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
第九章(2)
隔着這麽遠的河,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但是那身形卻是像極了。就這麽撞進她心頭,撞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冷酒冷風入了腸,傷了胃,許時光五內一陣翻湧,跑到洗手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吐完了,卻舍不得那個身影,仍舊掙紮着跑到窗邊想要再看一眼。然而再一看,哪裏還有丁一,不過是一派喧鬧光影。
只是場幻覺。
許時光躺在床上,眼角落下了熱淚,被風寸寸吹幹,縮緊了皮膚,也縮緊了心髒。
隐隐的疼,持續難耐。
她希望丁一不要再記得她這個無情無義無心的女人。
就讓他忘了她。
就讓她永遠記得他。
就讓她這樣還他。
許時光胡亂地想着,逐漸醉睡去。
隔天醒來,除卻頭暈之外,一切狀況良好,沒傷沒殘,許時光覺得自個果然強悍。
下樓時老板娘見到她眼中立馬閃爍着熊熊的八卦求知欲,想要将她的故事摸個清楚。許時光熬不住了,趕緊溜出去躲避她的詢問。
随便在街上找了間咖啡館坐着,拿出筆記本電腦開始寫游記。放眼望去,周圍文藝青年的筆記本電腦基本上都是咬了一口的蘋果,就她一人拿着聯想,特別雞立鶴群。
游記寫在很早以前申請的一個微博上,近兩年基本沒用,不過寫完後還是有幾個點擊率,還有個署名為“szcaxsg”的鐵粉基本上每篇都看,許時光覺得挺得意,說明自己文筆還是小杠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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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陽光将時間都曬得軟0綿,雖驅散不了心頭的陰霾,卻足以令人神思恍惚。寫完游記後,許時光伸個懶腰,到小巷去閑逛。買了條民0族風的披肩,又買了長至肩膀的耳環戴上,開始裝冒牌吉普賽女郎。
走着走着,來到一家專賣明信片的店裏。店很有特色,叫“遲到的好時光”,将許時光的名字給囊括進了,絕對是緣分。走進一問,發現更有趣味——店裏的明信片買下後寫上內容地址,放在店主那,可以選擇半年,一年,甚至更長時間再寄出。
按照店主的意思是,多年之後忽然收到這張明信片,再回憶當時當地的心境,別有風味。
比大白饅頭沾老幹媽辣醬還有味。
許時光也買了一張明信片,上面手繪着靜夜的河,水面上漂浮着美麗的蓮花燈,寄托着的不知是哀思或是*戀,搖蕩着直向遠方,
她準備寄給自己,于是在背面寫着:“許時光,放下回憶,快樂起來。”
寫完後遞給店主,注明半年後再寄到自己家中。
希望那個時候,一切都能好轉。
付賬之後,她裹着披肩轉身,然而就在那剎那,一個身影生生撞進她眼中,心頭那處尚且還在淌血的傷口再次血沫橫飛。
這次她沒飲酒,只是喝了咖啡,所以看得再清楚不過。店裏背對着她的那個身影,高大英挺,背脊挺直——那是伴随了她多年的身影,那是已然刻入她生命的身影,那是即使幻化成灰她也能一眼認出的身影。
那具身子曾經在她眼前半0裸,曾經壓制着她,曾經輕柔地覆蓋着她。
那身影就屬于丁一,她不會認錯。
許時光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昨日的醉夢裏,這是個美夢,充滿了誘0惑力,引誘得她想要上前緊緊抱住他。那種沖動越湧越大,幾乎要将她的胸腔漲裂。
她的腳已經踏出了第一步,可那個冰冷的聲音卻适時響起——
“從今以後不要再見他,就看在他從小對你的這份感情上,給他條生路吧。”
這個聲音不斷在腦海中回放,像是有着生命力,緊抓着她的腦神經,痛不可當。
她不能,不能再一次次地傷害他。
可她也不能,不能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卻無動于衷。
從鏡子裏,許時光看見自己煎熬得雙眼發紅。她深知,再這樣下去自己會發瘋的。
她最擅長的不過是逃避。
她轉過身,幾乎是逃也般的走出了明信片店。
她快步走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求得一條生路——這條生路是為丁一求的,她不能再傷他,累他,禍害他。
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拉扯着她的四肢與軀幹,想要将她拉返回丁一身邊。手的力氣是這樣大,她感覺自己的皮肉似乎就要這麽被扯下。然而她沒有資格回頭,她告誡着自己,在她一次次地傷害他時,她就失去了回頭的資格。
她奮力地往前走着,腳下的石板路并不平坦,好幾次疾行的她都差點被翹0起的石塊絆得踉跄,整個人跌跌撞撞,恍恍惚惚,像是入了魔,像是迷了障。
就在這番魔障裏,她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許時光。”
就如同他千百次叫她那般,帶着憤怒,帶着無奈,帶着隐隐的寵溺,連名帶姓地喚着。
“許時光”。
也只有在真正聽見這個聲音時,許時光才能明白自己對他的想念有多深刻——她僅存的意志力如同三伏天烈日下的小水滴般化為輕煙消逝無蹤。
她站定了,腳下像是被釘子釘住,動不得分毫。
她聽見他的腳步聲,踏在石板路上,也踏在她的心上,一步一生。
他走到她身後,呼吸的熱度噴在她的後腦勺處,那裏是她的阿格琉斯之踵,就那麽瞬間,她失了魂,喪了命。
“永遠都只有我追你,你就不能追我一次嗎?”他的滿腔憤怒最後通通化為一聲嘆息。
從她出客棧開始,他就一路跟随着她,好多次都想要出聲将她攔住,每次剛張開口卻又生生咽下——他在害怕。
怕她會再次跑走,就如同他出差返來,打爆她電話仍舊是停機狀态,怒氣沖沖地去她家卻發現她已經幾天未歸,行李袋也不翼而飛。
這才醒悟,她逃走了。
明明是她的過錯,可受煎熬的卻是他。夜夜失眠,托人到各處尋找下落,最後終于在她許久未動的微博上發現了更新的痕跡,才知道她到了鳳凰。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他跟了來。
QQ跟他說,放棄她吧,她不值得。可是如果能放棄得了,他也不會耽誤這麽多年。
值不值得,是由他說的。
她也許在別人眼中并不是那麽出色,但在他眼裏,就是一個發光體,照耀他這麽多年。好不容易,他終于可以捧住她,哪裏又能放得開。
認真說起來,他也是趁虛而入,趁着她情傷寂寥之際,強硬地追求她,她被他攪得稀裏糊塗,也就答應了。
他沒有要求她一夕之間就*上自己,他可以等待她的答案,也可以原諒她的猶豫。
不是大度,只是因為他*得早,*得深。
他只是認命。
所以她逃他就追。
他跟着她走進這間明信片店,他背對着她做戲,不過是想讓她來叫自己,而她卻轉身再次逃跑,視他為洪水猛獸。
但凡他有點骨氣,本可以掉頭便走,不再理會這個女人。
可但凡他能走,他便不是丁一。
他只能追上前去,從後環住她的腰,輕聲道:“許時光,我想你了,回來吧。”
他的聲音無奈而溫柔,許時光聽着聽着就哭了,小時候貪玩從樹上跌下導致小0腿骨折那樣慘烈的疼也沒見她哭得這麽傷心過。
她轉過身抱着丁一,哭得像是個委屈的孩子。眼淚鼻涕一齊下來,毫不含糊,整張臉漲得通紅,好幾次都要背過氣般哽咽。
“丁一……為什麽你要來……為什麽你不早點來……你不應該來……”
她的語言颠三倒四毫無邏輯,像是高燒時說着胡話。
她哭得這般驚天動地,驚動了周圍的商家與行人,就算她受得住,丁一也受不住了,趕緊着将她拉回了客棧。
不用說,看着許時光紅腫的雙眼以及扶着她的丁一,客棧老板娘體內的八卦因子突突地往外噴着,跟趵突泉一樣一樣的。
回房間後,丁一洗了個熱水毛巾,細細地給她擦拭着眼淚。
“怎麽越活越像小孩子了,居然在大街上就這麽哭出來。”丁一埋怨着,語氣卻像在哄着孩童。
許時光沒有答話,只是哽咽,胸腔一起一伏,按0壓不住。
丁一無奈搖頭,晾毛巾時腳下踢到什麽硬0物,低頭一看牆角竟是一排空酒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吼道:“許時光,你又喝酒?”
許時光仍舊沒有答話。
丁一看着不對,走到她身邊坐下,伸手捋着她的劉海:“怎麽傻了?”
許時光看着丁一那一張一合的唇,像是看着海市蜃樓,覺得是虛幻,只想要一探究竟,再也忍不住,就這麽吻了上去。
她吻得那樣急切,動作裏充滿着患得患失的恐懼。
唇是溫熱的,真實的,确切的。
還好,還好。
她太害怕了,原本以為自己能夠熬過去,可在見到丁一的這刻才明白有些相思已經透入骨髓。她被他守了這麽多年,護了這麽多年,伴了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他已經是她生命中不可失去的人,離開了便是拆骨拆肉般的痛,挫骨揚灰般的傷。
她終于發現,自己對丁一的離開也是極度害怕的。
她需要身體的碰觸來确認這場偶遇。
她将他撲倒在床上,吻着他的唇,雙手撕拉着他的羽絨服,毛衣,還有皮帶,像是性急的登徒子。
然而就在這時,她急迫至微顫的手卻被拉住。
丁一眼內有着隐忍的火焰:“許時光,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明白。”許時光看入他的眼,輕而堅定地道:“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