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晨,雲泥守在李修一門外等着。嘎吱門一聲響,周玄臉帶郁卒的走了出來。又是嘎吱一聲響,李修一一臉神清氣爽也随後出來,悠悠閑閑的就往鳳慕之的小院走。
雲泥不知道怎的就想到了夢裏閑罵自己的“拔吊無情”。
望望天,真奇怪,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個詞?
到了鳳慕之的院子,鳳慕之正好在吃早飯,招呼李修一一起,李修一自然打蛇随棍上。
這人不是不會客氣,而是壓根不知道客氣是什麽。
李修一吃了飯,擦擦嘴,才想起自己來幹啥的。說:“我的意思,早點談妥早點好,不如明天就見面。”
鳳慕之道:“這話你向我說,是何意。”
撇撇嘴:“少裝蒜,別告訴我你沒法聯系他們。”
鳳慕之不反駁:“早些也好,你有什麽想法?”
“我的意思,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夏國退出那三座城池,我就把你還給他們。”
鳳慕之挑眉:“就這樣?”
李修一故意拖長聲音:“不然,你想怎麽樣?賴在這兒蹭吃蹭喝嗎。”
鳳慕之真是個沉得住氣的,一番設計,不就是想讓華國開啓互市嗎。
畢竟李修一熟知天文,今年,可不是個暖冬。
“華國有句老話,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吧,其實你知道我的意思,你也可以去轉轉,聽聽百姓的意思。”
“少來。”李修一淺笑,“我又不瞎,開通互市,明顯你國百姓比我國百姓受益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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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慕之思度一會兒,擡眼道:“我們可以在稅上面做一些讓步。”
“其實這對我無關緊要。”李修一偏偏頭。
“我以為國師關心的不過是百姓黎明。”
李修一無賴的笑笑:“可我現在還不是國師。”又湊近鳳慕之耳邊:“其實很簡單,我就是看戚封不太順眼。”
鳳慕之了然一笑,兩只狐貍一拍即合。
夜臨了,李修一以為周玄會來,卻半天沒等到。想一想,也對,謝西風應該告訴他自己做的事了。
山不轉水轉,你不來我來。
李修一偷偷摸摸的就遛進了周玄房裏,周玄穿着貼身的素色袍子,站在燈前,正在整理軍務,要在軍營站穩腳跟,光是憑身份,誰也壓不住。
李修一瞄了幾眼,心裏忍不住小嫉妒,沒想到在軍營待一段時間這人皮膚黑了些,人也健壯了些,眼看着長寬高已經超越自己了。哼,以前明明就是個小豆丁啊!
周玄其實聽見李修一進來了,不過李修一不說話,周玄也不開口。整理完手中之事,回頭一看,這人已經自己摸上床蜷成一團睡着了。
周玄輕手輕腳的簡單洗漱完,便也滑進了被子,李修一感覺到熱源,立刻又八爪魚似得手腳并用的纏了上來,周玄沉默着将對方擁進懷裏,一聲喟嘆。
不管你是何立場,只求你的心,還在我這裏。
和夏國的談判其實很順利,李修一已經和鳳慕之談了個大概,接下來只要磋商了些細節罷了。李修一嘴上說着不在乎稅的問題,談判時卻毫厘不讓,生生在稅上壓了夏國一頭,不過夏國也不算吃虧,畢竟不通商,華國小日子照樣過的紅紅火火,夏國卻有點難了。
整個過程最不爽的就是戚封了,談判時以為自己必然要參加,卻沒想那不要臉的李修一非要說戚大人得做好準備當他們堅強的後盾,還信誓旦旦道:萬一他們談判一言不合打起來還要靠戚大人帶兵上前線鎮場子。結果沒想到這李修一竟背着他和夏國商讨開通互市!
等他知道的時候,何止生米煮成熟飯,連孩子都生下來了。
雙方簽了契約,李修一立刻讓人快馬送進京,他戚封看都沒看上一眼!
戚封簡直想罵娘,在老子的地盤,還沒人敢給我這種窩囊氣受!
契約一簽,鳳慕之便要回夏國了。
臨走那夜,來和李修一告別。二人秉燭夜談。一點螢火閃爍,二人心下皆不由想:若不是身份太過對立,你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李修一好奇夏國是怎麽樣的,他還只在書上看到過。
鳳慕之話語中誘惑之意甚濃:“華國是精雕細琢的美,夏國的大氣磅礴的美,各有千秋,但語言實在難以描述,什麽時候你親自來一趟才能知道。”
“恐怕,今生都沒有機會了。”李修一笑了笑,那是鳳慕之第一次在李修一的表情中看見苦澀,那抹苦澀一閃而逝,自己還以為是錯覺。
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那不是錯覺。
李修一又說起其他:“對了,別忘了你答應我的話。”
鳳慕之知道他指戚封的事,點點頭“盡力而為。”
李修一嗤笑一聲,自己在稅上狠壓了這人一把,看來戚封的事要打折扣了。
鳳慕之坦然道:“其實我也不喜歡戚封,這人太狠了些,不管是對夏國,還是對他手下的軍士,這般不留後路,無異于殺雞取卵。”
李修一暗戳戳的笑道:“诶話說,你看我倆像不像陷害忠良的小人。”
鳳慕之開懷一笑。臨走了,鳳慕之道:“好歹相識一場,給你留個紀念吧。”
“便宜的我可不要哦。”
“有價無市。”說罷摸出個白玉香合,顯然是早有準備。“記得‘橫陳’吧,只要加一味白棋楠,就成了至毒之香。其實我在京都時見過五皇子,他來找我确認,自己是不是中了‘橫陳’。”
李修一挑眉。
“如果我沒猜錯,他确實是中了‘橫陳’,不過量極少,他在香道上造詣很高。甚至能把‘橫陳’做法猜個捌玖不離十。”
李修一不欲再聽,接過香合,“所以你送我的是‘橫陳’的解藥。”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鳳慕之點頭。
李修一聳聳肩,揚眉嘆:“聰明人可真讨厭。”
鳳慕之估計猜到,自己的身份暴露,多半五皇子功不可沒,這是來給五皇子添堵呢。
自己也該想到,夢裏閑是五皇子的人。自己去的那一日,夢裏閑剛好推掉一個預約,那日春歸此處最牛逼的估計就是戚奉中一行,敢拒絕戚奉中,可見身後的勢力不比二皇子小。不搭上謝西風而是搭上自己,那便不是大皇子的勢力。也沒見和沈秋心有關聯,應該也不是三皇子的勢力。六皇子的人,必然直接和自己坦白。算來算去,也只有五皇子了。
和鳳慕之告別,又溜去周玄房裏。周玄卻沒有處理軍務,而是坐在桌邊等他,桌上一壺玲珑茶。
周玄說:“我剛剛去找了你。”
李修一猜到,一定是被雲泥攔住了,不自覺的解釋道:“鳳慕之來給我告別。”說着,手便習慣的去倒茶喝。
“已經冷了,別喝。”周玄擋下他的手,又道:“你們關系倒是好。”語調沒有一絲不滿和怪異,如同在平靜的陳述一個衆所周知的事實。
李修一沒發現什麽不對,仍是伸手倒了一杯冷茶就灌,擦擦嘴:“還行吧。他想我去夏國玩玩。”
周玄面色不變,冷峻如常:“你去嗎。”
“開什麽玩笑,我和他再好也不能啊。”心裏默默補充:何況我和他又不好。
人為什麽要作死?因為他作死的時候根本不覺得自己在作死。
二人如往常一般洗漱上了床,周玄正面躺在床上,李八爪魚鑽了半天,都覺得咦好像缺少什麽。啊對哦,腳不暖和。于是腳又往周玄兩腿間鑽,平時周玄自然而然便給他夾住暖了,現下周玄心情好像不怎麽的,任自己往裏面鑽啊鑽的,就是不給他暖,李修一突然覺得怪怪的。
撲到周玄身前:“哎,你生氣啦。”
再撲騰幾下:“我和他又沒什麽啊。”
周玄張嘴,只說了一句話:“你和我也沒什麽吧。”
李修一皺眉一想,诶,挺有道理。于是吧唧一聲給了周玄一個夠不上吻的親親。
周玄愣了愣,自己雖然常常趁對方睡熟了親他,可都是偷偷摸摸的,如今還是第一次光明正大,而且還是李修一主動。
李修一親完了,躺了回去,繼續把腳往周玄大腿裏鑽,還說:“可以讓我進去了吧。哎乖啊,快張開。”
周玄黑線。忍無可忍,轉過身捧住李修一,狠狠吻了過去。
用力的一個吻,是深深愛意,又仿佛夾雜着凜凜恨意,粗魯的咬噬對方唇舌,李修一舌尖一疼,從最初的懵怔中緩過來,用更大的力道回吻過去。
二人都仿佛陷入瘋狂,不同的是,李修一本身便瘋狂,周玄則因喜歡李修一而瘋狂。
如生死一線的戰鬥,誰都不肯放過誰,每一次纏鬥,每一次咬噬都換來對方更深的回應。你不讓我我也不讓你,連停下來緩口氣都不願意。惟願時光停止在這一刻,二人都在瘋狂中死去才好。
唇齒分離,二人都癱在床上喘着粗氣。
李修一擦去唇邊血跡,笑:“你這個野獸。”
周玄轉過頭,看着他也笑:“縱是野獸,也是你把我變成的野獸。”
燭光下,血豔人眼。
李修一無言,二人并躺在床上平複着呼吸。
塞外的風不似京都溫柔,帶着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呼呼地吹的窗棂作響,隔着窗紙,燭光也被吓得顫抖。
周玄給李修一攏了攏被子:“冷嗎”
李修一又把被子拉下來:“冷,不如我們來做點暖和的事吧。”
攏被子的手頓了頓:你不後悔?
李修一直接用行動回答了他,一個翻身坐在了周玄身上,壞笑着就把手探了下去。
颠鸾倒鳳,一夜瘋狂。
第二日難得的出了太陽,冬天的太陽暖暖的,在房間內投下淺淺的影子。
周玄看着懷裏猶在夢中的人,指尖輕輕擦了擦對方眼下的淚痕。早該知道這人偏愛嘴硬,明明喘息得話都說不全,卻還招惹他說什麽——也就這樣不如換我來小爺一定讓你爽,自己也被他挑逗得沒了節制,昨夜一直折騰到對方暈了過去才罷休。
抱着對方,直到日上三竿,李修一才醒,睜開眼就見到周玄那張放大的臉,深眼挺鼻,棱角分明的嘴唇,濃黑的頭發散在枕上,好一幅美人晨睡圖!但李修一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踹他下去!
想着便行動了,卻腿還沒擡起來就疼的皺了臉,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酸痛,腰背就像要斷掉,身後難以啓齒的地方更是疼到麻木。這混蛋!竟然敢把他做哭!還逼他求饒,說求饒就放過他。沒節操地立刻求饒,卻換來對方受刺激似的瘋狂,直到自己暈過去。
不是說自己暈過去就停了,而是自己暈過去後面的就不知道了……
看着李修一龇牙咧嘴,周玄那冷峻嚴肅的臉上第一次那麽溫柔,仿佛萬年積雪一朝融化。把手伸進被子,力度恰好的給李修一按摩,李修一臉色稍霁心道:下次小爺我在上面,絕對讓你半身不遂!
絲毫沒發現自己作為一個傷患,竟然已經開始幻想下一次了。
不過作為一個武力渣和體力渣的結合體,李修一的幻想下一次很快就變成了幻想下下一次。
協議商定了,又是一番忙活,等互市開通,代表團一行,算是不辱使命了。期間戚封倒是很想制造點什麽意外,不過謝西風死了,天下萬千讀書人會代替他,周玄死了,還有另外四個皇子,但李修一這欽定下任國師只有一個,無可替代。這風險太大,如若沒有一次把所有人全搞定,二皇子這輩子就和皇位無緣了。但如果一次全搞定,即使是再完美的意外,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除非,除非不是在自己的地盤上發生意外……
李修一打算着,讓謝西風回去複命便行,自己則偷偷賴在邊疆不走了。反正老話不是說: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麽。像是看出了李修一那番無賴的小九九,周淵一紙诏書招周玄回京。一行人各懷心思行在了回京的路上。
李修一軟身斜倚,身下是松軟的白狐腋靠墊。多磨合了幾次,二人歡愛已經不似第一次那麽慘烈,不過事後終究還是會有些不适,周玄專門想着等這人身子好完了才上路,可偏偏二人初嘗歡愛滋味,路上倒常忍不住擦槍走火,唯一能做的只有把馬車內靠墊什麽的加厚罷了。
走走停停,一個多月才走了二分之一的路程,堪堪到了河西省,這河西海拔不低,土地貧瘠,溝壑縱橫,農事落後。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這河西人也多少有些匪氣。
在河西,即使是做了總督,也是個苦差,日日與天鬥,與人鬥,不過絲毫沒感受到其樂無窮就是了。
河西現在的總督是林天葉。這人當初也是個京官,後來因派系之争被左遷河西省,說起來,總督還是個從一品。林天葉永遠記得出京那日,對手們那些幸災樂禍的眼光,他們陰陽怪氣道:恭喜林大人高遷。林天葉笑着和他們應酬,暗地裏卻咬碎了牙!林家雖比不上何家那種百年豪族,卻也是京城上排的上號的名門,如今自己成了家裏級別最高的官員,卻實際上是個人都知道,自己連個京都的小芝麻官還不如!
李修一一行出京經過他的河西省都沒停,一是去時有事本就匆忙,二是估計這總督也拿不出什麽好招待他們的。等到李修一一行回京,林天葉下了決心,哪個皇子即位我不管,反正這個國師是板上釘釘的了!即使這人如傳聞中那麽不靠譜,自己也要緊抱他大腿。
林天葉憋了一口氣,自掏腰包置辦接風事宜,就等李大腿來讓自己抱了。卻沒想,等半天等到了馬車被驚,李周二人墜崖的消息!
林天葉一瞬間癱坐下去。這一行人浩浩蕩蕩,怎的就這二人出了事!明眼人一看便有蹊跷,莫非是京都那群老雜毛,竟要對他下狠手?
這二人只要在自己地盤上出了事,自己就連做個河西總督,都怕成了奢望!
驚天大禍臨頭,林天葉反而瞬間冷靜了下來。不管怎樣,先找到這二人才是首要,至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至于暗處的敵人,是針對自己還是針對這二人,一查便知。
林天葉立刻帶了人趕往事發地,那是一條盤山路,一邊是山,一邊是陡坡,深不見底,望下去只見連綿的枯草死樹。
林天葉詢問才知,當時一行人走在山路上,一邊山上竟突然滾下大石,直沖這三人!這山路太窄,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謝西風要不是騎着馬,武功又不錯,只怕現在就和那馬車裏的二人一樣了。躲過大石,謝西風當機立斷,立刻派雲泥帶人嘗試着下去探尋,自己則帶人立刻上山去探個究竟,卻見山上根本沒人,只有一張紙條:滾出河西!
林天葉聽到此處冷汗就下來了,原聽到大石直沖這三人,還以為是針對這三人而來,畢竟如果是針對自己,只驚了隊伍,這三人來問罪,自己更難辨。卻沒想對方竟然還留這麽一張紙條,顯然是要把這事栽贓給河西刁民。如果這個栽贓成立,那這裏面,又有沒有他這個總督的授意呢!
林天葉立刻就親自帶人下去搜尋,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自己的态度是一回事,現在自己即使不抱大腿,也和這群人綁在了一條繩上了!
謝西風守在上面,謹防萬一。
一群人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狼狽而行。一兩個時辰匆匆流走。
一路行來,林天葉眉頭愈發緊蹙,這麽高滾下來,李修一和六皇子又都是嬌生慣養的,只怕,兇多吉少了。但心中難免懷着僥幸心理,直到下到谷底,一眼看過去,林天葉的心瞬間變的冰冷。
那輛豪華的馬車破破爛爛散在眼前,已經被燒的只剩框架了。雲泥走上前在灰燼裏翻找,一些箭頭露了出來,雲泥不動聲色撿了幾個在袋子裏,面色不變的回過頭道:裏面沒人。
林天葉高高懸起的心又吧唧一聲砸回了地,安慰自己,還有希望!
立刻招呼其他人在周邊搜尋,現在,是在與死神賽跑,看誰先找到這二人!
李修一和周玄随着馬車墜下山坡,當是時,一片混亂,周玄第一反應把李修一緊緊護在懷裏,馬車裏為李修一鋪的軟墊靠背滿天飛,二人倒因此不至于被當場磕死,半路在一棵死樹上狠狠一撞,趁着這一頓,周玄立刻護着李修一滾出了馬車。誰知道下面會有什麽埋伏呢。
兩個人的勢頭自然比不上一輛馬車,沒幾下就停了下來,李修一被颠的七葷八素,周玄也沒好到哪去。二人互相攙扶着爬起來。往上陡峭難行,往下兇吉難測,二人只得環着山向前悄悄而行。思度這那暗處的人沒見着他們,多半會往進城的方向追,畢竟尋到了林天葉就安全多了。于是二人朝着反方向而行。
二人行不慣山路,這山又陡,幸好有些枯草死樹,能攀附着勉強而行,二人矮身行了半日,走到個小樹林,眼見着有些安全感,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周玄竟毫無征兆的一腳踩空,二人本牽着手,李修一來不及反應便一起摔進陷阱。周玄下意識護住懷中人,二人被洞底的敗葉殘枝撲了一身灰。
李修一見周玄簇着眉,連從對方身上爬起,伸手便要拉周玄起來,卻聽他微弱急道:“別!”急忙跪下身去查看,周玄右手根本不敢動,怕是摔斷了。
李修一畢竟是在宮中長大,懂得再多也不可能熟悉野外生活,更不知道這種傷應該怎麽辦。周玄自己也是個半吊子,指揮着對方找兩根樹枝,撕了衣服來勉強捆紮一下。弄好時二人都急了滿臉的汗,淌過臉上,成了一道道灰印子。
李修一一直相信,無論自己遇到什麽樣的情況,都可以如魚得水,游刃有餘。無論什麽樣的境遇,自己都能談笑風聲,化險為夷——直到今天,才突然發現自己是多麽的無力,多麽的無能!眼見着周玄右手說不定就要廢了,自己竟毫無辦法!
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體會到心急如焚的感覺。
毫無征兆的,眼淚竟留了下來。周玄見竟哭了,連擡起左手去擦他的眼淚,低聲哄道:“哭什麽呢,放心罷,定不會讓你守寡。”
李修一見他還在勉強玩笑安慰自己,急道:“你真走了,我立刻坐山招夫!”
周玄忍不住笑了笑,眉頭卻是抹不開的深皺,緩聲道:“是我連累你了。”
“誰連累誰還說不定呢。”起身看看:“這陷阱是另一撥人,那一撥人是要我們死,不會活捉。”
“你覺得這些人是誰?”周玄問。
“那種心狠手辣又不顧後果的愚蠢手段,只能讓我想起戚家人。至于這一波,應該不是專門針對我們的。”踢踢地上的枯枝敗葉,這洞看起來并不象才挖的。
周玄故意轉移他注意力,玩笑道:“你說待會不會落個老虎獅子的下來吧。”
“就你傻,沒了遮掩,明知是陷阱還往下跳。”
周玄深望着他,良久垂眼低聲道:“是,就我傻,明知是陷阱還往下跳。”
二人還沒算倒黴倒到家,傍晚便有人來了,那人往洞裏一瞧,李修一正倚在周玄肩頭,擡頭就看見好大一張胡子臉,那人張嘴哈哈一笑,嗓門震天響,對着後面的夥伴道:“收了兩只兔兒爺,尋着這好地兒偷情勒。”
接着又出現幾張臉,李修一站起身:“這‘好地兒’是閣下的?麻煩救我們上去,我朋友摔斷手了。”
有個清秀些戴文士帽的頭探了探:“搞半天這就是你抓的好物?”
大嗓門道:“哎哎軍師你別急嘛!我前幾天一直抓了好些東西來着,今天就怪這兩兔兒爺給我把僞裝破壞掉了,這純粹是失誤!失誤!”
那軍師搖搖扇子:“算了算了,這兩人穿着不差,應該也能換個好價錢。”聲音漸小,看來是走了。那大嗓門也站起身,一邊指揮其他人把這二人弄上來,一邊罵罵咧咧:“媽的,都怪你們,偷情也不選個好地方。”
李修一翻個白眼,感情是我們自己想掉下去的啊!
周玄被弄上來時,臉都白了。李修一連上前撐住他。
于是,兩大波勢力要找的人就這樣被幾個粗野莽漢大搖大擺的帶走了。
走了半個時辰,竟是走到了一處山寨,二人暗想這河西出刁民,應該很有些這樣占山為王的土匪,反正官兵自己都愁沒飯吃,誰還來管你是不是熬人肉湯喝。
一路行去,二人被關在了外圍的草屋裏。雖然沒有深入,但也能看出這山寨規模不小,二人暗忖,如果河西這樣規模的山寨很多,那還得回去提一提這件事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送返來,雖不是好魚好肉,也不至于故意虐待,些許爽口的粗糧糙飯。剛吃完,那個清秀的軍師叩門而入。
“二位客人休息得還行?”
李修一上前一步揖道:“多謝款待,不過如能讓大夫來為我這位朋友看看,我二人更當感激不盡。”
那軍師聽了這話,絲毫不作為難的同意了,想是也怕弄殘了不好換贖金。
一會兒一個中年大夫進來,對着軍師行了禮,便去看周玄的傷,看過了一邊重新包紮一邊唠唠叨叨:這誰包的,一點方法都不對,竟還包得那麽醜,傷口也沒處理好,真是的。
那大夫可能是處女座。
處理了周玄的傷,軍師道:“不知二位家住何處?我們安排人送二人回家。”
呵呵,是安排人去勒索吧。
李修一沒傻到告訴那人身份,萬一對方玩不起,直接把二人卡擦了,那也太冤了。自己還沒在上邊過呢,怎麽能死!
遂斟酌道:“我們是林天葉的遠親。”如果這人和林天葉親近,自然可讓二人逃過一劫,即使這人與林天葉有仇,落草在河西省,也不得不掂量下。就算膽子大的能用他倆去敲詐林天葉,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林天葉也沒有敢不應下的。
軍師搖扇的手一停,忽又笑道:“這倒有趣兒,我怎麽沒聽說過林天葉有遠親在河西?”
李修一一聽,這和林天葉熟稔的語氣,有戲!
周玄在身後沉聲道:“是不是,軍師去問一問便知。”
軍師江月莫名的就覺得後面那人的話很令人信服,而前面那人的話,總讓他潛意識不敢相信。這倒怪了。
這邊說道,一行人快要把谷底翻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二人蹤跡,林天葉心情低落的帶人回了府,這感覺就像明明端上來一盤煮熟的鴨子,正打算吃,卻發現煮的是上司的愛寵。自己準備大幹一場的躍躍欲試,被一場冷水兜頭澆下。透心涼,心卻一點也不飛揚。
連謝西風都忍不住安慰林天葉:沒有消息也算好消息了。
也對,總比找到二人屍首好。
回府把衆人都安頓了,林天葉接到自己好友江月的一封信,信裏說:在路上救了兩個人,說是你遠親。
林天葉只覺得,大腿我也不抱了,求你們快走吧!再這樣我都要得心髒病了哭!
林天葉興沖沖的跑去找了謝西風,叫上雲泥,三人商讨一番。這江月是青雲寨的師爺,青雲寨大當家叫關青,也是個響當當的好漢,二人和林天葉私交不錯,林天葉在河西站穩腳,也有他們的幫助在裏面,相對的,青雲寨也發展為河西數一數二的大寨。
三人當機立斷,接下來說不定還有埋伏,不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讓青雲寨護送二人回京,而這一批人則繼續找尋,再假裝尋不到而回京。
林天葉立刻修書一封,說這二人很重要,務必請大當家親自悄悄護送這二人回京,事後必有重謝。
江月收到信倒驚訝了一番,從沒見過好友這般慎重的語氣,也不知道這二人是什麽身份。直覺這個事後重謝,言語模糊,不是诓他們,而很可能是林天葉也無法猜測的重謝。
與關青商讨一番,這河西人确實是刁蠻,但正因如此也更講義氣更重感情。不說事後重謝,只要林天葉開口讓他們幫忙,又是力所能及的,自然沒有推托的道理。
這段時間李周二人也被待若上賓。除了每天鄭大夫來換藥要這兒那兒的指使二人一番。
那叫王魁的大嗓門也常常來看他們,話裏話外都是探問二人身份,這人明明是個直性子,為不開罪這二人,硬生生的拐出山路十八彎的委婉來,偏偏那二人哪個不是太極高手,常憋的王魁想不管不顧先把這二人打一頓再說!
擇了個日子,江月留守青雲寨,關青王魁,鄭大夫,還有五六個信得過的,一行人低低調調的就上了路。一路平安無事,等到了京城,周玄的傷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仍需繼續修養。
李修一還想着趁這人手傷自己終于可以翻身小受做主人,卻沒想到周玄一只手照樣把他壓得死死的,何況自己顧忌碰到對方傷手,反而次次都是“上來,自己動”的霸道酷炫節奏。
作者有話要說:
啊呀都五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