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過了初六,劉家夫妻二人又開始了起早貪黑的賣肉生活。劉靈芝和徐淵兩人也正式開始讀書。

徐淵這孩子記性出奇的好,讀過幾遍的文章,差不多就能背誦下來,認過的字一個都不會寫錯,連張秀才都不得不承認,這孩子比自己天賦高。

更重要的是他有恒心,每天吃過早飯,收拾完屋子就跑去張秀才屋裏學習,張秀才累了,他自己就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劉老漢給做的豬豪毛筆,在石板上一遍遍的練字。

相比與他,劉靈芝就有些一言難盡了。

自己的名字認了三天都寫不出來,好不容易學會了,那幾筆孬字還不如雞刨的。前幾天還能跟着徐淵一起聽課,過了新鮮勁兒第三天就坐不住了,腦袋像撥浪鼓似的,東瞅瞅西望望,外面有個鳥叫也能把他吸引過去。

氣的張秀才只能睜一眼閉一眼,将精力都用在徐淵身上。

這會徐淵剛學完一卷書,正在石板上默寫,旁邊劉靈芝瞌睡上腦,支着下巴快睡着了。

“砰砰砰!”張秀才拍了拍桌子,恨鐵不成鋼的指着他:“幺兒,咱要是不想學就別勉強自己,找點愛幹的事幹,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三爺爺,我不勉強,真的一點都不勉強!”劉靈芝打起精神,坐直身體。

張秀才無奈的搖搖頭,打開箱籠從裏面翻了翻,找到一本書扔給他。

劉靈芝打開書發現上面居然一個字都沒有,全都是畫的小人。“咦,這是什麽書?”

徐淵的目光也被吸引過去。

“當年我在縣學念書時,身體虛弱經常生病,同窗送我一本強身健體的功夫冊子,名為七形拳。昨日見你拿着棍棒在院子裏耍的有聲有色,若是真喜歡便拿去學吧。”

七形拳顧名思義,從七種動物的姿态動作中演化出的拳法。這種拳法算不得多高深,武行裏的師傅大多都會,但對于沒見過世面的劉靈芝來說,絕對是致命的吸引!

劉靈芝翻了幾頁,眼睛越來越亮,幾乎看的癡迷:“謝謝三爺爺!謝謝三爺爺!”

放在以前,酸腐的張秀才別說讓劉靈芝習武,女孩子連書都不會教。如今年紀大了反而看開了,女娃子又如何……劉屠夫家的幺女長的可是比男娃還壯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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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這本寶貝劉靈芝強忍着念了一上午的書,中午休息時立馬飛奔出去,照着書上畫的姿勢比劃起來。

不得不說劉靈芝對習武這方面很有些天賦,上午翻了幾頁,下午就能比劃的有模有樣。

身形矯健,翩若驚鴻。

時間飛逝,轉眼就是三個月後。

春天來的悄無聲息,待房上的雪都化透了,門前的柿子樹偷偷冒出了新芽。

這幾個月徐淵像一顆缺水的小草,不停的汲取着知識的養分,幾乎把入門的那幾卷詩書背的滾瓜爛熟。

不光書念的好,個頭也竄了一竄,原本只有劉靈芝胸口那麽高,現在都快長到他肩膀了,有了些少年的模樣。

劉靈芝這幾個月雖然學得不咋樣,好歹是磕磕絆絆的把千字文認全了。倒是那本七形拳不用人教,自己就練的爐火純青,身形也越發……挺拔了。

劉翠花看着兒子身上不太合身的衣裙,愁的腦瓜子疼,更可怕的是兒子開始長胡子了!!!

一大早起來,劉靈芝洗完臉突然被他娘拉住,借着晨光劉翠花看見幺兒嘴唇上面一層黑色的小絨毛。

該來了終歸是來了……

“娘,怎麽了?”劉靈芝一臉不解。

“沒事……這幾日就不要出門了,在家好好待着。”

出了門劉翠花坐在牛車上唉聲嘆氣。

“怎麽了?”劉老漢忍不住問。

“你說幺兒他這樣……以後可怎麽出門啊,個子比你都高,那雙大腳,尋常女兒家的鞋根本穿不下,今日我見他居然…居然長了胡須了!”

“那不是很正常,當年咱們大郎也是這個年紀生的胡須。”

劉翠花一哽,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幺兒名義上畢竟是個女娃,這副模樣出門多半要讓人生疑。

“你呀,就別亂操心了,以前市場不是有個賣魚的趙大姐,個子跟咱們幺兒差不多高,不是也沒人懷疑過她是男扮女裝啊。”

“說起來,好久沒見過那個賣魚的了。”

劉老漢嘆了口氣:“聽說去年冬天,被那場大雪壓塌了屋子,一家老小都砸死了……”

“真是可憐。”

提起那場雪災,他們鎮上受災還不算嚴重,只有後街老房子被壓塌了十幾戶,別的地方可就慘多了。附近的幾個鎮子,十戶裏有七八戶都糟了災,一夜之間死了半數人,提起來都讓人咋舌。

冬天受的災,春天赈災的錢才撥下來,受災的人家一戶給了五百文錢,這點錢夠幹嘛的?建個廁所都嫌寒碜。

逼得不少膽子大的人,趁着開春雪化了,專門跑去附近遭災的鎮子上,撿那些死人東西的。

劉家肉鋪剛開門,隔壁賣醋的大嫂就過來搭話:“大妹子,你兩口子沒出去啊?”

“去哪?”劉翠花擦了擦案板,帶上圍裙走過來。

“去三河鎮啊,聽說有不少人都去那撿東西發了家!”

三河鎮是附近比較富的一個鎮子,也是這次雪災的重災區。離他們這有七十裏地,趕着牛車,早上走晚上就能回來。

劉翠花笑笑:“哪有時間啊,開鋪子還忙不過來呢。”

“去一天也耽誤不了什麽,聽說那裏十戶空了七八戶,無主的東西拿了也沒人管。桌椅板凳,棉衣棉被多的都快爛了,還有人在那撿了不少錢呢!”

“我是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不然早就去了!我兒子和兒媳今早去的,晚上看看能撿到什麽好東西回來。”

劉翠花被她說的有點心動,回到鋪子跟劉老漢商量:“咱要不也去看看?萬一能撿點銀子呢?”

“別尋思了,前頭去了那麽多人,好東西估計都被人撿走了,現在去也就是扒扒死人的衣服,那東西給你你敢要嗎?”

劉翠花膈應的搖搖頭:“哎,咱們咋就沒想到呢,早點去萬一能撿點值錢的東西回來。”

劉老漢呲牙一笑,知道媳婦這是財迷心思犯了。

晚上回家吃飯的時候,劉翠花把白天的事提了一嘴,張秀才聽完突然陷入沉默。快吃完飯了才說:“你倆這幾日小心些,若是看見有咳嗽,得了風寒的人,離他們遠點。”

劉老漢見他憂心忡忡問:“三叔,怎麽了?”

張秀才放下筷子,擦了擦胡子上沾的菜汁:“這場雪讓我想起幾十年前那場雪災,差不多的時間,差不多的地點。”

那場大雪也死了好多人,開春後不少外地人過來撿東西,剛開始只挑好的拿,金銀首飾,銀錢糧食,後來桌椅板凳和棉衣棉被也成了搶手貨,最後來的人急紅了眼,死人身上的衣服都扒走了。

“開了春,冰雪融化,死人開始腐爛,那些屍體上都沾着毒,這群人把死人身上的衣服拿回去穿,很快染上瘟疫。”

劉翠花一驚:“瘟疫?不可能吧……”

這個時代,瘟疫幾乎就是不可治的絕症,得了瘟疫的人只能等死,而且一但傳染開,一座城恐怕都難逃一劫。

“哎,當年雪災咱們鎮上死的人多,瘟疫倒是沒泛濫,只染上十幾個人,倒是縣裏遭了殃,聽說接近半數人都傳染上了。那才是人間煉獄,屍體用牛車往外拉,亂葬崗都填滿了!”

聽完老爺子的話,一家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劉靈芝拉着劉翠花的胳膊:“娘,你跟爹這幾天別去賣肉了,等過了這段風頭再去!”

徐淵也跟着點頭:“嬸,這太危險了,還是不要去了。”

劉翠花和劉老漢對視一眼,這事确實不能含糊,自己染上倒也罷了,家裏還有老的小的,萬一都傳染上,到時候可怎麽辦。

“還剩半只豬,明日我跟你爹去賣完,後天就不去了!”眼下正是淡季,豬肉賣的一般,停幾天劉翠花也不心疼。

“你們二人若是有餘錢,再多買些糧食回來。”

劉翠花:“糧食夠吃啊,倉房裏還有兩袋米面呢。”

張秀才搖搖頭:“若是瘟疫起來,這點糧恐怕就不夠了,疫病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封城後那些餓極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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