入進談話裏,好讓她放心。
簡陽的事進展順利,連接了幾單生意,每天忙得不亦樂乎。喬茵茵托朋友設計了一個網站,把簡陽的作品貼上去,效果出奇的好,每天都能有一兩單生意。喬茵茵幹脆象從前那樣,全力打理簡陽這邊,單位裏的煩心事一概不理。
與離婚前那段疑心重重的日子相比,現在喬茵茵的生活平穩,心情亦是平靜之極。誰知,這一切因為司主編夫人錢筝的一場大鬧攪得七零八落。
錢筝聽到傳聞,說喬茵茵跟司主編出差那次,有人見到他們背着大家出去,司主編後半夜才回到房間。事情傳得有鼻子有眼,錢筝一下子炸了,又跑來社裏大鬧。這次她發洩的對象不再是老公,而是瞄準了喬茵茵。缺了‘裴銘毓太太’這個頭銜,錢筝的客氣逢迎一掃而光。
自然,喬茵茵也不會任她潑髒水,一句句駁斥起來毫不示弱。這次争吵被衆人勸開,最後不了了之。但争吵遺留的麻煩很快顯現。一是喬茵茵陡然成了社裏的‘名人’。無論走到哪,大家都會停下手中的事多看她幾眼,那目光中有審視有玩味,還有些淡淡的鄙夷。二是徹底得罪了主編大人。他們這種老牌出版社,編輯無需費心挖掘作者出書,每年定期推出各種教材即可。司主編把喬茵茵的工作量抽掉,導致她手上無事可做。
這下,讓喬茵茵有點着急。編輯的工資直接跟績效考核挂鈎,即使她不在意那點工資,可最末一名墊底這事終究不好聽。不得已,喬茵茵自己找選題往上報,希望另辟蹊徑。可司主編大筆一揮,派喬茵茵去參加出版署開辦的學習講座,為期一周。算算時間,回來恰好是月底,這月她的考核成績确定無疑是零分。
喬茵茵知道,自己被主編設計了。她要是不想要那個編輯部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鴨蛋,就得低頭求他去。否則等着例會上大家瞧她笑話吧。她當然不會去,想象着他等在辦公桌後,涎着臉的醜态,喬茵茵就是扔了這工作也不讓他如願。
收拾東西準備去出版署學習那天,對桌的昕姐同情地嘆口氣,“你說你,怎麽陽關大道就走成了羊腸小道呢?”
喬茵茵不以為然的一笑。
“你出去旅游嘗試着放松一下。”昕姐關切的說:“你現在眼神都有點不對。”
“是嗎?我怎麽不覺得。”
“你老說不覺得,可看在別人眼裏就是這樣。”
喬茵茵凝神回想,似乎開心的時候全是在家裏。一想到來單位上班馬上情緒不對,厭煩、郁悶、心口發堵,難道她也染上離婚綜合症了?
無意中低頭,文件欄裏那張記錄了俞敏信息的紙躍入視線。再看到這名字,那一晚渾身發涼的記憶又湧出來。喬茵茵回想自己抱着膝蓋坐在床上,氣到頂點她已經沒了任何知覺。下床時雙腳麻得鑽心的疼,她才發現眨眼間的功夫,天竟然亮了。後來整整一個白天她都象踩在雲裏,眼前反複出現俞敏的笑臉以及他們兩人種種不堪的畫面。
與父親入獄那次經歷的難受不一樣,那時所有人的躲避只是讓她着急,但沒多少傷心。而這回喬茵茵是把信任給了裴銘毓,可他還回來的是欺騙和背叛,讓她體會到徹骨的心寒。她發覺自己并不象當初在杭州設想的那樣淡定——如果裴銘毓走,她送上殷殷祝福。
喬茵茵老實承認,“或許你說的有道理。我很生氣這件事,可我一直壓抑着自己。我希望淡化一點,時間長一點就能過去,但心裏積存的怨氣始終在。我也很委屈,覺得結局不應該是這樣,可突然成了這樣,我只能接受。現在周圍人再拿那種眼神看我,”她苦笑一下,“難道我還得接受嗎?太難了。”
“換誰也不會好受。”她主動提及這個話題,昕姐也好揭開這層紗,“這種事擱到哪個女人頭上都是褪一層皮的事。你也別跟自己較勁,找親近的朋友說說,都憋在心裏早晚憋出毛病來。”
喬茵茵點頭。那張紙在她手裏一點點化成碎屑,扔進垃圾桶。
昕姐寬慰她,“發生了也就發生了,以後吸取教訓。有時候人要往下出溜你怎麽拉也是沒用。”
喬茵茵問:“昕姐,你說我該怎麽想?怎麽想能讓我徹底放開這事?”
“你就想,”昕姐拉長了聲音說:“幸虧離得早,他要是耗着你到了我這歲數再提,你還剩什麽?你現在這樣,什麽也不耽誤,下次嫁人掌好了眼,別再遇人不淑。”
喬茵茵‘撲哧’笑了,“太晦氣了,別拿你自己比喻。”
昕姐也笑,“這種事不是你想躲就躲得過的。該來早晚會來。不過,你有一點變化我覺得很好。”
“哪兒?”
“跟文學女中年吵架那次,有氣勢。原來看你蔫呼呼的,吵起架來話也接得挺快嘛。女人就該這樣,不能一味的當軟柿子,不管對男人還是對誰,該硬就得硬。”
“她是太氣人了。也不瞧瞧他家……”喬茵茵一吐舌頭,止住了後面的話。
昕姐心領神會,“就是,守着個破車還挺美。沒見過世面。”
望着整理完畢的辦公桌,喬茵茵長舒一口氣,“走了。昕姐你多保重。”
“聽這話怎麽跟再也不回來似的?”昕姐拍着她肩送她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喬茵茵的工作發生重大轉折,她再次與裴銘毓、俞敏交鋒……
再接下來,北風要痛苦的告訴大家,我卡文了。下面的情節總也寫不出來。我不想敷衍大家,請給我點時間,容我慢慢磨一下。不預告下次更新了。
北風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