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皇子也算因禍得福。

麗嫔失了勢,倒讓皇帝解了他的禁足令。這二皇子也是個狠心的,把自己和生母撇的幹幹淨淨,麗嫔讓人等在他進宮見皇上的必經之地,他遠遠見了,竟是繞着走。倒像短命鬼見了黑白無常,每次進宮都火燒火燎的匆匆來,匆匆去。

出了宮也是匆匆回府,并不和誰應酬交往。太子還和門客打趣道:這麗嫔一倒,二皇弟就跟去了勢的太監一樣,日日夾緊尾巴做人了。

後來這話竟不知怎麽傳給周謙知道了。周謙那個氣喲,臉黑的跟鍋底似的,半天咬牙切齒憋出個:欺人太甚!

這日二皇子剛從宮裏回來,下了轎,剛要進府,卻是斜地了沖出個小叫花忽的就撞進二皇子懷裏。二皇子身後跟的小厮們都驚呆了。誰不知道這二皇子本就是個陰狠的,現下麗嫔出了事,更是讓他們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尋個由頭就被打死了。看着竟半途沖出個叫花子沖撞了二皇子,腿一軟差點沒坐在地上。顫抖着上前拉扯這小叫花,誰知這小叫花撞了二皇子那一下後,轉過身就跑。幾個侍衛立刻便追了上去。

周謙道:“不必追了!”

小厮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就這樣了?就這樣算了?

小厮擡頭望望天,今兒個太陽怕是打西邊出來的吧!

周謙撣撣自己衣服,厭惡的皺皺眉。長腿一擡進了府。

不是他突然轉了性,而是那小叫花剛剛那一撞,塞了一張紙在他手裏。他進了屋,把紙攤開,忽的四個字撞進他眼眸:夏國奸細!再下面是蠅頭小楷的一串地名。

周謙緊鎖雙眉:對方,是敵是友?

悄無聲息的,周謙帶人包圍了那個小院。派人上去敲了門,開門的是個文弱蒼白的書生。書生一臉淡然詢問:“這是……所為何事?”

侍衛壓開門,周謙冷冷道:“統統抓起來。”

一陣腳步聲,書生躬身退讓,出來的竟是斐晟。

斐晟淡笑:“請問這位公子,我們所犯何事,可有官府的捉拿文書?”

周謙出來之人儒雅雍容,氣度不凡,一舉一動都是官家子弟的做派,突然讓周謙有點心虛。可今日他處于如此被動的地位,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硬着頭皮請斐晟三人走一趟。

Advertisement

斐晟給文成武德打個眼色,也不推脫辯解。

周謙不是傻子,如果鬧得沸沸揚揚結果發現是一場烏龍,自己更在皇上面前丢臉,只把斐晟三人軟禁在二皇子府。

周謙極其看不慣斐晟那種淡定優雅的樣子,明明被自己抓了,還能鎮定自若的好吃好睡,明明自己查出他的商人身份有問題,對方也不驕不躁任你跳腳的樣子。

斐晟來歷确實有問題,那身份應付例行檢查還行,若要有心人細查,難免抓到漏洞。畢竟憑空捏造個人出來不難,但捏造個一看便不是普通的人,還是有難度的。可斐晟偏偏又閉口不言自己的來歷,周謙只得冷笑,既然你來歷有問題。現下這種局勢,你即便不是夏國奸細,那也得是夏國奸細了!

冤枉個把人,和自己的偉業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第二日周謙便在朝堂上禀報,自己抓了個夏國奸細,因不敢濫用私刑,所以并不清楚這人目的為何。還請交予刑部詳查。

皇上誇了周謙敏銳得力,着刑部接了這茬。

李修一聽李衡言說起,周謙抓了個夏國奸細,挑挑眉。

既然是熟人,不得去探探監?

沒費多少周折便見了斐晟,這人即使身陷牢獄,依舊有種事事盡在掌握的氣度。

李修一在根根栅欄之外席地而坐:“幾天不見,你倒混成犯人了。”

斐晟泰然一笑,在栅欄裏對着李修一也坐了下來:“莫非不順了李兄的意?”

“哈,我若害你,你屍體怕都冷透了。”

李修一從剛開始就懷疑這人身份,這人一副京都子弟做派及其标準,正是因為太過标準,反而引人懷疑,用這麽大手筆融入京都的,難道會是為了小事?

何況這人對夏國之事知道良多,換了個人來也許只當商人行南走北,見識廣些,但是作為李修一這般對香道了解的人,卻是知道,這“橫陳”一香,絕非普通人所能了解的。

何況,斐晟二字,反切不就是“鳳”麽。

鳳,可是夏國的皇姓。這很難讓人覺得是巧合啊。

斐晟道:“玩笑罷了,我信你。”

李修一湊近,悄悄塞了個東西在斐晟手裏,又拉過斐晟湊在他耳邊道悄聲嘀咕幾句。

斐晟覺得自己耳朵癢癢的。很想揉揉耳朵,勉強忍住聽李修一嘀咕完,看看手裏信和玉環,頗有深意看李修一一眼,李修一立刻一臉坦然的解釋:“好啦好啦,我剛開始确實是這樣算計你的,但不是沒下手麽,現下反正你都被抓了,正好也幫我這個忙不是。”

斐晟搖搖頭:“你膽子也忒大了些。”轉又問“幫你這個忙,于我有何意義?”

李修一道:“我保證把你一根汗毛不少的送回夏國。”輕描淡寫的語氣,卻令人難生懷疑。

走出陰暗的監獄,外面陽光刺目,李修一擡手遮了遮眼。這斐晟絕非如此容易就被抓的人,被人算計是一回事,這裏面怕也有他自己故意為之。

算計他的是誰?他故意落入陷阱的目的又為何?

搖搖頭,走入陽光下。

秋,深了。

今年注定是個不平之年。

二皇子抓了個奸細,誰也沒想到這奸細竟然是夏國皇子鳳慕之。

朝堂上一幹老狐貍都被吓了一跳。這和姜嫄踩了個腳印就懷孕的概率差不多。

不過那是神話這是現實啊!好好一個皇子,你丫不呆在夏國皇宮跑到華國來蹦跶個什麽勁啊!你以為這是你家後花園啊!

人家鳳慕之說了,不是我故意跑到你這兒來的。我來是為了和你家大皇子談公事的。不過我都成階下囚了,這公事也不必談了。

逗我!什麽公事兩國皇子竟要偷偷摸摸談!

等等,兩國皇子……偷偷相見……

一封信和一個玉環擺在衆人面前,朝野嘩然。

鳳慕之從階下囚變為座上賓,大皇子和謝西風接了他的班,蹲大獄去了。

這封信也并非大逆不道要掀了周淵自己做皇帝,只是要求夏國支持自己打敗其他皇子,交換條件是周弘上位,開通兩國互市。

也許謀權篡位,周淵不會憑一封信就相信,但只涉及皇子之争,周淵卻因此而起了疑心。

二皇子更是抓緊機會,他比誰都清楚鳳慕之在自己府裏時,身上并沒有這信和玉環,當初只是想借這把火捧起自己,沒想到現在還能燎了大皇子,一邊興奮這意外之喜,一邊跑去周淵面前涕泗橫流“父皇日日教育我們兄友弟恭,兒臣卻不想,大皇兄暗地裏竟有如此想法……真是令兒臣不寒而栗……”

不管周淵原不原諒這個大兒子,都要給其他兒子一個交代。

周弘貴為皇子,可謝西風不過只是個臣子罷了。

誰不知道,老謝大人兩朝為官,為人正派,這玉環,是先王賞賜謝家的,上面四個陽刻篆字——世代忠良。

老謝大人一片苦心,将這玉環傳給謝西風,望着謝家能代代相承,時時銘記不要辜負先王重望——這是多大的榮譽啊。

現下這人人欣羨的榮譽,卻成了如山鐵證。

謝西風投進大獄,從頭到尾只有一個要求,看看那封信。

還對着昔日同僚坦然笑道:“難道還懷疑西風把它毀了不成?”

那封信到了謝西風手裏,謝西風看過,那信紙下方邊沿,靠右一寸的地方,有個水色小點。

正如那人信誓旦旦:地方隐秘顏色又淡,不仔細看看不出來喲。

謝西風突然覺得很可笑。

是誤會,還是,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所有的持重自若,不過是自以為是。所有的全心全意,不過是陷阱上的僞裝。

一開始便是各取所需罷了,既是各取所需,自己又在奢望什麽呢。

默然無言。什麽在沉默中改變。

其實,穿盔甲的人,比不穿盔甲的人,更容易受傷。因為盔甲裏面,是更柔軟的心。

當夜,謝西風認下通敵之罪。

皇帝當場摔了那塊玉環。

夏國很快得知自己皇子在華國“做客”,立刻變向華國要人。要人沒什麽,你個皇子我拿來用處也不大,但夏國偏偏一邊伸手要人,一邊在兩國接壤處囤集重兵。

現下華國便是要還人,也要思度一二了。

華國說:“先前不知皇子身份,讓貴皇子受了些委屈,現在我們要好好招待他一段時間,以彌補憾意。”

夏國說——哦不,夏國二話不說。直接開戰了!

接到開戰的消息,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皇帝諸臣,人人都驚呆了。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的劇本寫着:你折磨人的小妖精,但對手的劇本卻是: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所謂兵貴神速,便是打對方個出其不意,毫無準備。

周淵接過前線戰報,眉頭緊鎖。對方已經攻下第三座城池了。

不過戚封也不是個草包,在麗陽城堪堪抵擋住對方進攻,雙方陷入僵持。

沈秋心快要急瘋了!現下朝中上下皆為邊關戰事焦急,但他滿心滿意都是謝西風被抓了!

通敵一罪,可大可小,誰也不知道聖上是個什麽态度,是要從輕還是從重,或是為保下大皇子——舍棄謝西風!

他突然發現,謝西風沒在身邊,自己就像失去了主心骨,手足無措。

那封信,自己是給的李修一!對!李修一!解鈴還須系鈴人。一刻也等不得,匆匆進宮見李修一,二人在承恩閣,摒退下人。

沈秋心滿臉大汗,娃娃臉上布滿焦急和憤怒:“是你做的!為什麽!”

李修一悠悠的給他倒杯茶:“急什麽。”

沈秋心坐下來,突然一聲冷笑:“西風肯定能認出那封信是我仿的。”

李修一聽了這話,頓了頓,坐直身體,心裏百轉千回。以謝西風的性格,既然知道那信是假的,又為何認罪?這倒奇了。

難道就是因為知道了,才認的罪?莫非是為了眼前這小子?

若罪名成立,不一定能要了大皇子和謝西風的命,但栽贓皇子,絕對能要了沈秋心的命。這沈秋心又那麽急,看起來不像是為自己受牽連,倒像是為了謝西風……

沈秋心喃喃:“那封信是我寫的,不能讓西風擔罪。”

“你瘋了,你想拖整個沈家下水?”

“那你說!你說我該怎麽辦!萬一皇帝要保大皇子,舍棄謝西風,那我…..那我怎麽辦……”說着竟紅了眼。

李修一心笑:千年鐵樹竟被這小子捂開了花,可見這小子的癡心了。搖搖頭故意受傷道:“原來在你心中,我竟是如此無情無義麽。”

沈秋心瞬間擡頭。李修一正色:“我會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謝西風。”

李修一見了周淵,周淵正為戰事傷腦筋,現下吧,把這鳳慕之送回去,又有點丢面子,不送回去吧,又不能讓邊疆一直僵持。何況還被占了三座城池,該如何搶回來還是個問題。

李修一走進去,剝了幾個葡萄送進嘴了:“皇伯伯可是為東北戰事着急?”

周淵搖搖頭,靠在椅背上,臉色有些憔悴:“一開戰,都成了廢物了,事事讓朕憂心。”

李修一湊上前:“修兒願為皇伯伯分憂。”

笑笑:“你能做什麽,把你也派去夏國做客,吃窮他們?”

“原來我那麽沒用啊。”李修一撇嘴:“皇伯伯,我是想,派個代表團去和他們談判比較好。”

“派誰去?”

李修一雙手狂指自己“當然是絕頂聰明的我啊!”

周淵正色:“修兒,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李修一認真道:“我願立下軍令狀!如果不能将三座城池盡數收回,甘願受罰。”

周淵想了想,知道眼前這人并不是看起來這麽無害。鄭重道:“好。”

“不過修兒要向皇伯伯讨一個人。”

“謝西風?”

李修一跳上前:“皇伯伯太聰明了!”

周淵冷不經道:“知道你倆關系好,你顧念他。”

李修一臉上笑意盡散,竟在周淵腳邊跪下:“修兒知道親疏緩急,也有自己的堅持。不過是想着,謝西風這人确有能為,何況他大概對夏國也熟悉些。”

周淵沉默良久,才擺擺手:“罷了,你知道輕重就好。”臉上憔悴之色更濃。

李修一走出殿外,心跳急得快要死過去。

是日,代表團浩浩蕩蕩的就出了京。

李修一拍馬趕上謝西風:“你和沈家小子關系不錯啊。”

謝西風面色淡然:“是嗎。”

李修一緊了緊馬缰,坦然道:“對不起。”

謝西風一笑,不置可否。

“那封信是我讓他寫的,那玉環也是我撿到的。”

謝西風一陣沉默,良久道:“害了大皇子對你有什麽好處?或者,我該問,害了六皇子對你有什麽好處?”

謝西風确實從這一事裏脫了身,但這輩子,可能就止步于這正三品的副都禦使了。

李修一低頭不言。

謝西風見他如此,嘆了一口氣,緩聲道:“是我逾越了。除了皇帝,你不對任何人負責。”自己确實是有些逾越,官場無情,換了自己來,也許,也不會手軟吧。只是因為被坑的是自己,所有多少有些氣罷了。

路上行了一個月,一行人可算是到了邊境。如今雙方對峙,戚将軍親自駐守麗陽城。

周玄早等得心急了,在東北這幾個月,一是環境惡劣難以适應,二是自己一個空降的皇子自然難以服衆,三是戚封實在不算友好。但這都比不上,那個古靈精怪的人不在身邊來的難受。

聽了通報,說他們到了,周玄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趕了過去。軍營裏的人都感到詫異,這個最小的皇子,剛來時即使被他們欺負的很了,也不改臉色,慢慢被衆人肯定了,也不見焦躁,如今聽見京都代表團來了,竟是如此匆匆。臉上急迫的神色猶若實質。

路上遇見幾個副将還忍不住打趣道:“六皇子,是你婆娘來了嘛。”

邊疆這些鐵血漢子,不愁吃不愁穿的,唯一愁得就是婆娘不在身邊。

六皇子沖他們笑了笑,腳步不停地走過。剩下幾個副将面面相觑“我沒看錯吧,從來沒見這孩子笑得那麽開心過!”

剛要推門的手頓了頓,突然覺得自己心跳的太快了,深呼吸一口氣,才徐徐推開了門,在場人很多,周玄的目光徑直越過那些人,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一位。

衆人也轉過身來,李修一一眼撞進周玄眼裏,滿眼笑意撲了過來:“小玄玄,想死你了!”

戚封目瞪口呆。鳳慕之愣在當場。雲泥假裝望天……花板,謝西風假模假樣咳咳了兩聲。

周玄也有點不好意思,把李修一從身上撕下來,還是謝西風向着周玄見禮。周玄也和戚封打過招呼。鳳慕之道:“六皇子果然龍章鳳姿,令人傾慕。”

李修一搶着替周玄回道:“哪有你厲害,是吧。”衆人都知道這是在打趣鳳慕之堂堂一個皇子卻亂跑的事,皆笑了笑。

戚封是個直接的:“不知這次聖上是何意思?”

謝西風回:“聖上的意思,三城失地必然要收回。”

戚封嗤笑一聲:“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收回來了?”

他身邊的副将立刻緩聲解釋道:“冬天快要來了,夏國這是要放手一搏,趁着這次大肆劫掠一番,以度過寒冬。”

李修一想了想,一語中的:“為何不開放互市?”

戚封道:“那是便宜了那些蠻子!倒以為我們華國沒人了!”

副将又道:“開放互市自由交易,價格就不好控制了。”

因本就不商讨私密,鳳慕之也在一邊,聽到這話笑了笑:“邊境這些年,靠着與我夏國走私也吃的夠多了吧。包括戚将軍,難道還不嫌撐嗎?”

戚封冷冷道:“鳳公子還是管好自己吧!”

李修一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互市這麽一直開不了的原因,以往邊境這些官員皆反對開戶時,說是秩序難以控制,又損害華國自己的手工業,甚至影響華國物價,一通通道理滔滔不絕。

現下看,倒更有可能是這邊境的官員,靠着走私,監守自盜賺高價罷了。這戚封肯定也是收益者,說不定還是主力。若互市一開,百姓自己交易,就不必經過官員手中刮次油了。雖然秩序之類的需要加強,但至少市場調節的價格不會那麽高。

李修一心中有了計較,轉頭便寫了封信傳回京都。

見了面各自回到安排的住處,李修一拉着周玄走了,自從接觸了夢裏閑,有知道了謝西風和沈秋心的關系,李修一便開始思考自己和周玄的關系了。

因自小一起長大,周玄又在應天宮呆過幾年,二人感情自不比其他人。李修一就是覺得,周玄從小看起來就跟個小大人似得,讓自己就愛去逗他,逗着逗着就養成習慣,習慣這人永遠在六皇子宮等自己,習慣了這人為自己泡一壺玲珑茶,習慣了這人沉穩的坐在凳子上聽自己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沒影的事。

因為深信,無論什麽時候轉過身,都能看到他在不遠處等自己,所以才敢放心去跑,去跳,去飛。

這算什麽呢,愛情?

所以很久沒見,才這麽想念麽。

李修一有點苦惱了。

确實很想念啊,這麽久沒見。可總覺得做什麽都不夠表現自己的思念似的。

拉着周玄坐下來,磨磨蹭蹭了很久,擠出一句:“好想你。”

說罷又覺得好單薄,卻又覺得現下說什麽都太單薄。真苦惱。

周玄卻不覺得,一句話,讓過去所有的相思之苦都一瞬間消失。

李修一想了想:“哎當初就應該早點逃出來的,這樣就可以跟着你偷跑出來了!”周玄看着這人靈動雙眸,無奈笑笑“國師會恨死我。”

“你都不知道,你不在,我都沒地蹭茶喝了!”

周玄不知該難過還是該高興,李修一站起身,把袖子裏的香毬塞進被子裏,又摸摸包裹掏出一包茶來“你家綠顏找到我,說你茶都沒帶,讓我給你帶過來。可真貼心吶。”綠顏是周玄身邊的大宮女。

周玄覺得這話聽起來很順耳:“她貼心你就不開心了。”

李修一撇撇嘴:“胡說。”

周玄也不揭穿,只徐徐道:“你不在,我又泡來給誰喝。”

李修一動作一頓,不接話。周玄轉移話題:“怎麽談判你心裏有數嗎?”

“我有計較。話說,你也過來那麽久了,你覺得,這互市是開還是不開的好?”

周玄想了想:“各有各的好,但即使你不來,我回京也會禀報父皇開通互市,麻煩一時,造福萬代。”

“那你怎麽早不說。”

“我每天和他們打交道,還去把他們的財路都斷了,那我怕就別想回京了”

“戚封确實猖狂了些,帶兵打仗能讓他爬到這個位置,但能不能讓他保住這個位置還兩說。何況如果真開了互市,這邊境怕也沒那麽容易開戰了。”

“聽你意思,談判是不打算帶上戚封?這倒是不太好開口,畢竟他是定北大将軍。”

李修一理所當然道:“有什麽不好開口的,談判當然是代表團去,他又不是代表團。”

周玄搖頭無奈笑笑,果然不必在這人面前把抹不開面子看做是問題。

二人在李修一這兒用過飯,周玄說些在軍營裏的趣事,不覺竟夜深了。

二人猶自覺得意猶未盡,仿佛想一朝一夕之間把離別的日子補回來。李修一留周玄同住。

吹了燈。

被子裏都是李修一身上的沉香味道。

快入冬了,邊塞很是有些寒冷,李修一本是嬌生慣養的,自身又體寒,進了被子就往周玄懷裏鑽,周玄微側着身,把這人抱在懷裏,又用腿給他暖着腳,沒一會兒李修一就睡了過去。

周玄看着這人的睡顏,閉了那雙眼,容貌也不算很出衆,怎麽自己偏偏就喜歡上他了呢。

那麽喜歡,喜歡到,只要看一眼心就暖起來,多看一眼,心就要化掉。仿佛願意為他做很多事,只要讓他好,讓他快樂。願意低到塵埃裏去仰望他。願意他把自己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即使這背後的一切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也心甘情願。

目光落在那唇上,因為氣候不适應略有些幹燥,着魔似的就吻了上去,細細舔舐那柔軟的唇瓣,動作輕之又輕,生怕将對方驚醒,更不敢探進去品嘗更多的美好。

李修一車馬勞頓,可算睡了個好覺。枕邊那人卻一夜無眠。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本尼祿的傳記,翻譯君實在太詞窮了老是說:××都驚呆了!

搞得我現在老是想說這句話......

四號回來接着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