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身世
洪飛逸的光榮事跡很快在軍訓基地出了名, 一連串的反轉對比,不少人在猜測秦燃的背景。
“八個人打不過秦燃太誇張了吧。”
“草, 沒見過這麽惡心的,罵別人、打不過,還有臉跑到連長那告狀。”
“真替他爸寒心,為了送洪飛逸進薊南,據說捐了一座樓啊。”
“呵呵,我家要是這麽有錢,幹點什麽不好。”
“沒聽他爸說嗎?以後不管他了,反正公司不會給他繼承。”
“真不敢想象要是讓他管理,公司得烏煙瘴氣成什麽樣。”
“以後工作遇上這麽個老板,我可受不了。”
“我倒是覺得他爸也不是什麽好人,你們搜過他家的公司嗎?萊遠旅游本來是洪飛逸爸媽共同創建的,後來他媽在新度假村建設考察時出了事故, 結果一年不到, 他爸另娶了現在的太太, 他弟弟比洪飛逸小一歲,你們算算什麽時候懷的, 要不然是他媽出事前, 要不然是出事沒多久。”
聽的人連連感慨,“果然豪門水深, 完全不能細想。”
“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啊, 媽媽過世的時候, 洪飛逸5歲不到。”
5歲……什麽東西在腦子裏一閃而過, 陸清楠沒抓住。
他的5歲……陸清楠只記得暴風雪, 被關在門外, 無論怎麽敲打喊叫都打不開那扇大門,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獲救。醒來的時候在醫院輸液,徐安璐坐在病床邊哭,高燒昏迷幾天後,很多事想不起來了,媽媽告訴他不要想。
“楠楠,楠楠。”梁雨的手掌在陸清楠面前晃晃,“你不去見見秦燃嗎?今天離開連長辦公室的時候,感覺秦燃的情緒不太對,你要不要去看看?”
陸清楠恍恍惚惚,說:“好。”
陸清楠努力回憶着5歲前的事,年齡太小,原本也記不太清,經過那場大病,片段更是零零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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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在徐安璐給他接走之前,是住在一個很大的房子裏,家裏有男主人、女主人,很多傭人,和一個比他大一些的男孩。他管男主人叫爸爸,但是女主人和男孩不讓自己叫他們。有一次,陸清楠無意喊了一聲哥哥,結果被哥哥用手裏的玩具砸了臉。除了負責照顧他的阿姨幫着處理了傷口,沒有一個人關心,更別提道歉。
慢慢的,陸清楠意識到,他是家裏不受歡迎的一個存在,不能和大人們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不能和他們一起外出,家裏舉辦宴會,他必須待在房間裏,不能露面。好在還有個媽媽,媽媽對他很好,只是一個月才能見到媽媽一次。
在母子短暫相見的一日裏,徐安璐會帶陸清楠吃所有想吃的東西,去游樂場、公園、買玩具、看木偶劇。陸清楠告訴媽媽,他不想再回那個大房子了,每次提到這個徐安璐都會哭,對他說:“楠楠,對不起。”
陸清楠能離開那個家是因為那場大病,徐安璐和陸家大吵了起來,說什麽不肯讓陸清楠再回去。陸清楠隐隐約約有點印象,因為他從來沒見過徐安璐發那麽大的脾氣,她說:“陸海榮,當年是我瞎了眼,相信了你,想不到我竟然還會傻第二次,差點害了楠楠。陸海榮,再怎麽說,楠楠也是你的兒子,是你說會給楠楠更好的條件和教育,結果呢,如果不是有人看見,楠楠還有命嗎?”
“還有你,你也有兒子,怎麽能這麽狠的心!這是殺人知道嗎?!孩子有什麽錯,他什麽都不懂,才5歲。”徐安璐幾乎是撕心裂肺的喊出來的,“我必須帶楠楠走,必須!”
那場争吵持續了很久,在迷迷糊糊中,陸清楠聽到冰天雪地那天,把他關在的門外的女主人說:“想帶他走可以,在這張紙上簽個字,從今以後,這個孩子和陸家再沒有關系。”
陸清楠帶着心事走出宿舍,八月末,貼近夏季的尾巴,不願離去的火熱執意要燒最後一把,高溫蒸的人頭暈。陸清楠的額頭冒了點點汗,和那些揮汗如雨、背後濕成一片的男生沒法比,那場大病,給陸清楠留下了些後遺症,中醫說是寒氣入體,所以陸清楠的體溫一直很低,夏天還不錯,可是冬天就受罪了,手腳冰涼,像冰棍似的。
他是去找曹鸩明的,陸清楠一直想不明白洪飛逸針對他的理由,而且最後洪飛逸說的話,要不是老師在、秦燃在,不能讓局面更混亂了,陸清楠肯定要揪着洪飛逸,把事情問個明白。
心裏憋了口氣,也就沒像平時那樣考慮什麽影響不影響,別人說什麽之類的東西。
錢松正和別人開開心心聊洪飛逸被拽走時那個熊樣呢,看見陸清楠闖進薊南的宿舍,想也沒想的便問:“來找我們濤哥啊。”
陸清楠:“曹鸩明的宿舍是哪間?”
錢松邊“啊”邊指了一間屋子,陸清楠:“多謝。”
曹鸩明正坐在床上看手機,猶豫着該怎麽和他爸說,得罪了洪飛逸,肯定在薊南待不下去。但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且現在的局面也證明,秦燃的力量更大,他賭對了。
曹鸩明按了撥號鍵,還是沒有勇氣的挂斷了,這時候,一個人影風風火火走了進來,“曹鸩明,有事找你,和我出去。”
“……”想當年這都是他當校霸時的話啊,可現在,曹鸩明穿好鞋,只有任陸清楠宰割的份兒。
軍訓基地就那麽大的地方,走到哪兒,到處是人,所以陸清楠提議:“走吧,去小樹林。”
小樹林是食堂和訓練場後邊的一片林子,面積很大,之前陸清楠他們夜間行軍走了半個小時,是個談話的好地。
曹鸩明趕緊搖頭,不不不,他怕陸清楠揍他,要是沒挨揍更麻煩,萬一秦燃問他和陸清楠去小樹林幹什麽,他說沒什麽,秦燃肯定不信。
可曹鸩明的意見并不打緊,陸清楠邊走邊問:“為什麽怕我?”
曹鸩明:“沒、沒怕。”
陸清楠:“你都結巴了。”
曹鸩明哭喪着臉:“……那、咱們能不能找個人多點的地兒……”
“因為秦燃?”陸清楠直接挑明原因。
曹鸩明頓了一下。
陸清楠沒帶着曹鸩明往小樹林深處走,随便找了個樹邊的陰涼,“曹鸩明,你不用怕,我就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老老實實回答了,咱們按照之間說的,以後再也不見。”
曹鸩明猶豫,所以陸清楠又說:“我告訴秦燃,讓他放過你。”
這一句是陸清楠詐曹鸩明的,他想看看曹鸩明是不是真有什麽把柄在秦燃手裏,才會這個樣子。
果然,曹鸩明斟酌之後回答:“好吧。”
陸清楠并不意外:“秦燃之前為什麽動手,洪飛逸說什麽了,秦燃那麽生氣。”
曹鸩明似乎有些不好開口,陸清楠:“沒事,你說,我知道不是什麽好話,有心理準備。”
曹鸩明在心裏琢磨了下措辭,最終放棄。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決定原汁原味的還原,“洪飛逸說你一個賣PG的,真以為傍了個有錢的,能飛到天上去,被人[哔——]爛了的貨,還能今天勾一個,明天搭一個,不愧是小三的兒子,狐媚人的本事倒是厲害。”
陸清楠的五指攥拳,繞是有心理準備,提到徐安璐……掌心裏布滿一道道掐痕。
“然後秦燃上前制止了嗎?”陸清楠問。
曹鸩明:“其實沒有,秦燃對洪飛逸說,你一個連小三兒子都争不過的人,眼看着自己的東西被繼母、弟弟全都奪走,得過且過的本事才是真的厲害。”
秦燃能和別人互怼,陸清楠挺意外。曹鸩明怕陸清楠聽不懂,特意解釋,“洪飛逸平時在我們面前說別人慣了,秦燃是路過的,正巧聽到,回了洪飛逸一句。”
陸清楠理解,結合自己在宿舍聽到別人對洪飛逸的議論,推斷出洪飛逸的後媽恐怕是在洪飛逸的親媽意外去世後,小三上位。“所以洪飛逸被秦燃刺激到了,上前揪了秦燃的領子?”
曹鸩明:“是。”
“秦燃打得狠嗎?”
“挺狠的,不過比當年……” 曹鸩明意識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及時收住,“其實我挺納悶,為什麽沒留下傷痕。”
陸清楠緊緊的盯着曹鸩明的表情,猜測到曹鸩明掩蓋的是什麽事。
“都打他們哪兒了?”
曹鸩明指了幾個地方,陸清楠以前經常打架,知道這些地方極疼,又不顯。
“哦,還踹了屁股、和……那個地兒。”
曹鸩明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陸清楠仿佛能想到秦燃動手的時候有多狠。
心裏的火,慢慢平息。
“那洪飛逸在連長辦公室怎麽不說?”
曹鸩明:“洪飛逸和他這幾個發小都好面子。”
陸清楠:“哦,和你以前一樣?”
曹鸩明一臉吃了黃連的表情,“是。”
陸清楠基本确認洪飛逸是知道他的身世才為難他的,不過就因為洪飛逸自己的家庭是被繼母和弟弟破壞的,針對起他來就這麽不遺餘力?
五歲、富二代、厭惡他的出身,陸清楠想到一個人。他問曹鸩明:“你認識陸彥弘嗎?”
曹鸩明驚訝,“陸彥弘?永達地産的大公子?那種級別的我哪兒接觸的到。”
陸清楠知道富二代分等級,“大公子?陸海榮還有其他……兒子?”
曹鸩明:“有啊,說是外面有四五個私生子呢,不過都讓陸夫人壓着沒進門。”
陸清楠很久很久沒有關注過陸家了,小時候是沒有好的回憶,大了是太過憤怒,他知道陸家有多富有,百強企業,陸清楠倒不是為了陸家的財産,主要是他身上也流淌了一半陸家的血,憑什麽陸海榮可以當無事發生,連最基本的生活費,都從未支付一分。
青春期的少年是叛逆的,有一次他和徐安璐吵架,陸清楠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了。
徐安璐:“當年媽媽把你帶走的時候說過,我們今後不再和陸家有任何關系。”
陸清楠:“可是法律上……”
徐安璐:“楠楠,別說了,你就當媽媽不想再面對吧。”
也是從那一次,陸清楠知道了徐安璐的感情生活有多坎坷,如果不是為了給徐安璐治病籌錢,他絕對不會再出現在陸家門前。
當年他媽媽從小縣城跟随省舞蹈團到大城市打拼,機緣巧合認識了同在滬城闖蕩的周景明,兩個人互相鼓勵,很快墜入愛河,婚後,他們有了一個兒子,但是小夫婦都要上班,周景明便接了家裏的老人幫忙帶孩子。
矛盾是在一天天的摩擦中産生的,周景明很有上進心,為了給妻子孩子更好的生活,拼了命的工作、加班、不分晝夜。徐安璐白天練舞、演出,晚上回家還要照顧孩子,沒有休息日,永遠的連軸轉。周景明的母親觀念傳統,她挑剔徐安璐每天化妝、打扮的花枝招展,不顧家、不會做飯,經常給徐安璐臉色看。
婆媳倆的不和周景明并不知曉,他不懂徐安璐的苦,回到家的時候,只說他也很累,讓徐安璐忍耐。
會好的會好的,每一次都是這麽說,那一天是徐安璐的生日,她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但是周景明告訴她:安璐,那個是我媽,有什麽事,你讓讓她,多擔待擔待。
這句話是一個導火索,真正的原因是勞累、沒有自我、委屈無處發洩。徐安璐是個很有主意的人,要不然不會不顧父母的反對,一個女生從縣城跑出來。她提了離婚,周景明挽留,徐安璐妥協過一次、兩次,可是她的婆婆更加變本加厲,認為她不能沒有周景明,不會離開。
徐安璐最後算是淨身出戶,本來他們也沒多少資産,房子是租的,剩下的,當是兒子的撫養費。徐安璐沒有要周恩宇的撫養權,婆婆不給,而且她确實沒有單獨撫養孩子的能力。
獲得自由之後,徐安璐全身心投入到舞蹈事業,從省舞蹈團跳到更高的平臺。她是知名歌舞團的主領舞、臺柱子,身材完全看不出是生過孩子的樣子。她是讓人一眼驚豔的美女,而且越看越耐看,從來不乏追求的人。
但是經歷過一次婚姻後,徐安璐沒有那麽容易動心。直到遇見陸海榮,對方每天捧着一束玫瑰出現,為求徐安璐陪他吃一頓晚飯。陸海榮從不缺席徐安璐的任何一場演出,為她擋了所有騷擾的人。慢慢的,徐安璐松動了,給了陸海榮機會。陸海榮出身豪門,眼界談吐哪是那個時代一般的男人能比。陸海榮給徐安璐買昂貴的飾品、帶她出席高檔餐廳、酒會,徐安璐以為自己被陸海榮介紹給他的朋友們認識,哪兒想到在那些人眼裏,她只是陸海榮最近寵愛的一個情人。
就這麽交往了半年,陸海榮說要離開滬城一段日子,其實是陸海榮在滬城的工作結束了,陸家的根基在京城,根本沒打算再回來。
徐安璐傻傻的信了,她等啊等,等來了自己懷孕的消息。她打電話給陸海榮,結果收到了對方的一筆錢,和讓她打掉孩子的通知。
徐安璐不相信,所有的內容是陸海榮通過秘書轉述,從陸海榮第一次對她表現出愛慕,到離開,将近365個日夜的感情都是假的嗎?徐安璐不信。
她獨自一人踏上前往京城的路,在她的軟磨硬泡下,終于有一個陸海榮曾經帶她見過的人,念在徐安璐大着肚子,向她透露了一點點。那個人告訴她不要對陸海榮抱有任何希望,徐安璐說,不管怎麽樣,她都想親自确認。
這一趟行程遠沒有想象中順利,既不是陸海榮迫于無奈和她分開,也不是她痛罵渣男一頓,潇灑離開。在知道徐安璐懷孕後,陸海榮的父親先一步把徐安璐控制了起來,在産檢得知是男孩後,又逼迫她把孩子生下來。
徐安璐表明,她要先見到陸海榮,可負心的男人沒等來,陸海榮的正牌妻子出現了,這時徐安璐才知道,陸海榮私企小老板的身份是假,未婚是假,事實上,陸海榮是趁着妻子懷孕的一年出軌,他結束滬城的外派是因為妻子臨盆了,他們的孩子,剛剛過了滿月。
徐安璐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陸家的意見分成兩派,老一輩希望人丁興旺,但是陸海榮的妻子肯定極力反對徐安璐将孩子生下來。
至于陸海榮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徐安璐去了解了如何打掉孩子的知識,可看着視頻上孩子被工具“鉗碎”、剝奪生命的過程,徐安璐感覺好殘忍。
她一夜夜的做着噩夢,夢見肚子裏的孩子說想看看這個世界。最終,徐安璐決定把孩子生下來,也因此,陸海榮的妻子恨極了她,認為徐安璐是想憑借這個孩子跟她争搶地位,觊觎陸家的財産。
因為懷孕、北上,徐安璐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去看周景明和她之前的孩子,她沒有臉說自己的遭遇,是她要離婚的,現在的她,哪有臉說後悔。生産之後,她發現自己聯系不上周景明了,陸清楠也被陸家接走,只允許她一個月見陸清楠一面。徐安璐無依無靠,由于月子裏屢屢遇到糟心的事情,沒修養好,落下不少病根,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藝術團工作,卻沒有了原先的地位。她在京城一天天盼着每月唯一的見面,将雙倍的愛、雙倍的歉意,給予了一個孩子。
陸清楠知道,多年後,他和媽媽回到滬城,徐安璐找過、卻陰差陽錯的錯過了。那一個空了的手機號,在徐安璐的手機裏存了17年。
直到生命彌留之際,徐安璐才見到周景明最後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的手機號是不實名制的,丢了就是丢了,補辦不回來。
看出陸清楠有幾個哥哥了嗎?
蘇楚:陸清楠的表哥,徐安璐姐姐的兒子。
周恩宇:陸清楠同母異父的哥哥,徐安璐和前夫的兒子。
陸彥弘:陸清楠同父異母的哥哥,徐安璐和陸海榮的兒子。
徐安璐是被三的,自以為追求的愛情,她不會做插足別人婚姻的事,所以,要擦亮眼睛啊,現在渣男的成本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