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由于衆人過于貪戀美景，原定五六天的林芝、納木錯旅程又被添加了雅魯藏布江探險，納木錯露營等插曲，左伊他們到達新定日縣已經是十天以後的事情了。

新定日縣已經屬于珠穆朗瑪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範圍，海拔在5000以上，今晚車隊将在此地進行整頓，補充物資，養精蓄銳，然後明天一早向珠峰大本營進軍。

“這個方向，就是珠峰，另外還有馬卡魯峰、洛子峰、卓奧友峰、和希夏邦馬峰，全世界14座八千米以上的山峰，在這裏就有五座。”領隊老李指向遠處的黑暗，不無自豪地說。

左伊眨巴着眼睛往那個方向看，心生向往，只見一片黑洞洞。

幾個人整理行裝正要下車投宿，車上的無線電吱吱呀呀發出聲音，老李調整了下頻道。

“再次重申，今天傍晚，通往加烏拉山口的道路發生雪崩，情況尚未穩定，現已封路，提醒游客近兩日不要前往。”

老李掏出J對講機聯系後面幾輛車，車廂內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過了會兒，無線電又發出聲音：“根據通行記錄，雪崩發生時，有車輛經過事發地點，現行蹤不明。由于雪崩還在繼續，第一批救援人員已于二個小時前撤退。當地駐軍人數有限，希望附近有經驗的專業救援人員和當地居民或者有五年以上登山經驗的人員，能主動參加此次救援行動，請大家繼續關注這個頻道，初步定于明天淩晨4點開始第二次統一救援，在此之前，希望大家不要獨自前往。”

老李馬上呼喊後面的人下車。大家圍成一圈，所有人都帶着沉痛的表情。

“我要去！”

“我也一起！”

随後周圍有更多零零散散的背包客靠攏過來，隊伍頓時壯大到三十幾人。

客棧老板跑出來把寒風中的衆人都拉到室內，一個雙頰帶着高原紅的小女孩已經準備好了一碗碗熱氣騰騰的酥油茶。

一碗酥油茶下肚，被凍僵的四肢慢慢暖和起來。左伊鼻子發酸，被感動的。不是身在現場，根本無法感受到這種人類在災難面前，不計私利，衆志成城的偉大。

老李跟幾個老驢讨論了明天可能發生的情況，期間觀察衆人反應，将一幹一腔熱血的三腳貓踢出隊伍，最後隊伍被精簡到十人，左伊自然也不能幸免被踢。

“我們這是去救人，不是去觀光的，別到時候還要別人來救你!”

左伊不滿：“我也是專業的，四年前就開始練習登山了！我有登山證！”

“你TM只是個理論派，真實的情況根本不是你能應付的。”左伊被人摁回座位。

晚上九點，L公司召開緊急會議，已經下班的高管紛紛趕回。

“失去聯系？！”

在場衆人面色都凝重非常。

Lucy愁容滿面道：“我們最後一次跟攝制組取得聯系是在5個小時前，他們正要離開珠峰大本營去拍攝外景。原定每小時跟駐地聯系一次，确認安全和進度，但是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上過，現在天都已經黑了，事情只怕……我一直在跟進，但西藏那邊的信號不好，我們公司的人又全都上去了，情況還很不明了。”

這次出行是為L公司旗下男士品牌Max拍攝廣告，為了展現男性的自信和挑戰精神，廣告設計以珠峰為背景，拍攝男主角攀登雪山的場景。

Max的形象代言人是目前當□手沈書傑。攝制組一行，除了L公司的三人，另外還有外聘的導演、攝影師、攝影助理，沈書傑方面則帶了經濟公司近期力捧的同門師妹，兩個助理，一個化妝師，一共是十一個人。今天下午，除了一個助理由于高原反應從一開始就留在拉薩的賓館外，其他的人都在那裏拍外景，同行的應該還有當地的司機和向導。

Max的品牌總監姜志華臉色難看異常，這個企劃是他一手推動的，手下員工和大牌明星生死不明，絕對非同小可，弄不好就會飯碗不保。

“聯系沈書傑的經紀公司沒有？”湯少成沉聲道。每每遇到重大機遇或者危機的時刻，湯少成總是最為冷靜的人，這種冷靜讓周圍的人安心，大家都在等待他發布指令。

“已經聯系了，他們表示以人員安全為先，會派工作人員前往協助，追究責任的事情以後再說。”

這時Lucy的手機響，她忙停下話頭接起來。

“基本可以确定是雪崩……” Lucy有些脫力地扶着椅子坐了。

“……Jessica，馬上成立應急小組，由我、Lucy、志華領隊，人數在10人左右，盡量挑選經驗豐富的。”

“Lina，聯系航空公司，幫我們預留10張去拉薩的機票，越早越好，還有那邊的車幫我們租好。”

“Lucy，你把年會的事情交接給下面，這次事件還有當紅明星的因素牽涉其中，跟對方經紀公司做好溝通，明天早上我要看到這次危機公關的方案。”

“志華……我就不多說了，你心裏都明白，不管怎麽說大家先齊心協力度過這次難關，員工的生命要放在首位。你配合Lucy做好方案，我打算在拉薩開新聞發布會，到時候你得唱主角。”

湯少成果斷發布一系列命令，衆人得令後反倒如釋重負，馬上投入到了工作中。

現在，會議室終于只剩下湯少成一人，他靜靜地坐在那邊，陷入沉思中。其實，他還給自己留了項苦差事，那就是給正在總部述職的總裁打電話，報告這一噩耗。

他不由地感嘆Alain的好運氣，這次多面是要出人命的，在這種時刻身在歐洲的Alain自然可以撇開幹系，還能給人留下“大中華區離了Alain果然就要出事”的印象。而他自己則要負起很大責任，冬天到雪山去拍外景，本來就不甚合理，這件事的推動者姜志華自然是主要責任，但自己也在廣告方案上簽了字，讓財務部撥了款，領導責任是逃脫不掉了。

“湯總，我已經聯系了所有航空公司，三天後才能有位子……”，半個小時後，Lina進來膽顫心驚地說。

湯少成有些惱怒，啪地一下把文件稿甩在桌子上：“這是什麽辦事能力，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明天之前我們必須到達西藏！如果這麽點小事也搞不定，我看你也不用幹了！”

“可是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最後Lina是紅着眼眶跑出去的。

淩晨一點，恒隆廣場六十五層仍然燈火通明，會議室裏不時有人進出匆匆，相互通報最新進展。

“我這裏，應急小組的人員已經選好，并且已經通知相關人員做好随時出發的準備。我把名單念一下……”

“我留在總部給大家做好後勤，物資、財力方面不用擔心，另外已經聯系好上海幾家大醫院的知名外科醫生，一旦有需要，他們可以進藏手術。”期間孫毅也從家裏趕了過來。

“應急預案我已經拟定三套不同方案，應該能夠應付，但目前變數還很多，我先把新聞發布會的事情确定了下來，大家過目一下吧。”Lucy遞給每個人一份方案。

湯少成一邊翻閱方案，一邊看似随意地說道：“剛才我跟總裁聯系過了……”

一時之間衆人紛紛看向他。

“現在法國正好是工作時間，總裁已經将這件事上報總部，總部對此非常重視，要求我們把事件動向第一時間彙報上去。這件事，就由Jessica負責。另外，總部決定派人來參加我們的年會。”他頓了頓，最後還是說道：“很顯然，年會其次，其實是來展開內部調查，追究事件責任的。這次事件處理的好壞，關系着很多人的前途甚至去留。”

在座各人，各懷心思，一時間不再有人說話。

沉默之際，Lina匆匆跑進來，急急道，“湯總，如果去廣州轉機的話，最快後天中午可以到拉薩。廣州去拉薩的機票也是最後4張了……”說完後她才發現會議室內氣氛有些微妙，按道不妙，于是默默退到一邊。

湯少成：“……”

“兵貴神速，但是看來我們是沒辦法第一時間趕去了。”湯少成最終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這樣，我、Lucy、明天帶兩個人先去，到廣州轉機，剩下的三天後過來。”

“可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信息不暢通，那邊的真實情況我們完全無法掌握，不确定性太強，很難采取針對性的措施。”Lucy不無擔憂的說，如果這次危機公關沒能取得成功，總部必然會懷疑她的能力。

湯少成緊鎖眉頭，食指不自覺地敲打着桌面，最後下定決心般說道：“Jessica，你能聯系上左伊嗎？她好像正好在西藏旅游。讓她馬上趕到現場跟進，及時把那邊的情況反饋過來，甚至在她能力範圍內，可以采取一些緊急處理。不，就在這裏跟她聯系吧，我有些事情要交代。”

事情的跳躍性太大，衆人的注意力不由轉移到“為什麽他們的運營總監會關心一個還沒入職的MT在哪裏旅游”上。

只有Jessica恍然頓悟：“對啊，這樣說起來我好像是看到她開心上的留言所去西藏玩了。”

“就算是這樣，西藏那麽大，也不知道她在哪裏。況且這項工作具有一定危險性，她還沒有入職，并沒有義務一定要服從我們安排。” Lucy給大家澆了盆冷水。

Jessica撥通了左伊的手機，調到揚聲器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