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蘭因入齊府 蘭因聽到有人喚她的小名

翌日。

單喜帶來消息, 說是已經打聽過了,那宅子的确跟阮冬說的一樣,沒有問題。

蘭因便也沒再說別的話,讓人交了錢後又讓停雲帶着人先去城裏整頓府邸, 而她依舊待在莊子裏, 或是看看賬本或是帶着時雨去莊子裏走走, 日子過得倒也清閑自在。

這天下午。

她剛睡完午覺醒來。

屋中無人, 她喊了一聲時雨,進來的卻是紅杏。

“主子醒了?”紅杏替她撩起帳子, 又貼心的端了一盞溫水過來。

蘭因喝過後問,“時雨呢?”

紅杏低聲答道:“伯府來人了,時雨姐姐出去接待了。”

蘭因想了想, “成碧身邊的?”若是蕭業派來的人,紅杏絕對不會是這般模樣,只怕早就吆喝着要給她梳妝打扮了。

她身邊這幾個丫鬟雖然從不與她說,心裏卻是盼着她跟蕭業能和好的。

紅杏咬唇點頭,正想說話,外頭便響起了時雨的聲音,似是再問她醒了沒, 得到準确的答複,她便打簾進來了。

看着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蘭因好笑道:“誰給你氣受了?”

時雨抿着唇, 不肯說話。

蘭因看她這副模樣, 心裏大概也清楚是怎麽回事了, 她沒問,只看着她手裏的包袱說,“成碧送了什麽東西過來?”

時雨這才開口, “許姨娘給您做了一雙鞋子。”

蘭因聽到這話,倒是很有興致,“拿來我瞧瞧。”等時雨把鞋子捧過來,她掌了一眼又起身試了一番,大小正好,她走了幾步笑了笑,“成碧的手是真巧,花樣也好看。”

時雨看着她面上高興并非作假,原本心裏的那肚子氣倒是也慢慢消散了。

罷了。

主子高興就好了。

至于那個伯府,以後就算世子八擡大轎喊人過來,她都不希望主子再回去了!

蘭因坐回到床上,脫了鞋子讓紅杏收到一旁,看着時雨臉色又恢複如初才又笑問,“現在能說了?”

“還不是二小姐。”

時雨說到這還是有些生氣,“奴婢問蓮心,那日世子和二小姐怎麽回事,蓮心說二小姐那日一大早就離開了伯府,世子怕她出事便追了出來,這才有了兩人在山腳争執的事。”

蘭因聽到這話,挑了挑眉。

上輩子可沒這樣的事,怎麽如今她走了,這兩人反倒争執起來了?她是了解顧情性子的,如果不是蕭業說了什麽,她是絕對不可能從伯府離開的。

所以——

蕭業這是和顧情說了什麽才把人逼成這副模樣?她靠着引枕沉吟着,忽聽時雨說道:“奴婢以後再也不勸您和世子和好了。”

“嗯?”

蘭因聽到這番話,有些詫異,她擡臉,笑問,“怎麽了?”

時雨咬着唇,說了顧情的病,看着蘭因有些怔神的模樣氣道:“奴婢只是覺得有二小姐這樣的人在,您和世子一輩子都好不了!”

什麽憂思過重,什麽弱症,什麽早逝之相。

她看她就是閑的!一天到晚不幹好事,就知道跟自己的姐姐搶姐夫,她倒是希望老天爺顯靈,直接一道雷劈死她算了!

她也算是想通了,只要二小姐在,就算主子回去也沒什麽好日子過。

世子一看就拿二小姐沒辦法,那日後豈不是二小姐說句頭疼腦熱的,世子就得往那跑?保不準還得責怪主子,時雨只要想到這樣的情形就覺得眼前一黑,也不得不慶幸虧得主子果斷,一開始就從那樣的牢籠裏跳了出來,要不然長久以往下去,只怕主子也得憂思纏身。

想到這個可能,時雨小臉都變白了。

這會別說讓她再勸主子回去了,她恨不得自己拿把刀天天在主子跟前守着,誰再來勸主子,她就直接拿大刀招待他,什麽壞心腸,把人往火坑裏推!

蘭因沒看時雨,而是在想顧情的病。

前世顧情雖然身體也弱,但她并未聽說她有這樣的病,她倒是也不認為顧情夥同大夫騙蕭業,她這個妹妹有心眼卻沒手段,何況她如今一身依靠都在蕭業那邊了,若讓蕭業知道她拿病騙他,反而得不償失。

顧情還沒這麽蠢。

搖了搖頭,蘭因也懶得再去想這兩人的事,左右如今他們橋歸橋,路歸路,自己走好自己的道便是。

相比去操心這兩人的事,蘭因倒是更願意把心思放在自己的鋪子上。

她手裏如今還有十間鋪子,除了顧家給她的六間嫁妝鋪子,還有四間是外祖母私下給她的,一間香料鋪子,收益不高不低,一間米鋪還有一間書鋪,別說收益了,如今只差是賠錢了,另有三間吃食鋪子生意還算不錯,剩下的四間卻都是綢緞鋪子。

這四間綢緞鋪子便是外祖母給她的,早年算得上是非常賺錢,畢竟是外祖母給她傍身用的,若不掙錢也不會給她了。可這些年南北商行互通往來,蜀錦、雲錦也不再是稀罕之物,光汴京城中便有不少人賣這些布料,賣得人多了,生意自然也就差了。昨日蘭因過去的時候,幾個掌櫃就都在跟她抱怨此事。

蘭因想事的時候有掐手指的習慣,她之前操忙伯府的事,這些鋪子也沒什麽精力去管,如今既然有時間了,自然該好好整頓一番。

最主要的就是這四間綢緞鋪子了,該怎麽讓它們起死回生呢?

餘光一掃被紅杏收到一旁的鞋子,蘭因神色忽然一頓,外頭有成鞋賣,卻從來沒有成衣賣,富貴人家自己家裏養着繡娘,至于那些窮苦人家也都是自己抱回家做衣裳。

汴京作為天子之都,流行可謂是一季一個變化,蘭因別的不會,但比旁人多活了兩年的時間,看的東西也多。

她心裏忽然一熱,掀被起身,吩咐,“給我研磨。”

兩個丫鬟不知她要做什麽,但見她一臉興致勃勃的模樣,也不敢耽擱,忙應一聲,紅杏跑去研磨,時雨給人拿來一身外衣披着。

後面這幾日,蘭因除去吃飯便都待在房間想成衣鋪的事。四間綢緞鋪,布料自是不缺,只是少了繡娘,不過這個無礙,回頭着人去請便是,最主要的還是樣式和花樣……樣式花樣對蘭因而言并不困難,她從前時常參加宴會,而女子之間,說的最多的便是裝扮,她心又巧,便是不喜歡那樣的宴會也都會做主功課。

時雨端着茶水進來,看到蘭因還坐在桌前寫寫畫畫,不由放輕腳步。

她這幾日也知曉主子是在忙碌鋪子的事。

她不懂賺錢,對賺錢也沒什麽興趣,但人忙碌起來就不會胡思亂想,她也就樂得見主子忙碌一些,正想跟從前似的放下東西離開,卻被蘭因叫住,“你回頭讓孫掌櫃去招一批繡娘,先不必派活,等回頭我去城中再交代他們。”

“好。”

“再去一趟伯府。”

時雨現在一聽到伯府兩字就不高興,蘭因看着她嘴巴嘟得都能吊起油壺了,不由好笑道:“你讓人把這封信交給成碧。”

聽說是找許姨娘,時雨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只不過……

她皺眉,“您是想讓許姨娘幫您?”

蘭因并未否認,只說,“成碧的生母是蘇州有名的繡娘,有些花樣和技法她比我更懂。”

時雨便也未再多說,要拿着信下去的時候才道:“對了,停雲今早來信了,說府裏收拾的差不多了,您随時都能過去。”

“這麽快?”

蘭因有些驚訝,略作沉吟後說,“那明日就下山吧。”

在莊子裏辦事到底不便,何況如今她還得處理鋪子的事,“對了,盛媽媽那來信沒?”

“來了。”

“她三日前來了信,估摸着再過些日子就該到了。”

蘭因點頭,“那你派個人在莊子裏等着媽媽,等人到了就把媽媽接回府裏,她年紀大了,舟車勞頓,記得給人備好馬車。”她一通吩咐完,等時雨走後也有些累了,喝了口熱茶醒了醒神,便站在窗前看外頭的風景。

快五月了。

距離她醒來也有十多日的光景了。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蘭因想起剛醒來時,她還有些怔然,她那會不知道要做什麽,只是想着要離開伯府,要離蕭業和顧情他們越遠越好,沒想到如今竟也漸漸走出了一個章程。

她還是不知道以後會如何。

但她不會畏懼,也不會再渾渾噩噩。

蘭因唇角輕翹,她的臉上滿是對未來的希冀和向往,看着窗外大好晴天,她舒适的眯了眯眼,她任這溫暖的夏風輕拂她的臉龐,而後輕輕折下一枝臨窗的一枝開得正豔的桃花,低眉輕嗅。

……

齊府。

齊豫白也折了一枝牆邊的桃花。

他今日休沐在家,看了一眼隔壁的高牆,打算去陪祖母用飯,拿花過去的時候正好聽祖母和衛媽媽在說話,“我聽隔壁這陣子動靜不小,是有人搬進來了?”

“前幾日搬進來的,不過老奴也只瞧見下人進進出出,主家倒是沒瞧見。”衛媽媽給人剝着橘子,嘴裏跟着說,“瞧着倒是有規矩,那日我正好出門見他們搬東西便多看了兩眼,一個俏丫鬟瞧見還問我是不是動靜太大吵到我們了?”

“都說奴仆随主,丫鬟如此,主家的脾氣想必也不差。”齊老夫人吃了一瓣橘子,“都是街裏街坊,回頭你讓人看着些,若有什麽需要,便讓人搭把手。”

衛媽媽笑着哎了一聲,瞧見晏歡打起簾子,他家少爺捧着一枝開得正豔的桃花進來,她笑着站起來,給人問好,“少爺來了。”

齊老夫人一聽這話立刻轉過頭,瞧見齊豫白,她臉上笑容更深,看着他手裏的花直笑道:“今日怎麽這麽好的興致?”

“瞧着不錯,随手摘的。”齊豫白說着便交給衛媽媽讓人找個瓶子插起來。

她這孫子什麽時候有這樣的好情操了?他不是最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嗎?齊老夫人略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青年神色平靜,也瞧不出旁的情緒,她也就沒多說什麽,只繼續吃着橘子和人說,“祖母年紀大了,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了,你還是多花些心思在你那位心上人的頭上。”

說到這個,齊老夫人又看了一眼自家親孫一眼,“齊豫白,你不會是唬我的吧?我看你整日除了上朝去大理寺也沒去別的地方,一到休息日子就待在家裏看書。”

她越說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不由對着他的胳膊拍了一下,虎了臉氣道:“你這臭小子,現在還會哄騙你祖母了?!”

齊豫白無奈,“我何時騙過您?”

這……

齊老夫人神色一頓,“好像沒有。”

齊豫白怕她橘子吃多了上火,讓衛媽媽把那一盆橘子收起,自己給人剝着核桃,嘴裏跟着說道:“她如今有事在身,我亦不好叨擾,過陣子就好了。”

他說得一臉認真,齊老夫人一時也不清楚他說的是真是假,只能哼道:“你要是敢騙我,我就跟你祖父去告你的狀,讓你祖父去你夢裏訓你。”

得了保證後,齊老夫人也就沒再說這事,飯菜還沒送過來,她一邊吃着核桃肉一邊問齊豫白,“隔壁搬來的人,你見過沒?”

“沒。”

看他一臉冷清的模樣,齊老夫人也沒懷疑,她家孫子一向只關心自己關心的,與他無關的,他從不理會。

“回頭搬過來了看看,若是好相處的,也可多走動走動。”

“從前以辭沒成婚的時候,你還有個伴,如今以辭成了親有了孩子,也就沒什麽空閑了。”想到塗家那個小娃娃,齊老夫人就眼饞的不行,看自家清風道古的孫子也是越看越嫌,繼續埋汰起人,“以辭比你還小一歲呢,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

齊豫白聽着也不覺得煩悶。

只是在外頭布完午膳過來回話的時候才溫聲與人說,“我扶您過去。”

齊老夫人恨鐵不成鋼,但又無法,只能擡手由他扶着她過去,嘴裏卻還說着,“回頭隔壁主家搬進來,你記得與人去打招呼,聽到沒?”

“嗯。”

翌日蘭因與莊子裏的人辭別,帶着時雨等人到了甜水巷。

馬車停在門口,蘭因看着門匾上那個顧字,一向平靜的心竟然也變得有些滾燙起來,兩世為人,除了小時候那段時光,無論是在金陵外祖家,還是後來回到侯府,抑或是嫁到汴京成伯府,她都沒有什麽太多的歸屬感。

仿佛這些地方都只是她的一個栖身之所,并不屬于她。

而如今她終于擁有了屬于她的宅子,不算大,卻是完完整整屬于她一個人的,再也不會有人把她趕出去了。

“主子。”

時雨仿佛感受到了她此時的心情,一向咋咋唬唬的她此時也不自覺放輕了聲音。

蘭因笑笑,收回落在門匾上的目光,說,“進去吧。”

“好!”

時雨扶着她走下馬車,紅杏等人也連忙跟上。

停雲得到消息也立刻出來了。

距離上一回見到時雖然嶄新卻也冷清的府邸在經由停雲等人這陣子的收拾後,漸漸地,也有了一些她熟悉的氣息。

見客的花廳,進門便能瞧見牆上懸挂一副對聯,桌椅用的全是紫檀木,每把椅子的椅背上都鋪着垂着花穗繡如意紋的紅氈,一路延伸于椅面,另有一套汝窯茶具擺放于桌上,靠牆的高幾上還放着一只白瓷魚紋瓶,有一枝新摘的桃花置于其中,帶來濃濃春意。

“您的書房也給您布置好了,就在不遠處,您要不要去看看?”停雲問她。

蘭因笑着搖頭,“以後每日都要待在這,慢慢看吧。”她同停雲說,“布置的很好,辛苦了。”

停雲紅了臉,“這原本就是奴婢該做的,哪值得您這般誇贊。”

蘭因笑笑,看着身後一夥已經按捺不住的丫鬟、婆子,笑着發了話,“去看看你們的房間,若有什麽缺的便跟停雲說,回頭一道給你們補齊。”

她發了話,一群人便立刻由時雨帶着她們過去了。

蘭因看着她們急吼吼的模樣,叮囑一句“慢點跑”後也就由着他們去了,回頭才又問停雲,“這幾日在府內可有什麽事?”

“頂多也不過是幾個路過的鄰舍過來打探下情況,不過也沒多問,倒是……”停雲一頓,“隔壁齊家老夫人派人來說過話,道是我們初來乍到,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

“齊老夫人?”

蘭因怔了怔,她以前從未打聽過齊豫白的情況,如今聽停雲說起才想起,齊豫白父母早亡,家中如今只剩下一個祖母。

她沉吟一番,開口,“你讓人去準備些糕點,回頭我給人送過去。”

“您親自去?”停雲有些詫異。

見蘭因點頭,她倒是也沒多說什麽,應聲後去外頭吩咐了。

而蘭因便去了自己房間,重新換了一身能見客的衣裳,等停雲準備好糕點送過來,她便帶着停雲往隔壁齊府去。

“您這是?”

齊府門房的小厮瞧見她有些不解她要做什麽。

停雲便說,“我們是隔壁顧府剛搬來的,我家主子派人做了些糕點給你家老夫人送過來。”

蘭因跟着一句,“你把東西拿進去,若老太太不願見人,我便不打擾。”

她語氣溫和,妝扮雖然不算華貴,但看這氣度也知曉是好人家出身,小厮不敢耽擱,請人稍候後便立刻進去回話了。

……

“顧府?”

齊老夫人想了想,“汴京有姓顧的人家嗎?”

晏歡搖了搖頭,“倒是沒聽說過,許是外來的吧?您要見嗎?若不想見,奴婢便派人去打發了。”

“人都來了,又是鄰舍,沒有把人往外趕的道理。”齊老夫人說着從羅漢床上坐起來,“請人進來吧。”等晏歡應聲去吩咐的時候,齊老夫人似想到什麽說了句,“說起顧家,我記得我那老姐姐的女兒嫁的就是杭州顧府,對了,當初我老姐姐身邊那個小女孩也姓顧,她叫什麽來着?”

衛媽媽也想了一番,“大名記不大清了,小名老奴倒記得,是叫明月。您那會還抱着人說要她給您當孫媳婦呢,可把人小姑娘弄得紅了臉,幾日都不敢見您。”

“對對對,是叫明月來着,那小月亮長得是真标志,人又乖巧,我那老姐姐有頭疼的毛病,小姑娘就每日給人按頭,有次我老姐姐睡過去了,小姑娘也不停,等我那老姐姐醒來直接抱着人哭了一場。王家那些人都覺得我那老姐姐偏心,可他們也不看看他們做了什麽,那小姑娘又做了什麽?我要是有這樣的外孫女,我也得把人當心肝一般疼着。”

“對了——”齊老夫人問,“我上次回金陵的時候聽我那老姐姐提過一句,說是這姑娘也嫁到汴京了,你可知嫁的是誰?”

她不大參加宴會,自是不知。

衛媽媽倒是知曉的,回了一句,“嫁的是成伯府家的世子。”

“蕭家那孩子?倒是個不錯的。”話音剛落就瞧見身邊衛媽媽有些踯躅的神色,她頓住,“怎麽了?”

“老奴聽說那蕭世子和這位顧小姐的妹妹有些糾纏不清,早前聽了一句風言,不知是不是真的,說是那蕭世子帶着顧小姐的妹妹回家,把顧小姐氣跑了。”

齊老夫人一聽這話就皺了眉,正想說話,外頭卻傳來一聲通禀。

主仆倆便未再多言。

等簾子掀起,蘭因進來,衛媽媽正要向她行禮,可瞧見她的面貌卻愣了一下,她悄聲和身邊齊老夫人說了一句,于是——

齊老夫人也瞪大了眼睛。

在蘭因行晚輩禮還未起來的時候,她已經喊人了,“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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