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柴米油鹽
不管多晚睡,路威每天五點必然起床鍛煉,許耀揚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還不知道這人哪來那麽多精力,直到後來他得知這男人原來曾是個特種兵——他就把一切反抗的念頭都掐滅了。
他很愛惜自己的性命,沒必要為了點破事和對方吵。
當然,破事這話只能藏在心中念念,許耀揚還沒那麽大的能耐去挑戰占據了男人大半年華的存在。
其實路威一開始試圖拖着許耀揚一起鍛煉,但是三天下來許耀揚就因為疲勞過度加低血糖住了院,從此路威徹底打消和情人一塊兒看日出的想法。
但是瞅着人這麽虛弱下去也不好,路威幹脆買了跑步機放家裏,下雨天他可以用,平日裏就拖着瘦成一條竹竿的許耀揚跑跑。
許耀揚對此沒有意見,他唯一不滿的就是“瘦成竹竿”這個說法,因為路威是用自己的體格去衡量他,不公平。
路威曾經是特種兵,還是特種兵中的軍王,長年累月的訓練造就他一身精悍的肌肉。而許耀揚呢,他是程序員,天天坐辦公室,朝九晚五,曬不到太陽的皮膚都白得泛青,就不要提他根本沒時間鍛煉的身體能有幾兩肌肉,能長個不至于一摸就是骨頭的身體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所以說你要多練。”路威被反駁的時候,直接拉起衣袖露出肌肉,呲牙笑着回答,“不然在我眼裏就是竹竿,跟個女孩沒區別。”
竹竿竹竿!我是竹竿!那你就是熊貓!
許耀揚難得炸毛,漲紅了臉繞着路威上蹿下跳,那忘了剪的指甲在古銅色的皮膚上劃下紅色的傷痕,而路威卻閉了嘴不敢吭一聲,因為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不小心踩了某人的底線。
但凡敢用和雌性挂鈎的話去形容許耀揚,他絕對有魄力跟你斷絕關系!
這還是他們倆關系密切,許耀揚也不舍得斷。不過來一頓打是免不了了。雖說打不過對方,但能撓得人知錯撓得自己脾氣下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其實吧這也不能怪許耀揚太敏感,只能說這孩子運氣不好,分錯了染色體又攤到一個神奇的基因,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卻無端端長了一雙比姑娘家還要妩媚上幾分的桃花眼!
小時候的許耀揚被家人留了個西瓜頭,他下巴尖尖,皮膚白,又搭上這麽一雙眼,沒少被認成女孩過。更悲催的是長輩們都喜歡拽着他,張口就是哎呀這娃這麽好看,咋不是個姑娘呢?還有周圍的同齡人,一個個熱情地湊近他,就跟在和未來媳婦兒培養感情一樣,最愛拉着他假裝小大人告白,小嘴一張就是我喜歡你,……所以嚴格算起來,許耀揚的孤僻,有一大半也是被這麽逼出來的。
路威倒也不是不知道這段黑歷史,可他就是喜歡這麽逗對方,逗得平時冷冷淡淡的人氣紅了臉,像個小孩子一樣圍着他蹦。
路威好想說跟他,媳婦兒,你太可愛了!
當然了,就是借路威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說。他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裏,敢沒事挑逗一句那是架着倆人生死之交的感情,可感情再深也不能斷底線,否則的話,許耀揚這人狠起來真的是會斷絕關系的。
可是憋着不能說吧,路威又覺得憋屈,他一憋屈,就更使勁兒地逗許耀揚,倆加起來都半百的大男人就在小客廳裏鬧來鬧去,然後鬧到最後擦槍走火。
要說許耀揚吧,那小時候都能美煞一群人了,長大後就更不得了了。路威被那冷冷的眼神瞪着,勾得心肝一個勁兒撓,再顧不得什麽矜持,狼嚎一聲直接把人撲倒。
這邊心猿意馬中,可人許耀揚不幹了。你把我惹毛了還想着老子伺候你?沒門!
別看許耀揚平時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真發起脾氣來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路威壓着他沒法動,他幹脆一張嘴就咬上對方的肉,悶着滿肚子氣死命咬。這路威肌肉再厚實也架不住這麽個咬法,他疼啊!但疼又有什麽辦法,這俗話都說“人作孽不可活”,他自己喜歡招惹許耀揚,被咬也是自找的罪。
“祖宗诶,你輕點兒!”路威皺着眉頭嚷嚷道,而許耀揚卻是一定要咬到自己嘗到血味才甘心。
“閉嘴!”許耀揚惡狠狠地說,那平日裏總是蒼白的唇染上鮮血,兇神惡煞沒有,妖嬈誘人倒是全了。
路威瞧着自家親愛的紅唇,被勾得一晃神,他眨眨眼,露出委屈的眼神看着對方。
許耀揚眯眼看着男人滿臉的委屈,咂咂嘴,鹹鹹的鐵鏽味。被耍賴的厚臉皮打敗,他哼哼兩聲,擡頭湊上去,濕潤的舌尖掃過傷口。
大招發出,路威一僵,破功,再度化狼。
——有人!窗外有人!
——沒事,咱們拉窗簾!
——別、別咬!
——媳婦兒,你太可愛了!
——我殺了你——啊!!
調戲加怒吼摻雜成了喘息聲,攬來縷縷春色,悄悄地蓋住了小小的住所……
好歹也是兩個大男人,這日子再怎麽平淡,也要有點激情四射的時候嘛。
只不過白日青天的,風色實在太旖旎,害得時針不得不捂住眼加快速度轉啊轉啊轉。
中午十二點,笑得眼睛都彎了的路威牽着一臉陰沉的同居人,曬着暖和的陽光溜達在大街上。
“寶貝兒,有什麽想吃的?”路威笑着問。
許耀揚轉過頭看他,風情無限的桃花眼寒意凜凜。他說,放手。
路威看了看耀眼的陽光,無奈地笑,聽話地松開了手。
“我不想明天就被你的家人堵在公司門口。”
路威沉默了一下,嘴角勾起深深的弧度,卻有些苦澀:“我知道……”
許耀揚看見那雙幽深的黑眸中露出點點哀傷,他抿緊唇,不語。
他難受,他更難受。
一個同性戀,身處一個傳統的老家族,他們又怎麽可能會被接受?
他不打算安慰他。
路威瞧見那張臉上的寒霜,嘆了口氣,重新換上笑容:“走,我們去吃好吃的”
話音落,他率先走在前方,背脊一如既往的挺直着。而身後的許耀揚雙手插兜,慢慢地走,卻低垂着頭。
二十四歲那一年,一個人的世界忽然來了個陌生人,從此他再也離不開對方,而對方卻一直一副若即若離的模樣。
人生有時候真的挺無奈的,不是麽?
許耀揚擡頭看着前面的男人,卻被陽光晃得眼花。
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離開這個男人,或許,他就再也沒有世界了……
或許……
誰知道呢?也許他仍舊會冷血地漠視一切,反正,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存在。
“想什麽呢?”
不知何時路威停下來,身後沒留意的許耀揚便踏着腳步踩上了對方的腳。
許耀揚:“……”
路威:“……”
許耀揚:“沒什麽。”
路威眯起眼,語氣很危險地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家男人是幹嘛的了?”居然敢給他隐瞞事情?
許耀揚:“……滾。”
路威翻了翻白眼,伸手拽過人的手,拖着他走向繁華的小食街。許耀揚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卻被拉得更緊。
“安啦,咱倆在別人眼裏最多就算是兩個好兄弟。”路威安慰着一臉沉默的人,死拉硬拽把人拖進一家老店。
許耀揚被拉扯着走,聽到對方說的話時心髒猛地一跳,說不清是僥幸還是難受的感覺慢慢地湧上心頭。
是啊,在別人眼裏看來,這只是一個不願意吃飯的人被另一個人拽進飯店而已。
他無聲無息地笑,将漫延上眼角的酸澀逼回去。
算了吧,吃個飯而已,大家都看開些。
許耀揚把情緒藏好,冷着臉跟着路威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好。
三分鐘,他的冷面成功破裂。
許耀揚用一種萬分震驚的眼神看着路威一路狂點,從辣的鹹的點到酸的甜的,從天上飛的點到地上跑的,水裏游的還順便過來打了兩罐醬油,背着樹上土裏長的果子們。
他隐隐約約覺得自己該去阻止對方,但是看着人用一種視死如歸的表情點菜,他就覺得……他還是別觸黴頭好了。
原來難受的不止他一個。
許耀揚忽然覺得心情變得歡快起來。
路威點着菜,埋頭看菜單,眼角餘光瞥到對面的人一臉寒意漸漸退去。
他彎彎嘴角,揮手大度地讓飽受驚吓的服務員離開。
哄媳婦兒嘛,下點血也是可以的。
于是暗藏心思的兩個人開始吃飯。
結果到了最後這一頓飯,吃得那叫一個天崩地裂血光滿天。
路威貫徹堅決不浪費食物的原則,撐着扛着把一桌子菜啃了,吃到最後他覺得自己需要一個急救電話。
許耀揚由稍稍歡快的心情吃到幾近崩潰,他咬牙切齒地嚼着傳說中的鎮店之寶——青椒炒肉。牛肉很嫩很好吃,但是他就是覺得吃得想掀桌了。因為自家男人不喜歡浪費食物,他不想讓對方失望,只能跟着撐。
服務員被這兩人吓得半死,跑去找店長,而店長半仰着頭,無語望天沉默。
店長其實認識路威,也是少數知道他們那個禁忌之戀的人。
當然店長也知道,路威是個粗神經,不會安慰人,指望他安慰人的話,那八成最後會被活生生吓死或者氣死。
現在嘛,大概就是被撐死了。
店長想,那傻逼的對象真可憐,一張絕色的臉就這麽被撐得發白了。
你說這鬧別扭,哪對戀人沒經歷過?鬧着鬧着就好了,要道歉安慰對方也不是拿命去拼吧啊?再說了,要真的來個潇灑的英雄似拼命就算了,偏偏人家是在餐桌上裝英雄,這哪個英雄會把自己活生生撐死?
店長想,他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認識這麽個坑貨。
揮揮手,讓服務員給那兩個情商幾乎為負分的人送上一杯山楂汁,店長覺得自己真是太好人了。
你看,這就是情商高的表現——在別人快撐死的時候體貼的送上消食的玩意,這簡直無異于雪中送炭!
路威嘴角抽搐地捧着玻璃杯,繃着臉看向不遠處一臉幸災樂禍的店長,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殺意。
許耀揚看着手中的玻璃杯裝着濃稠的果汁,忽然覺得他們兩人簡直是出來搞笑的。
“傻瓜。”
許耀揚輕聲念叨,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揚起。
路威收回眼神看向面前的人,看見那雙桃花眼中碎落的笑意。
他忽然覺得,其實撐死了也沒關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路威嘗了嘗山楂汁,酸甜酸甜的,有點澀,就和他們兩個人的生活一樣。
他無聲地笑着,溫柔而又專注的盯着面前的人。
四年的時間,熟透了一個青澀的果子,另一個發酵出了年華的味道,他們摻混在一起,便是一蠱酸澀而又濃郁的酒。
嘗一口,醉了人心,迷亂了世界,從此他們的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人。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就四章吧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