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三
寒假時,朱英也從上海回來。梳一高高的馬尾,大冷天也不放下。一件白色修身羽絨服,一條牛仔褲,足蹬一雙球鞋。小姑娘長得和我一樣高,身材看上去較好。不似我整個一個飛機場,什麽衣服穿在身上都晃悠。
我想大約是受我媽的影響。媽特看不慣長發披肩,說像街頭流浪的瘋婆子。衣服也不喜歡那種花裏胡哨的,露肩露大腿的更不行。我一向以運動衣為主,牛仔衣不怎麽穿,難洗。
她跟我聊大上海,聊張愛玲。聊初去時被人說鄉巴佬。她很平靜地說這些,全然不屑別人眼裏的歧視。聊第一次中考時,以史地壓到性的成績,驚呆了一班小夥伴們時的得意。聊再也沒有遇見像我一樣,良師益友時的落寞與惆悵。
“每個人都有閃光點,要學着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我勸她“以後這些都是財富。”“象唐太宗賜給高昌國的財富?”她不屑“我是李文秀。姐,說點別的。”她很快轉移話題。
我有點郁悶。我想許多人心中都有一個蘇普情結,“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象固執的高昌國人那樣。有些話,她既然沒當我面說出來,我也便裝作不知曉。
如果我挑明了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她說不定回我弱水三千。許多話放在一起,不知哪個對。讓人神經錯亂。如果說愛是成全,她若回我以我常說的,愛,便占有。那更令人崩潰。
每個人經歷不同,對愛的理解便不一樣。很久以前,我認為愛是美好的,令人愉悅的。但後來也是我,認定了愛不過是一場災難。一株罂粟,最好在一開始便不去碰它,沾了便擺不脫,直至走向死亡。如人在荊棘林,不動即刺不傷,妄心不起,恒處寂滅之樂,一會妄心才動,即被諸有刺傷。有心即苦,無心即樂。
回憶一下:在後世,服裝廠擴建,買去周邊許多人家的菜園地,也包括我家的。當然,那時我不在服裝廠上班。那會我是一個學渣,混完三年高中,接着在社會上混,整日游手好閑。
芷晴學習好,那是她的事,跟我不相幹。對于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心中知道她遲早會離開我。但知道是一回事,到了真分手的那一天。我的世界仍在瞬間崩潰。也許是年少時太過執着瘋狂,太過投入,失去時便更加不能承受。那是我生命中第一場災難。
她沒有跟我做任何解釋,也沒有具體地給我一封分手的信件,我也沒追問為什麽?除了早知這是必然的結果。對當時的我來說,面對優秀美好的她,心底深處是有着很大的自卑。
和芷晴分手後半年。大堂姐從T市回來跟媽說,T市這些年高速發展,開始向周圍郊區輻射。現剛好離市區不遠的一個荒山被鏟平,對外出售地皮。統一圖紙,每戶自己找工程隊建房。一切配套設施齊全,成立一個新的小區。大堂姐說這是一個機會。從老家帶人過去施工,錢要省不少。地皮很緊張,她找人搞定。勸媽媽将老家房子賣了,加上賣菜園地的錢,應該夠了。
雖然媽的根在小鎮。但為我可以離開這個傷心地。在最短的時間內将房子出售,并與買家說好,現暫住一室。T市房子一做好,立馬就搬。反正也沒錢裝潢,也就無所謂花上幾個月通風。不久後,我和媽遷去了T市,T市與老家只隔一條長江。江的這邊是都市,江的那邊是鄉村。後來長江架了橋。從T市的新家走到我小鎮的老家,兩個小時。
我沒有文化,我是一大蠢驢(高中是買的),也沒有一技之長。就在那個時間,我學會了裁縫,進服裝廠打工。長年累月的加夜班,又沒什麽假。幹了兩年,再也幹不下去。
去T市的第七年的夏天,媽媽走了。等到辦完所有的後事,安靜下來。我一個人坐在客廳,好似聽見媽躺在床上翻身的聲音。躺上床,又好似聽見媽在客廳走動的聲音。打開房門,什麽也沒有。
出門回家,再也看不見媽趴在陽臺上翹首張望的身影。走在小區的路上,看見和媽差不多年紀的老人,禁不住流淚。我曾一度壞心腸地盼望,讓所有老人,都象媽那麽大年紀離去。好像這能緩解我心中巨大的悲痛。
那個夏天再熱,我也不開空調,連電扇也不開,當我的四季再沒有夏天,讓這個傷心的季節,在我的小世界裏再也不會出現。漫無邊際的後悔、孤單、思念,向我席卷而來,将我濃濃地裹住、包圍,令我不能呼吸,也不想呼吸。心中想着,就這樣離去,也沒有什麽不好。
我經受了生命裏第二場,關于愛的災難。我躺在廢墟上,沒有重建。《書劍恩仇錄》中關明梅說:“一個人天天在享福,卻不知道這是福氣。”不再想了,我又流淚了。這些已經過去。
芷晴回來了。今天她留宿,不回家。她已回來很多天了,今天是第一次沒回家。關上房門,似火的熱情快将我點燃。我的雙唇被蹂躏得快要腫了,痛并快樂着。
晚上躺在我身邊,說校園裏的帥哥、美女。“我不介意,一枝紅杏出牆來。”我笑她。“切,跟我有什麽關系。”她擰住我的臉,還旋半圈。“叫你亂說。跟你比,不過是蟋蟀的蟀。老實交代,我不在時有沒有不老實。”
“有啊,天天想一美女,一周一封情書。”“左,我也是,天天想,那麽那麽地想你。”她雙眼迷離地盯着我,短促的呼吸灼熱了我的耳朵。似有無限委屈,又似呢喃情話。
她給我帶了一串風鈴,挂在我的窗前,跟我說:“風鈴響了,便是我托風帶來的對你的思念。”“一天不知響多少回。”我笑她。“是啊,在學校我便是這樣的想你。”她悠悠地嘆息:“我想我是不是快瘋了。”我想是我們都瘋了,不瘋魔不成活。
“明天我也不走,陪你過完生日,我就要去C城爸那兒過春節。”芷晴又撅着她可愛的小嘴,“好像才回來,又要離開你。真不想離開。”“有禮物嗎?”我親了親她的唇瓣。“有的,左。”她說時有點扭捏。是什麽神奇的禮物,要這樣。
“明天我燒飯,這回晚上慶祝。罰你一天時間給我寫信,要厚厚的一疊。我帶去C市,想你時便看一封。”她在我臉上輕輕地撫摸着。“不有厚厚的一疊在你那兒。”親愛的,人都在身邊了,好似沒那麽多話要說。
“那不算,那些我都快能背出來。”她親一下,又親一下。“快說,說你答應。”“嗯”
時間到了第二天晚上。芷晴非吵着陪我喝了一杯紅酒,我喝了兩杯,媽還和平日一樣一天一小杯藥酒。我不讓芷晴喝,媽說沒事,今兒是高興的日子。再說芷晴都念大學了,算是成人。
如果我事先知道不是沒事,而是有事,有大事。我當時會不會堅決地阻止呢?也許阻止了也沒用。她既然生了那樣的念頭,估計是不會輕易放棄。
躺在床上,她沒有象往常一樣。用她的話說“發瘋地吻你,吻死你。”她輕輕地偎在我懷裏,我明顯感到她的緊張、不安。空氣中流淌着說不清的暧昧。“左,我好像變壞了。”她不安的用一只手玩着我內衣上的紐扣“在學校時,我常做一個夢。夢裏你講我衣服全脫了,然後…然後我便濕了。後來,再想你時便一塌糊塗。”來了,我瞬間腦中充血,空白一片。
她一件件地将內衣除去,我都忘了阻止。“左,你要我。媽媽說我都是成人了。”她顫抖着雙唇吻上來,冰涼冰涼的,身體卻似火般灼熱、燙人。她拉扯着我的內衣,我手忙腳亂地脫了,扔在床腳。一翻身拂了上去,吻過她冰冷的雙唇,一路向下……象大雪山下最虔誠的信徒。
我想我是有多弱呢。前世她将我推倒。今世來遲了,但仍是她将我推倒。我是T啊,我化身小弱受了嗎?試探着将手伸向腿間,已經是一塌糊塗。我遲疑了一下。“進來啊。左,我不怕痛。”哦,不是你不怕痛。你叫床聲特別大,姑娘你自己知道嗎?
我将左手兩根手指塞進她口中,右手中指順着潮濕滑了進去……“左”她一下子咬住我的手指,叫了起來。“寶貝,聲太大了。嗯。”媽會聽見呢。你這是想從櫃子裏走出來?最後的最後,我也叫了,手指痛的。
“親愛的,我咬痛你了?”她半趴在我身上。“哦。肩上也這麽多痕。痛不痛啊你。”她輕輕地吻着咬痕,“左。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你喜歡嗎?左。”喜歡,沒有比這更喜歡的了。那夜我要了幾次,我記不得。反正是我一直要。她都不曉得要我,連我胸口也不敢碰。事實上飛機場也沒什麽好碰的。信不信,她不碰我,我也能感到極致的快樂。
我遞給她一疊信紙,夠厚的了吧。其中有一半,只是用各種字體書寫着一個名字,在末尾,我寫着:每次想你時,我便記下一個名字。數一數,我每天都想了你多少次。
快樂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分離都是來特別得快,漫長而難耐。後來她給我寫的信,常夾着一句話:左,昨夜我又想你了,想的一塌糊塗。我看時便會心地笑,想必笑得猥瑣又淫蕩。
要将我的愛情走勢畫一張圖,我想應該是一道抛物線。也許,許多現象用圖表示,都是呈抛物線型的。到了頂端,便會慢慢地下滑。沒有反彈,一日日滑落,直至跌底。
我的愛情走勢圖,從芷晴上大三的那個暑假,從頂端開始一日日下滑,到大四實習時,跌底成型。過程變了,但結果一樣。
經過那麽多年,我已看淡結果。如果一樣東西,我需要很努力,并要為之付出慘重的代價,才能夠獲得。如果過程需要如此辛苦,甚至是舍此就彼。對我而言,它已讓我失去了獲取的欲望。
如果将人生比做是一場戲。那麽我們要扮演的決不是戀人這一個角色。我們同時還是父母心中的寶貝,朋友心中的好姐們,未來孩子親愛的媽媽。我們不能單獨屬于某一個個體,我們甚至不能完全屬于自己。我們有責任在不同的時間,扮演好不同的角色。有時在同一劇中,還要分飾兩個,甚至三個角色。這便是我現在對愛的理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