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到攝影棚時,簡陽的工作還沒結束,喬茵茵找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攝影棚曾是她最熟悉的地方。讀大學那幾年,簡陽進棚裏拍片,喬茵茵下了課過去找他。等他忙完再出去吃飯。這已經成了他們生活中的固定狀态。

喬茵茵隔着很遠看簡陽。不同于世人眼中的攝影師形象,他不邋遢,不留長發,沒有跟藝術沾邊的怪異癖好。他象一塊幹淨光滑的鵝卵石,扔進多麽光怪陸離的環境裏還是他。時光仿佛也特別偏愛他,離開校園多年,他還是一副漂亮大男孩的形象。

喬茵茵沒有對簡陽訴說心事的習慣,因為簡陽平和,不鼓勵她與人針鋒相對。令喬茵茵生氣的事,在他那兒都是小事,睡過一覺或是笑一笑也就過去了,不值得動氣。說不到一個頻率上她也就不愛說了。不過,這麽多年她始終有個習慣,就是情緒波動大時特別願意在簡陽身邊。哪怕不說不動靜靜地呆一會,心情平複得特別快。要是他不在,熬一熬也行,可需要的時間長很多。

當簡陽開始收工規整器材時,喬茵茵的火已經消了。她過去說:“我想吃魚頭火鍋。”

簡陽燦然一笑,“行啊。”

他們挑了一家江邊的菜館,有現成的養魚區,依照客人要求現場捕撈,保證原料鮮活。兩人臨窗而坐,有徐徐江風拂面,惬意無比。點了菜後,她拉着簡陽去挑魚,看他比劃着魚抄子怎麽也追不上竄動的魚,還險些把自己投進魚池裏,逗得她前仰後合的笑。

簡陽也是開心,活潑潑揮着魚抄子,誓要親手抓上一條來。整天在他媽嚴密監視下,防賊一樣防着他們。能偷出這一頓飯的時間獨處,他簡直美死了。

折騰半天,快要把魚池子攪得天翻地覆了,終于有條笨魚遭殃。撈上來後一分為二,半邊紅鍋半邊清湯。魚頭統統歸了喬茵茵。

等鍋子汩汩冒了泡,喬茵茵食指大動,她不能吃辣,專攻白鍋這邊。簡陽則是油汪汪的紅油鍋,辣得他淚眼汪汪,更有大男孩的喜人憨态。

“喝一口啤酒解解辣?”喬茵茵逗他。

簡陽守着自己的鮮豆漿,“哪能倆人都喝?我得開車。”

“你喝吧,我們打車回去。”她笑嘻嘻的。

簡陽不上她當,“少來。”

“喝一口吧,一小口。”

“你吃一塊我這邊的,我就喝。”簡陽作勢要撈一勺沾滿紅油的魚肉給她,吓得喬茵茵阻攔。

他沒有酒量,她不能吃辣,一挨上吃火鍋總免不了互相擠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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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吃完飯我們去酒吧玩?”喬茵茵提議。

簡陽剛要點頭,卻又猶豫,“太晚了媽疑神疑鬼。”

喬茵茵嘟嘴,“我剛才說晚上不回去吃飯,媽就翻來覆去地問。她是不是也問你來的?”

簡陽苦笑,“沒問那麽直接,繞着圈的問。”

“我得好好想一個辦法,怎麽讓媽不跟咱倆較勁。”

“你要是能把媽扭轉過來,”說完,簡陽搖頭,覺得這事難度系數太高,“基本不可能。算了,順其自然吧。”

喬茵茵心裏想的是另一碼事。石菁華防來防去,好象他們兩人*抓緊機會湊一起。其實,喬茵茵壓根沒那想法,在裴銘毓那兒,她已經烙下心理陰影了。可這話又不能直白的說。所以她要想個辦法婉轉地打消石菁華的擔心。

吃過飯,他們駕車去了酒吧一條街。因為不想多逗留,随便選了路口的一家進去。周五的客人比平日裏多,簡陽他們兜轉在裏面找位置。忽然,喬茵茵一把拉住他,“別找了,回家吧。”

“怎麽?”

“沒怎麽,我忽然想起來明天去海邊,我得回去收拾衣服。”

簡陽無所謂,馬上往外走。到了門口,喬茵茵回頭看一眼裏面,她讨厭的俞敏和曲恒并排坐在吧臺前。

俞敏已經喝了幾個小時,她酒量好,慢斟慢飲,喝到這會也不見醉态。臉上的妝已經哭花了,洗過臉後只剩了素淨清秀的一張臉,反而比化妝時年輕幾歲。

“再來一杯。”俞敏頓着空杯叫。

酒保過來,斟了些酒進去,又加了幾顆冰塊。

曲恒看看時間,“行了吧大小姐,今天就喝到這兒。我送你回家,那兒還有朋友等着呢。”

在這碰見表妹純屬偶遇,他原本帶了幾個女孩過來玩的,現在撇下她們半天了。

“別啰嗦,誰求你管我了?走走走。”俞敏煩躁的驅趕他。

“你懂點兒事。一人猛灌,喝醉了出什麽岔子誰照應?”

“說了你走。”她揮着手趕人。

曲恒有點煩了,“你以為你三歲孩子啊?老得大人追着你屁股後面哄。”

俞敏心裏記恨曲恒。若不是他上回胡說八道一氣,自己也不至于腦筋抽筋想出那麽個主意,自然也就沒有後來裴銘毓那聲令她傷心欲絕的‘滾’。俞敏多年的感情、苦心維持的好形象因為曲恒,徹底毀了。

“都是你,替我瞎出主意。沒有你我哪會有今天?你還有臉跟我犯橫?”

曲恒不愛聽了,“我出主意你也得聽啊?磨破嘴皮子勸你,別跟姓裴那兒幹了,你聽嗎?天天加班,周末也不歇,你賣給他啦?瞧你現在這樣兒,哪還有點水靈氣兒?”

“我不幹了,我辭職了,你高興了吧?”她賭氣地瞪他。

“早該這樣。”曲恒鼓掌。

俞敏的眼淚又來了。

曲恒狐疑,“發生什麽事了?”

俞敏仰頭幹了杯中酒,眼淚似墜未墜挂在腮邊。

“哭什麽?他欺負你了?還是你們吵架了?”

“他叫我滾。”俞敏萬萬接受不了這個字。

“誰?裴銘毓?”曲恒皺眉思索,“不應該呀。你先說你幹什麽了?他那人圓滑得很,輕易不會得罪人。罵你更沒必要。”

俞敏死咬着不說,她不願曲恒知道這事,肯定他也得罵自己。可曲恒不依不饒的非得問個明白。最後俞敏惱了,“你也要跟他合着夥罵我嗎?他已經不給我留臉了,你知道又怎麽樣?”

曲恒更加認定自己妹子幹了傻事,“你實話告訴我,不然我讓姨夫問他去。”

俞敏怵頭自己父親,只能挑着能說的話大概其說了。曲恒默默聽着,聽到末尾問了幾個問題,然後他若有所思轉着手中酒杯。

俞敏等了一陣沒聽見罵,心裏更含糊,仿佛挂在頭頂的靴子,該落不落時最揪心,“有話你說,別神神秘秘的。”

曲恒冷笑,“我早說過,将來你得叫裴銘毓榨得骨頭渣都不剩,應驗了。”

俞敏不解,“哪挨哪呀?”

曲恒嗤道:“真是,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你還不如那些十幾歲出來混的小丫頭。人家再沒文化,也知道不給錢不陪你玩。你可好,叫人耍得什麽都不剩。”

這話俞敏哪聽得了?立即翻臉了,“少吹噓你那些爛事。滾滾滾。”

曲恒果然掉頭就走。俞敏又不幹了,三下兩下給他扯回來,“你說說,我怎麽骨頭渣都不剩了?”

曲恒想一棍子打醒表妹,省得再犯傻去,所以話說得特別狠,“你把裴銘毓折騰得離婚了,他咽得下這口氣嗎?不可能!他肯定得趕你走,但你走也得把轉播權合同都給他簽妥了。你自己算這個日子,簽最後一個合同是哪天?今天吧?下面還用我說嗎?”

俞敏醍醐灌頂,怪不得這段時間裴銘毓天天逼問進度,出差在外都保持一天一個電話的頻率。俞敏也是誠心想替他分憂,沒日沒夜拼了全力地幹。累發燒了去醫院挂點滴也舍不得休息。別人三個月才完成的任務她愣是一個月就趕出來了。

俞敏喃喃自語,“他一直忍着,忍到我給他幹完事?”

“你以為呢?”

俞敏崩潰了,哇哇大哭,“裴銘毓,你王八蛋。”

簡陽和喬茵茵離開酒吧直接回了家。到小區門口,喬茵茵先下車走,簡陽再出去兜半個小時。為了糊弄石菁華,他們得錯開時間一前一後回去。等她洗了澡,準備上床睡覺了,簡陽還沒回來。此時,距他們分開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喬茵茵撥通簡陽電話,得知他在交通隊門口。原來顧湘惹麻煩了。她與人去濱江道賽車,被交警扣住帶回了隊裏。電話通知到簡陽頭上,他馬上聯系顧湘父親的律師。

“我現在這兒等着,律師已經進去了,估計交完罰金人就能出來了。”

喬茵茵嘀咕,“賽車?她真是能鬧騰。”

簡陽說:“她整天沒事做,當然跟那些小混混們玩。聽說她又換車了,改裝費花了十幾萬。”

“她爸連面都不露嗎?派律師來?”

“他們家的事你還不知道。”

喬茵茵當然知道,她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大,甩給顧湘的錢也越來越多。但除了錢,父母對女兒俱是不聞不問,想見他們一面很難。顧湘有什麽事都會留簡陽的通訊方式,然後簡陽再聯系他父親的律師或者秘書。

簡陽猶豫開口,“妞妞,顧湘玩賽車很危險,要是她有正經事做,也能離那幫人遠點兒。”他這麽說不過是想替顧湘求情。不過喬茵茵那裏不搭腔,簡陽只得草草收尾,“你先睡。律師剛才請我勸勸她,等會她出來,我說完了馬上回家。”

放下電話,喬茵茵遲遲不能入睡。之所以不同意顧湘到簡陽身邊,并非吃醋。喬茵茵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對簡陽亦是絕對的放心。她這拒絕背後蘊含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顧湘身上隐藏了危險,而這危險有一天會殃及簡陽。

喬茵茵把房門開了一半,不多久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瞥到簡陽蹑手蹑腳去洗漱,她才踏實地翻身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更,周五,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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