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聚餐

自從陸清楠落座以後，秦燃覺得吵鬧的環境沒有那麽嘈雜了，連烏煙瘴氣的空氣都變得清新。秦燃依然一言不發，只是漫不經心的盯着陸清楠手裏的奶茶看。

陸清楠過于緊張，還好有杯奶茶在手上，他一會兒抿一口，再抿一口，透明的杯壁凝結了一層露珠，留下陸清楠的修長的指痕。

這是一雙适合彈奏樂器的手，五指瘦長挺直，指節明顯，在手指用力的時候，能感覺出張馳有度的韌勁。指甲圓潤幹淨，白皙的沒有瑕疵，仿佛一件絕美的工藝品，泛着冷意。

秦燃觀察的細膩，想象着手的觸感，他發現陸清楠的指側有一道細小的傷口，眉間微皺起來。

“才藝晚會結束後，我們好久沒見了吧，找你也總是沒時間。”樊菱給陸清楠填了碗筷，埋怨道，“大忙人。”

陸清楠有些尴尬，“學姐，我……”

“說了叫名字，學姐顯得老氣。” 樊菱沒有真的怪陸清楠，她半開玩笑道，“看你長得帥，原諒你。”有了樊菱的引導，陸清楠漸漸融入了氣氛。陳川是兩桌人之間的紐帶，無縫銜接的調動着兩邊的話題。

大多數情況下，陸清楠默默的聽着，偶爾被點名提及，才會插個一句。他看樊菱的碗空了，主動盛湯表達歉意。

湯鍋下燃着火焰，陸清楠舀起湯勺，金屬的熱感傳遞過來，不過他身體溫度低，對高溫的耐受程度更強，他把滿滿一碗湯放在樊菱面前，正巧旁邊的人在舉杯，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陸清楠。

在陸清楠手背碰到鍋壁之前，秦燃反應更快。“燙，小心。”秦燃的手掌将陸清楠貼近鍋檐的五指包裹住，兩只手短暫握了一瞬，直到秦燃禮貌性的收回去，陸清楠才反應過來。

“謝謝學長。”陸清楠終于可以大大方方看秦燃了，撞到陸清楠的人也趕緊回身說着對不起。

秦燃喝了口面前的西瓜汁，無所謂的道：“沒事。”他發現陸清楠一直沒動筷子，又問：“你怎麽不吃飯？”

陸清楠：“剛剛吃過了，家裏做的飯。”

“家裏？”秦燃似乎對這個詞頗有疑問。

陸清楠露出淺淺的微笑，一對可愛的酒窩在臉頰異常明顯。“自己做的。”

“你還會做飯啊，會做飯的男生好厲害。”樊菱由衷的佩服道，“我根本搞不清油鹽糖醬料的下鍋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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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楠7歲開始自己做飯，因為徐安璐晚上教課，晚飯只能自己解決，在家做畢竟比出去吃省錢，所以從小出入廚房的陸清楠一直不太理解，做飯到底有什麽難。

“練習多了就好了。”

樊菱想起自己差點炸了廚房的事跡，垂頭喪氣道：“還是算了，我好像沒那個天分。”

秦燃又繼續看那雙手，不知道是對工藝品還需要下廚的痛惜還是在找瑣碎的家務有沒有給工藝品留下損傷的痕跡。

曲筱默默觀察着兩個人，她已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了他們之間有問題，冰山竟然主動搭話，石頭還有笑的一面，不對勁。

男生多少喝了些酒，雨沒有停，誰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于昊柏回來後坐在了莊志宇的旁邊，他越來越堅信自己的猜想，莊志宇就是個鐵憨憨。

最開始還像點樣，不準備放任陸清楠和別人坐一起，可是酒意上頭，根本不看陸清楠。再反觀對方，眼看着莊志宇被灌酒竟絲毫感覺不到擔心，哪裏像戀人關系了，于昊柏腹诽，真不知道秦燃平時的看人眼光去哪兒了，看來再聰明的人也逃不開戀愛降智。

隔壁一桌熱鬧非凡，因為新大二的居多，聊着聊着不免讨論到了接下來要進行的軍訓。

過來人們自然免不了分享經驗，“天氣熱，準備點不容易變質的口糧，帶夠了錢，有小賣部，可以随便買。不過千萬看好牌子，可能會出現一些康師博、康帥傅這類奇怪的東西。”

“別笑啊，真沒騙你，什麽雷碧、大白免、娃娃哈、白事可樂，哦，對了，還有營養快淺。”

“一定要塗防曬霜，想當年我也覺得一個大男人皮糙肉厚怕什麽，結果鼻子、耳朵掉了一層皮。”

“會沒收手機嗎學長？”

“這倒不會，友情提示，打靶練習不能把手機放兜裏。”

“為什麽啊？”

“會碎屏……別問了，親身經歷。”

“是不是好久才能洗一次澡？”女生最關心這個問題。

“一星期兩次吧？”

“啊？！”

“知足吧，聽以前的人說都是一星期一次。”

“對了，洗澡有限時，而且沒有隔間。”

聽到這個問題，捏着奶茶的手指明顯內扣了一下。

“到底了。”秦燃提示發呆的陸清楠，随後又吩咐服務員，“加一杯西瓜汁。”

紅色的汁水散發出清甜可口的鮮西瓜味，最喜歡的果汁，又是秦燃學長給他點的，陸清楠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成為一種負擔。“學長，我喝不下了。”甜膩膩的奶茶在胃裏發酵起來，陸清楠有些不好意思的注視着秦燃。

秦燃狀似無意的瞄了眼陸清楠的嘴唇道：“喝不了給我。”

Duang……曲筱的手機砸到了硬邦邦的地板。

陸清楠把整杯西瓜汁推到了秦燃的面前，曲筱邊撿手機邊心想：主席他可不是這個意思。

秦燃看了陸清楠一眼，正準備把杯子接過去，曲筱起身的時候，因為心不在焉，不小心撞到了桌子。

“我靠。”桌邊的酒杯灑了校外聯部部長柯軒一身。

陸清楠眼疾手快，依然只保住了半杯西瓜汁。他穿的是一件淺卡其色上衣，現在被西瓜汁染紅了一半，褲子是牛仔，因為躲得快，沾了一點點。

曲筱連連說着抱歉，和樊菱一起拿紙巾往兩人身上按。

“算了算了，酒精揮發的快。”柯軒是個直爽的性子，“不過，小學弟這一身可有點難看。”

“怎麽說話呢，學弟這張臉披個麻袋都是好看的。”于昊柏食指扣扣桌子，敲打不會說話的柯軒。

柯軒忙道：“是是是，”又對陸清楠說：“我這有件外套，要不然先借給你穿？”

“不用了，謝謝。”這一晚上，陸清楠說的最多的就是謝謝。灑杯果汁确實不是事，在陸清楠眼裏，人的黴運和幸運是守恒的，而他向來是比一般人要倒黴一點點。和秦燃學長說上話了，又坐在了秦燃的旁邊，陸清楠很知足。

秦燃冷不丁開口，“外套太熱了，我車裏有T恤，可以給你穿。”

熟悉秦燃的都知道，一旦他決定什麽事，十匹馬也拉不回來。陸清楠想繼續婉拒，可是對上秦燃的眼神，他乖乖閉上了嘴。

秦燃的氣場很強，哪怕刻意收斂，也具有十足的壓迫感。更何況他現在沒有收斂，所以陸清楠總有一種底層員工被大老板質問，張不開口、無法反駁的窒息體驗。

兩人一前一後出去，是個人都能感覺到秦燃對陸清楠的特殊關照，有人問莊志宇：“他們以前認識嗎？”

莊志宇被問懵了，陸清楠知道秦燃是他的偶像，如果兩人認識，怎麽會瞞着自己？有可能是不太熟，都是學神，說不定在五中的時候說過話，莊志宇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答案，“應該吧，秦燃是我們高中學長，那時候我和陸清楠不在一個班。”

于昊柏對這個問題頗為無語，之前的談話已經讓他确定了莊志宇是個直男。“什麽叫應該，肯定認識，微積分2的書你忘了？”

莊志宇：“啊？秦燃學長那本書……不是清楠在書店買到的二手嗎？”

于昊柏心髒梗了一下，他後來可是弄明白秦燃為什麽連續放他鴿子。

為了給陸清楠整理複習資料！秦燃的書幹淨得和新的一樣，什麽時候記過筆記。卷子還是找老師單獨要的，假模假式說自己準備考研。費了半天勁，結果想了這麽個送出去的方式，于昊柏哭笑不得，但也只敢在心裏偷偷罵句，這個傻叉秦燃。

雨具在車裏，秦燃找服務員借了一柄帶着私房菜LOGO的大傘。雨嘩啦嘩啦下着，路上的行人已經不似陸清楠來時那般還有悠然漫步的心思。

秦燃的步子不快， 189的身高，不管坐姿還是站姿，始終正直而挺立。陸清楠覺得秦燃像一只優雅的黑天鵝，不緊不慢，永遠保持着華貴的身姿。

“學長。”

秦燃注意着腳下，避開一個個水坑，“你可以叫我名字。”

僅因為這一句話，陸清楠的心髒快速跳動起來，他無比感謝嘈雜的雨聲，讓自己的心跳聲沒有太過明顯。

陸清楠忘了要說什麽，秦燃沒有再問。兩人穿着短袖，胳膊在前進中彼此貼合了幾次。秦燃是冷白皮，體溫卻很高，陸清楠有些不自在，但是他怕秦燃淋濕，只好和秦燃越挨越緊。

停車場的燈光昏暗，陸清楠沒有看清車子的牌子，他知道秦燃家境好，沒糾結這些。可能是他想清楚了，陸清楠不再苦惱怎麽表白。他喜歡秦燃，想靠近秦燃，如果學長願意，他可以告知對方自己的心思，如果不行，陸清楠也只想做一個安分的學弟。關于未來，他是不敢想的，對于一個每月需要發愁生計的大學生來說，太過虛無缥缈、太不現實。

起碼要秦燃喜歡他，願意和他在一起，再考慮對方的家裏接不接受，以及每一對同性戀人必須要面對的……傳宗接代的問題。他可以把這份感情藏在心裏，經歷過異樣的眼光，他不希望自己心目中完美的男神再承受這種非議。

秦燃的後備箱像一個功能齊全的小寶庫，涵蓋衣服、鞋子、礦泉水，以及各種日常用具，他從密封袋中拿了一套最休閑的衣服遞給陸清楠，自己站在外面，很紳士的關了車門。

打在車頂的雨聲越來越密，陸清楠三兩下換好衣服，他看了眼褲子的尺寸，索性放棄。

“這麽快？”陸清楠打開車門的瞬間，秦燃手裏的傘立刻移了過去。一件簡約的藕荷色T恤，尺寸略大，顯的陸清楠的臉更加小巧精致。這件衣服秦燃穿過，在洗澡後上身幾分鐘，覺得不合适，又換了下來。

秦燃選這件是有私心的，他上身過的衣服被陸清楠穿在身上，好像兩人肌膚相貼過，擁抱了一般。

雨傘的陰影遮住了半張臉，隐藏在夜色中的眸色深了又深。猜到是褲子的尺寸不合适，秦燃沒有刻意要求。他的手扶在陸清楠的肩膀上，幫陸清楠整理了衣服上的褶皺，又很克制的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