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老板三十歲出頭,圓臉小眼,穿着一身黑色的貂皮長袍,頭上帶着圓頂小帽,雙手揣在袖子裏,見人三分笑,很讓人有好感。
“這…這這,不太合适吧……”劉老漢原以為自己搭乘的就是普通的牛車,誰成想是這樣豪華的馬車,頓時有些後悔自己沒提前打聽清楚。
“快上來吧,這車寬敞的緊,坐七八個人都沒事。”秦淮主動伸手去拉他。
劉老漢不敢再推辭,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跺了跺腳上的雪,才爬上馬車。
徐淵穿的太厚爬不上去,劉靈芝直接伸手把人抱起來送上了車,然後自己抓着車轅一躍而上。
旁邊秦淮看的稀奇,早聽自家娘子說過,劉屠戶家裏有個特別威武的閨女,想來就是這位吧。
上了車,車夫關好車門,前頭吆喝一聲,車輪滾動了起來,馬蹄子踏在雪地裏,發出富有節奏的噠噠聲。
車內升了炭火不冷,還有一股子香味,劉老漢局促的摘了帽子:“原以為就是普通的拉貨車子,沒想到竟然是秦老板的馬車,實在是叨擾了。”
“嗐,這有什麽,牛車馬車都是用來坐的,天氣這麽冷,令女婿還年幼,長途跋涉恐怕會凍傷寒,耽誤了科考豈不是得不償失?”
劉老漢細想,确實也是這麽個理,如此坐馬車去是再好不過了。
秦淮坐在裏面,劉老漢爺三人緊靠在車門,盡量不讓對方厭惡。
秦老板很健談,先是詢問了科舉的時間。
徐淵彬彬有禮的回答:“考試時間在二月初八。”
秦淮算了一下:“還有二十多日,你們到了縣城可有落腳的地方?”
劉老漢搖搖頭,他們這輩子都沒去過縣城,哪有住的地方。“我跟賣麻的老板打聽了一下,聽說縣城裏有客棧,十文錢一個人。”他們三個人住二十天應該也花不了多少錢。
秦淮笑了笑:“劉大哥說的是大通鋪,那種地方雖便宜但環境太差,又髒又亂還有匪盜,你們初來乍到住在那裏很容易吃虧,況且身邊還有女眷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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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漢一聽慌了神:“那,那該如何是好?”聽聞縣城裏的客房一間一天就要五百文錢,這也太貴了!
“我在縣城裏有處小別院,雖然地方不大,但足夠幾位落腳的,若是不嫌棄可以過去住一段時間。”
“這怎麽能行?我們坐您的車已經夠麻煩您的了,還要去住您的房子……不行不行。”劉老漢連忙搖頭拒絕。
秦淮也沒繼續勸,他們這些做生意的人,天南海北什麽人都接觸,本來就是打着結個善緣。
像載人一程,把別院借別人住幾天對他來說都是小事,萬一對方以後發達了,混個面熟也是好的。
馬車比牛車行的快許多,快到午時就已經走了近半的路程。馬車停在路邊的一處驿站修整,人要吃飯馬也要喝水。
秦淮邀請他們坐一桌被劉老漢拒絕了,三個人要了一盤豬油渣炒蘿蔔絲,夾着饅頭吃,一人吃了兩個饅頭,沒敢多喝水,怕路上解手困難。
驿站賣東西貴,這麽點吃食就花了五十文,放在他們安平縣最多二十文,幸好老婆子想的周到,出門在外錢少了真不行!
吃飽喝足再度啓程,下午秦老板有些乏了,靠在軟墊上打起盹,劉老漢他們更加小心,恨不得呼吸都輕輕的,生怕打擾到人家。
臨近傍晚終于看到縣城大門,門口有兩個老兵把守,車夫跟他們是老熟人,從懷裏掏出一串銅錢遞過去,很快就放了行。
進了城秦淮貼心的讓車夫把三人送到縣城裏口碑比較好的一家客棧門口。
“縣城裏的秦氏布莊是我大哥開的,這幾日我會在城中休整,你們若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
劉老漢掏錢要給他車費,讓秦淮笑着拒絕了:“劉大哥你這就見外了,咱們都是老鄰居了,不過搭了一程車,這錢我要收了回去娘子肯定要罵我的。”話說到這份上在給錢就顯得不好了,劉老漢只得讓兩個孩子給秦淮道謝。
目送着秦家馬車離開,劉老漢頗有些感慨:“這秦老板倒是個熱心腸的人!”
三人進了客棧,劉老漢跟夥計一說住店,夥計馬上給他們推薦客房,一天四百文,雖然比麻老板說的少一百文,還是貴的他龇牙咧嘴。他們要住二十多日,算下來要八兩多銀子,太貴了!老兩口起早貪黑殺豬半年也不好攢這些錢,用在住宿上實在舍不得。
“小兄弟,有便宜些的房子嗎?破一點沒事,只要能住人就行。”
“有啊,大通鋪一人十文,不過說好了,自己的物品保管好,丢失本店概不負責。”
“好好好,領我們過去吧。”
夥計領着三人朝後院走去,穿過一條狹窄的過道,來到客棧的後院,後院裏有一排長長的平房。
掀開棉門簾走了進去,一股腥臊味和腳臭味夾雜着熱氣鋪面而來,熏的徐淵幹嘔了一下差點吐出來。
“嘿,味道是沖了點,不過便宜啊,客官您裏邊請。”
進了裏屋劉家三人臉色都變了,五六米長的南北炕上擺滿了被褥,幾乎是一個人挨着一個人,這要是睡滿了,晚上翻身都困難……
“客官您看怎麽樣?要住幾日?”
大通鋪不分男女老少都是混着住的,畢竟都住這種地方了,哪還有什麽要求。
當然很少有女人住在這裏,畢竟屋子裏都是一群老爺們,晚上也不安全。
劉靈芝雖然是男人,但做女人打扮,臉上還圍了頭巾,一進屋便惹得炕上幾個男人側目。
“除了這裏,還有別的住處嗎?”
“沒啦,再就是四百文一間的客房,還有六百文一間的天字號。”
外面的天色已經晚了,劉老漢一咬牙:“我們先住一晚成嗎,若是明日再住我們再給錢。”
客棧夥計也好說話:“行,承惠一共三十文。”
劉老漢從懷裏掏出錢袋,數了三十文銅錢遞給小二,父子三人找了一個靠邊的角落安頓下來。
剛開始屋子裏只有七八個人,看着年紀都不小了,躺在炕上沒人上前搭話。沒一會突然進來了十多個健壯的小夥子,嘻嘻哈哈邊走邊打鬧。這群人是走镖的,走南闖北賺點錢不容易,舍不得把錢花在住宿上。
劉家三口人太打眼了,一進屋他們就看了過來。
為首的一個男人吹了個口哨:“怎麽還有個娘們兒?”身後的人瞬間哄笑起來。
徐淵臉色沉了下來,用身體把劉靈芝擋住。
劉靈芝倒是無所謂,畢竟自己是個男的,被人看也占不到便宜去。
那群老爺們脫了衣服打着赤膊上了炕,嘴裏講着葷段子時不時瞟這邊幾眼,目光頗為露骨。
劉老漢不想惹事,把兩個孩子圈在裏面,自己睡在外側挨着陌生人。
徐淵躺在兩人中間,身下的炕熱的燙人,身上的被子一股臭味,屋裏到處都是奇怪的味道,熏的他有些惡心。
客棧是戌時熄燈,屋子熄了燈這群人也不困,還在不停的聊着天,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嗯…嗯……嗯……”劉老漢身邊挨着的一個男人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音。
“老五,你幹啥呢?”
旁邊人壞笑道:“還能幹啥?看見小娘子興奮了呗!”
“哈哈哈哈哈,悠着點,別他媽明天早上尿不出尿。”
劉老漢氣的渾身發抖,幸好幺兒不是閨女,不然自己真忍不了了!
鬧了一會,為首的那個男人發話:“該睡了,明天還有正事,誰起不來我挨個踢他屁股。”
屋裏漸漸沒了聲音,徐淵剛有點睡意,沒多久巨大的鼾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比起剛才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劉老漢年紀大了,許是白天坐了一天車太累了,先睡着了。
徐淵被鼾聲吵的頭疼,委屈巴巴的把靠在劉靈芝懷裏小聲說:“哥,我想家了。”
劉靈芝嘆了口氣幫他捂住耳朵:“咱們堅持一宿,明天出去轉轉,看有沒有其他的住處。”這種地方實在不适合長期居住,更何況大郎還要備考,在這裏怎麽讀得下去書。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那夥人早早就起來了,被他們一折騰劉家三人也醒了。
徐淵一晚上沒睡好,眼底都是青的,靠在劉靈芝肩膀上打着瞌睡。
劉老漢倒是睡得實,這一宿也沒醒,起來的第一件事先點個煙袋,伸手摸了下衣襟,摸了個空。
身體一僵,連忙拽住昨晚睡在身邊那小夥子:“你,你先別走!”
“老頭你幹啥?把手給我撒開!”
“你把錢袋還我!”劉老漢急的臉通紅,拉着這男人的衣服不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