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目前都還活着！兩個陷入重度昏迷，立即進行急救！”

左伊坐在帳篷的一角，眨巴着眼睛看着衆人奔來跑去，卻什麽忙也幫不上，急得拽緊了拳頭。

接下來又有四副擔架擡進來，左伊上前去看，傷員已經面目全非，從穿着和體型依稀可以辨認出有兩個女人和一個當地人。這次攝制組裏的女人除了留在拉薩的助理外，只有一個女演員和一個化妝師。

所以情況和那個向導描述的完全符合，其中一輛車裏是L公司Max品牌部的三個員工。加上當地司機和攝影助理；另一輛車上則是演藝公司的人和一個司機。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至少L公司的員工都還活着。

外面掌聲雷動，人聲嘈雜，似乎是在歡迎救援隊回歸營地。看來這輪救援行動結束了，之後沒有再找到失蹤者。

“到目前為止，我們攝制組十個人，失蹤三人，死亡一人，重傷三人，另外三人已經蘇醒。”湯少成和Lucy聽着左伊的彙報。

“失蹤的三個人為沈書傑，廣告導演和攝影師，當時他們在外面拍攝。經過臨時醫療站的急救和驗傷，我們公司三位員工中，紀敏在墜落時頭部受到劇烈撞擊，目前深度昏迷中。三名員工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凍傷，情況嚴重的可能需要截肢，當然，醫療站的條件不夠，目前正安排送往日喀則的醫院。”左伊喘着粗氣費勁地說道。

“至于另一輛車，由于墜落更深，受到的撞擊更厲害，車上人員的情況則要嚴重得多，化妝師和當地雇傭的司機已經死亡，女演員重傷昏迷而且臉部刮傷嚴重。目前就是這樣，如果其他情況我會第一時間聯系您。”

湯少成揉着眉心：“我知道了，要保證所有傷員都受到最好的救治，等下你跟着傷員一起去醫院，跟院方交代一下。最好的醫生，最好的治療方法，最好的病房，費用我們這裏會直接打到醫院。

“等一下。”Lucy忍不住插話，“那麽失蹤人員，特別是沈書傑，是否還能找回來？這對我們很重要！”

“目前看來，救援活動已經告一段落，救援人員都已經疲憊不堪，需要休整。”左伊看着一個個癱倒在地的救援隊員，“駐藏軍官告訴我，救援的黃金時間只有24個小時，而這裏自然條件特別惡劣，時間還得減半。雪崩發生在北京時間昨天下午4點半，現在是上午10點了，已經遠超過12個小時，就算沒有發生撞擊傷害，被埋在雪下那麽長時間，生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繼續搜救基本就是尋找遇難者遺體。”

“所以就見死不救了？！” Lucy有些憤怒，“其他人也就算了，現在是沈書傑！大明星！現在是我們把消息壓着，如果傳出去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湯少成：“Lucy，很多事情勉強不來的。還不如想想應對方法，讓法務部這兩天把賠償方案先拟定出來。”

“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Lucy搶到電話機前，“左伊，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今天至少再組織一次救援。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要再試試。”

左伊：“……好的，我盡量。”

湯少成有些不爽地看了Lucy一眼，他需要的是能切實解決問題的方法，用僥幸心理期待問題自動化解只會把自己逼向絕路而已。

“左伊，不用勉強。我和Lucy馬上要趕去機場，明天就能到，你再堅持一天。我們飛行期間你向Max品牌總監姜志華彙報，然後你存一下我和Lucy的手機。”

左伊深一步淺一步地艱難行進，跟她一起出來搜救的一行共有十人。不用回頭，左伊就知道身後的上尉正在惡狠狠地瞪她，如果視線真有殺傷力的話，她估計早就被萬箭穿心了。

一個小時前左伊去找這個上尉問今天能不能再最後組織一次搜救，少尉指着趴在火爐旁邊疲憊不堪的人們道：“你覺得呢？”

“可是，失蹤的是公衆人物，無論如何請再想想辦法，不然這個責任誰都負擔不起。”

左伊被拽着胳膊扯到帳篷外面，一下子喝了口冷風嗆得不行。

上尉收斂起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指着不遠處雄偉的雪峰道：“你覺得對這個地方而言，對這個大自然而言，你是明星，是富豪，還是一個普通人，有區別嗎？

帳篷裏面的這些士兵，這些志願者，他們的生命也同樣重要，以他們目前這種狀況，再去一次很危險。還是說，你想讓那些毫無高山救援經驗的人進去受死？”

左伊無法，只能很無恥地掏出手機：“這樣的話，我也沒辦法了。我馬上發一條微博，就說明星沈書傑在珠峰遇險，人民子弟兵見死不救。一定有轟動效果，你覺得怎麽樣？啊，到時候你們這條線的部隊不知道會遇到多大的輿論壓力。”

“你！！”上尉看左伊的眼神絕對像在看一條白眼狼。

“我知道這事兒你負責不了，我要見你上級。這次救援行動最高的指揮官是營長？還是團長？”

官做得越大絕對越有大局觀，左伊用委婉的語氣稍稍“曉之以理”，這個最高指揮軍官——一個兩杠兩星的中校，就下令組織起一個搜救隊。這個搜救隊基本都由後勤軍官構成，甚至連皮卡司機都被編了進去，在左伊的堅持下，她自己也加入了進去。

“這裏，就是發現那兩輛越野車的地方。”一個軍官指着山崖下被标着醒目顏色的某處。

左伊“唔”了一聲，撐着膝蓋大口喘氣。累，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那麽累過。左伊想到自己已經超過24小時沒有合過眼了，要不是精神高度緊繃着，人早就脫力了。

她們現在在接近加烏拉山頂的位置，一擡頭，馬卡魯峰、洛子峰、珠穆朗瑪峰、卓奧友峰、和希夏邦馬峰，五座八千米以上的高峰宛如神祗般一字排開，靜靜地伫立那裏，睥睨衆生。這兒，就是世界之巅！左伊有些明白為什麽要千裏迢迢跑到這裏取景了，這是一片會讓人豪氣頓生的神奇土地，單單是往這裏一站，就仿佛征服了全世界。

“怎麽找人不往地上找，反而往天上找呢，我們可不是出來玩兒的。”上尉嘟嘟囔囔。

左伊沒力氣跟她解釋，忙着爬上爬下比劃着取景，同時腦中飛轉，模拟着當時的場景，導演決定在這塊區域拍攝，于是車停在這裏，化好妝整理好設備後三個人出來拍攝，當時沈書傑應該穿戴全套專業登山裝束，而且聽說為了拍攝這個廣告，他有找專業教練學習過登山技巧。左伊看了下這座山峰，這裏離山頂不遠了，所以雪崩發生時沖擊這裏的雪量不會特別巨大，如果沈書傑當時能夠利用手上的登山設備将自己暫時固定在原處，并非沒有機會獲救。至于導演和攝影師，既沒經驗，手邊又沒有任何可以應急的裝備，很難逃脫被落雪沖下去的命運。

左伊手腳并用，又往上爬了一段，直到上尉對着步話機咬牙切齒地小聲喊話：“喂，你往上爬幹什麽，一點紀律性有沒有，他們被雪崩沖下去了應該往下面找！”

看左伊不理他，上尉軍官氣極，也吭哧吭哧爬了上來。

“我說你這個丫頭怎麽老是添亂！快下去。”

左伊只是默默地指着遠處的珠穆朗瑪，“如果我是導演，就在這個點取景。”

上尉扶額，嘆了口氣道：“你已經累得神經錯亂了，這種時候還做什麽明星導演夢，走了走了。”說着就扯着左伊的衣領子就往下爬。

左伊四下環顧，沒有找到可疑事物，只得放棄。兩人往下爬了幾步，上尉突然定在那邊不動了，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古怪。

左伊：“？”

上尉哆哆嗦嗦地說道：“有人……好像什麽抓着我的腳脖子……”

兩人這時正好爬下一塊突出來的岩石，腦中靈光一閃，很有默契地對視一眼，開始瘋狂地往腳邊挖掘。

“快上來支援，我們好像找到人了！”

衆人正七手八腳把人刨出來，左伊退到一邊，只覺得自己胸口陣陣地發悶，眼皮子也越來越沉重，終于有誰喊了一句“是大明星沒錯，嘿，竟然還活着！”，長時間的疲憊突然翻山倒海般湧上來，左伊眼前一黑，就那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