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周淵,包括李衡言得到的消息都是二人失蹤,正急得心頭冒火,憋着氣就等謝西風和林天葉回京,好好遷怒一番。卻沒想這周玄和李修一竟先回來了。這二人平安無事,直到入了宮門,守門的傳來消息,周淵和李衡言才知道!
也不等歇一口氣,立刻傳見。
行完禮,就聽周淵叱責了一聲“胡鬧!”顯然一腔擔憂都變成了憤怒。
周玄請罪:“是兒臣不孝,讓父皇擔憂了。”
李修一委屈的擡頭,看到師父也在一邊,扁扁嘴:“皇伯伯,師父,修兒沒有胡鬧,是真的差一點就見不到你們了。”
李衡言扡扡衣擺,面無表情,周淵勉強壓住怒氣:“說吧,怎麽回事!”
“我和六皇子路上坐的馬車遭人暗算,墜入谷底,幸而碰巧遇見林大人的朋友搭救,為了不再添變數,我們便索性裝作生死未蔔。這才一邊悄悄潛了回來。”
周淵面色稍緩,皺眉問道:“沒有受傷吧?”
“六皇子折了手,不過現在已無大礙。”
仍是讓方公公請了太醫來,給二人檢查了一番,确定無事。
“下去歇歇罷,其他的事交給朕。”
應天宮。
“誰下的手?”
“我猜多半是戚家人,不過還有沒有別家的手筆就不知道了。”
李衡言低眉沉思,良久道:“不管怎麽樣,以後這種事要先給我通個氣,莫讓為師一把年紀了還要為你擔心。”
李修一笑得沒個正形,“哎喲師父您多年輕啊,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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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衡言無奈嘆息:“去看看藏玉吧。”
李修一哎了一聲:“幾個月沒見怪想的。”說罷一搖三擺的走了。
李衡言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搖頭笑笑。
藏玉住在承恩閣後面的一個院子裏,李修一走進去時這小孩端正坐在書桌前看書,便自顧自的坐下來倒茶喝。七八歲的孩子,抽起條來也快,看起來又長高了些。
聽見聲響,藏玉放下書轉過身平靜道:“你回家了。”
“诶,不說有點高興,至少得有點驚訝吧。”為師不尊的人可惜道。
藏玉不卑不亢:“師祖早打發人過來通報了。”
天知道自己現在的平靜是花了多少精力來維持的,當自己聽到師父出事的消息,第一反應是不能置信,師父那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出事!但一連半個月都沒有好消息傳來,自己的心漸漸被恐懼悲傷占據,一日日的往下沉,仿佛快要透不過氣來。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不見了。
那一刻,李藏玉深恨自己的無能,不僅無法了解關于更多師父安危的消息,甚至連自己的地位都不敢确定能夠保住!
但今天卻聽到師父回來的消息,一瞬間自己竟然像個回到母親懷裏的嬰孩,滿心滿意的喜悅,簡直快要溢出來。自己捧着易經,半日了竟一筆一畫都沒有看進去,所有注意力全放在門口。真等到那人進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我很擔心你,我很想你,我很不願意你離開......無數告白在腦海中劃過,斟酌良久,終究只是淡淡一句:你回家了。
這些糾結李修一才不知道,毫無形象的趴在桌上:“無趣,可真無趣。一點作師父的快感都沒有。”
藏玉掩飾好小心和期待,裝作不經意般問:“接下來還要出去嗎?”
“哎,破小孩,你該不是這麽希望我走吧。”
藏玉把頭埋進書中,小聲道:“沒有。”
李修一好奇上前:“咳,作為師父,我是不是應該督促下你的學業。”整天把師父的權利挂在嘴邊,這人倒是才想起師父的義務。
倒正巧白露從外面端着幾碟小點心進來,聞話調侃道:“算了吧,別丢人現眼了。”
又轉過身喚藏玉:“上次看你愛吃紅豆山藥糕,特地又讓廚房給你做了些。你倒是歇歇,可別累壞了身子,咱們又不急在一時。”
李修一捏捏鼻子,這白露是學了變臉吧,“诶诶,差別待遇可別這麽明顯。”
當年自己與白露的關系,概括起來也就兩個詞:告狀與挨罰。從來沒見過白露對自己這麽清風拂面,溫柔貼心過。
李藏玉的存在不入規定之內,因此還不能算正經主子,平時白露都直接喚他名字,反而還覺得親近。這李藏玉學東西已經不能用努力來形容了,簡直是拼命。白露深覺,要李修一當年也這麽省心,自己起碼多活二十年。
哦,自己又犯蠢了。奢望李修一讓自己省心,還不如奢望冥府判官是個老花眼,一不小心看漏了自己的名字。
倒是李藏玉把糕點推到李修一面前,李修一得意了,嗯,還不算個白眼狼。
戚封确實比戚奉中聰明太多,戚奉中一不知道謝西風會武功,二不知道沈秋心和謝西風住在一起,三不知道李修一的身份,貿貿然下手,還留了大把證據。戚封則不一樣,即使是周淵嚴查,也沒抓到什麽致命把柄,但周淵心裏既然已經種下懷疑的種子,發芽只是時間問題了。
關青受到了周淵的親自接見,也沒說上幾句話,已經緊張的快要同手同腳了。好歹兄弟沒跟着進宮,不然丢臉丢大發了。這也不怪他,平時見過的最大官就是林天葉,誰能想到随随便便挖個坑,竟掉了這麽兩個大人物進去。誠惶誠恐的應了幾句話,就抱着皇上禦賜“義薄雲天”四個字回河西了。
嗯,回去要把這個做成牌匾挂起來!
林天葉和謝西風不日回到京都。當時本是為了懲戒林天葉才讓他跟着回來的,現下他不僅沒罪,還有功,倒不好将他繼續打發去河西了。就這樣不上不下的留在京都。
周淵批了會奏折,突然覺得很無趣,便問方公公李修一在哪兒。方公公恭敬答道:“這個點,李小主子怕是在六皇子宮裏呢,可要奴才派人去接?”
周淵想了想:“罷了,我去看看他們。”
到了六皇子宮,也不讓通報,走進去見二人在窗邊下棋。一黑一白,一穩重一靈動,好不般配。
二人見了周淵,端正行禮,李修一挽了周淵上坐,周淵道:“朕想着,玄兒也不小了,你幾個哥哥都有了宅子,你也選個地兒吧。”
周玄愣了一愣,垂目道:“是。”
李修一先忍不住:“皇伯伯......”
“知道你們從小玩在一起,可玄兒畢竟大了。”
“那以後我可以出宮找六皇子吧。”
“也沒拘着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周淵走了,周玄淡淡問:“還接着下嗎。”
“不下了不下了,煩死了。”
周玄嘆了聲氣,從後面默默環住李修一:“你什麽時候也這般優柔寡斷了,總是要來的麽。”說罷細細密密的吻落在李修一耳後,慢慢轉向側臉,李修一勾勾唇,轉臉就接過周玄的吻。
給周玄建府根本沒花多長時間,緊接着就是給周玄賜婚,周玄推脫自己年齡小,被周淵好一頓訓斥,自己這個年紀正妃都娶了,跟別說大把的側妃什麽的。連人都給周玄定好了,五皇子的表妹韓亦楣。
六皇子灰頭土臉的出了殿,就遇見五皇子周素,周素一身月白團花袍子,坐在輪椅裏候在外面,見他出來謙和的喚他一聲六皇弟,當真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與世無争樣。
周素常年在行宮,因殘疾失了繼承權,倒也沒人去煩他,這次進宮大概是要商量韓亦楣的事。二人道了別,各懷心思的分開。
周玄出了宮,走在東大街上,恰好路遇三皇子周靖打馬走過,一身玄色緊身袍子,英武神氣的樣子,想是才從郊區行宮玩樂歸來,見了他的車隊湊過來打招呼,大大咧咧的朝他喊:“提前恭喜六皇弟啦。”周玄笑着應了,心裏無端煩躁。
自己和李修一這樣的身份,說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聽起來都好笑,但真到了這個時候,卻又忍不住焦慮。
不知道宮裏面那位會怎麽想。
罷了,這人才是最理智不過的。
當皇帝有個好處,要做什麽,誰也攔不了你。
李修一知道周玄要娶親的時候,婚期都定下來,李修一私下遇到周玄還偷偷揶揄他:新娘子好不好看,啊,沒見過?要不我先去幫你把把關?
李修一說到做到,沒幾天趁着沈老爺子大壽,撺掇了沈秋心巴巴的讓人把請帖送到韓家。等到大壽那日,李修一從宮裏溜了出來。
到了沈府,讓人通報了,沒一會兒沈秋心就從裏面出來,沈秋心對他坑謝西風的事還有些不滿,管他是不是國師徒弟,根本不給他好臉色看。娃娃臉裝的不茍言笑,李修一也不以為意,摸出個畫筒:“小小敬意,代我問沈老爺子好。”
沈秋心一看這人送的書畫,便知肯定不是凡品,很想拆出來看,偏又怕顯得自己太心急,心裏癢癢的,臉上也有點繃不住了,猶自色厲內荏:“咳,既然來都來了,就進去坐坐吧。”
李修一自然不會客氣。
二人走了進去,手裏的畫筒也沒去壽禮處登記,李修一心裏暗笑,朝沈秋心擠擠眼,那人挺胸擡頭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實則心裏別扭的要死
前院都是些官員幕僚,互相一邊恭維一邊打太極,李修一瞧得沒趣,偷偷溜進廂房裏躲着,沒想裏面坐了個人。李修一想:有趣,竟然還有人和我一樣無聊。對方看見有人進來,上前打招呼,報上自己的名字,李修一聽了想笑,原來眼前這人就是林天葉。
這林天葉也就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舉止穩重,平易近人,又帶點世家子弟的矜貴。李修一聽了對方的名字,卻也不報上自己的名字,林天葉有點卻摸不着頭腦,自己這個總督在京都吊着半上不下,和那些京官待着自讨沒趣,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又是為了什麽,看他樣子,穿着随意,進退有度,在心裏把京城世家子弟過了一遍,仍是猜不透這人是誰,猶在心裏心有戚戚,果然太久沒回京,已經不了解形勢了。
完全沒想到這就是自己之前想抱而沒抱上的粗壯大腿。
李周二人能從河西安然逃回來,其實也是受了林天葉的蔭蔽,所以李修一對林天葉還是有些好感的,道:“怎的不出去應酬?”
林天葉無奈搖頭:“小公子都說了是應酬了,沒酬自然也是不必應了。”
李修一心想,這林天葉倒是個爽快人,和些山寨土匪能夠稱兄道弟,反而和達官貴人疲于交往,怪不得看起來也不算蠢,怎麽就被排擠到河西。不懷好意的笑笑:“既然林兄無事,不如陪我去做件有趣的事。”
林天葉想,這才認識的人能提出的要求,大概不會過分,何況這還在沈府呢。便答應了。
之後,林天葉無比後悔自己低估了世界物種的豐富性!
李修一點都不見外,拉着林天葉的手就往內間走,拉下簾子就開始脫衣服。林天葉驚了!現在京都已經如此開放了嗎!這種随時會有人闖進來的環境,這種第一次見面還沒說上幾句話的情況下,就就就直接脫衣服了嗎!雖然這人确實長得不錯......
李修一轉過身看林天葉還傻站着,趕忙到:“快脫啊!”說着就上前扒林天葉的衣服。
林天葉忙攥住衣襟:“小公子,這這這不太好吧......”
李修一歪頭,這林天葉忒有意思,掏出兩套衣服:“是讓你換上這個。”
林天葉三十上下的人了,一時竟然有點臉紅。竟忘了問為什麽,讷讷的換上衣服。
兩個換上沈府家丁服的人默默從廂房裏溜了出來。跨出了門,林天葉像才大夢初醒的樣子,結巴着說:“這不太好吧。”
李修一拍拍胸脯,一副大哥大的派頭:“出了事我負責!”
林天葉默默感嘆: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想也翻不出天去,自己倒要看看他要做什麽。
很快對方又刷新了林天葉的世界觀,這人竟直奔內院而去,林天葉趕忙拉住對方:“不行不行,這不合禮法。”
李修一故意苦着一張臉,“真的麽,可我答應了我兄弟,幫他看看他未婚妻長啥樣勒。要是不去,豈不是背信棄義。”
林天葉也糾結了,去吧,背禮,不去吧,背信。
李修一又在旁可憐兮兮道:“我們喬裝打扮,小心點不會被發現,我就看一眼,看了就出來。”
林天葉想,這小子也是重義氣的,自己駁了他倒有點過意不去,牙一咬:“你要聽我安排,別惹事生非。”走到門口,猶自不放心,強調道:“只看一眼啊!”
李修一頭點的飛快,“嗯嗯只看一眼!”
進了內院,都是些家眷诰命,李修一探着脖子四往。韓夫人他倒認識,以前宮中宴請時見過,是個美人,因此李修一還有些印象,不過這一瞧,韓夫人沒認出,卻被滿屋滿園的珍寶玉石閃了眼,哎喲,怎都打扮得差不多!
李修一湊上前找了個丫頭問:“韓夫人在哪,韓大人讓我給他傳句話。”
丫頭一看,喲這小厮真俊,想來是韓大人的親信吧。低着頭頗有些羞澀,指着一個角落給李修一看:“在那兒呢。”說罷匆匆的逃了。
李修一看去,真是有一對母子,雖然也是滿頭珠翠,但仍能看出容貌不錯,那夫人頗有些徐娘半老的風情,女兒更是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概正是豆蔻梢頭的年紀,水嫩嫩的頗有些我見猶憐。但看在李修一眼裏,就是我見不爽了!
哼,長那麽漂亮給誰看,煩死了!讨厭死了!
林天葉在後面拉拉李修一衣服:“看也看了,走了吧。”
李修一很打算幹點什麽事以解內心郁卒,結果直接被林天葉拖走了。
直到換回衣服,林天葉還有些心悸,這小子忒不靠譜了些!以後看到了可要繞道走!
回去李修一就去找了周玄:“我告訴你,你那個未婚妻忒醜了!蒜頭鼻子眯眯眼,滿頭麻子倭瓜臉!醜的鬼斧神工見者傷心聞者流淚!”
周玄失笑,“那也得娶啊。”
李修一也覺得自己無聊了。可是一坐下來心裏就不爽,仿佛做點什麽才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周玄看出他的煩躁,又給他添了杯茶:“俗事不可避。”又引着李修一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可是,這兒,只有你。”
李修一笑了一聲,下意識想打破這種氛圍調侃對方肉麻。可偏偏話堵在喉嚨就是說不出口。連胸口也被堵的隐隐作痛。仿佛被什麽甜蜜而苦澀的東西塞的滿滿的。多一絲的想法也生不出。
六皇子的婚宴辦的并不算大,但就迎娶個側妃來說,還是很隆重了。
李修一也不想去吃飯,可還是偷偷溜進了六皇子府,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就帶着雲泥漫無目的的走着。沒想倒碰見了老熟人,夢裏閑。
夢裏閑仍是一身耀眼的紅衣。
“五皇子帶你來的?”李修一上下打量對方,不懷好意的笑:“倒快要把新娘的風頭搶了”
夢裏閑悠悠道:我這不是怕你傷心,特地來看看你麽。
李修一拖長聲哦了一聲,“我謝謝你。”
“我送你的東西,還在嗎?”夢裏閑突然轉了身去問雲泥。
上次二人從山南一路逃回來,夢裏閑氣質招搖,雲泥又是通緝犯之一,二人很遇到些麻煩,雲泥一路救了夢裏閑幾次,到了京都,夢裏閑曾經送給雲泥一把錾花匕首。
那是餘家被抄後自己貼身帶着的唯一東西,夢裏閑說:我欠你一條命。
雲泥當時面無表情,但心裏很是高興。這高興無關風月,只是第一次有人送東西給他,是因為他是雲泥,而不是因為他是李修一的侍衛。
聽了夢裏閑的問話,雲泥愣了愣,以為他要讓自己還,立刻從衣襟裏往外掏,夢裏閑看他動作,道:“我只是問問罷了。”雲泥放下手,垂了頭。聽了一聲媚笑“呵,沒想到你還貼身帶着。”又轉過身,“我帶了幾壇好酒,來一起坐坐?”聲音魅惑,尾音上挑,絲絲縷縷的挑撥着人心。
李修一挑挑眉:“恭敬不如從命。”
找了個位置偏僻的涼亭,李修一道:“我以為以你的喜好,會去屋頂。”
“我可不想你醉了還得把你弄下來。”
二人落座,酒杯也不翻,一人拍開一壇酒喝了起來。
“你怎麽認識五皇子的?”
“怎麽認識......”夢裏閑攏攏頭發,一舉一動都是風情“我只是姓餘罷了。”
李修一詫異的瞥他一眼,五皇子周素的生母琦貴妃便是姓餘。不過琦貴妃一死,五皇子受聖上遷怒,餘家早都樹倒猢狲散了。
夢裏閑笑笑,嘴角露出絲縷凄惶之色:“你是生的太晚了,沒見到當年餘家牆倒衆人推的盛況。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來踩一腳,生怕落了後頭,惹人恥笑。”說罷又是一大口酒,灌的太猛順着嘴角流下來,濕了衣裳。将酒壇狠狠拍在桌上,仰頭便是不管不顧的一陣大笑。
李修一把手中壇子倒過來,沒了,竟是這麽不禁喝。重拿了一壇,良久,夢裏閑以為他不會接話時,幽幽聽到一句“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吶......”
夢裏閑嗤笑一聲“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誰都一樣,我如果可以選擇,今日就不會在這兒陪你喝悶酒了。”李修一淡淡道。
“哈,明明是我陪你,倒成了你陪我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在意這些細節。”
周玄今日忙了一天,接到通報說李修一在後園喝酒,自己忙趕了過去。那人背對着他,背脊挺直,腳邊卻是好幾個空壇子,周玄依稀記得這人酒量很差,怕他喝出問題,匆匆上前。
聽的李修一旁邊那人極豔麗的人勸道:“再喝可得醉了。”
李修一不屑笑笑:“這輩子,還不知道什麽叫醉。”聲音清越明澈。
周玄腳步一頓,突然覺得不想再往前走了。
正好又有個小厮過來,請新郎去送客。周玄自嘲笑笑,轉身而去。
李修一和夢裏閑依舊追逐着醉生夢死。
幾壇酒都下了肚,李修一依舊清醒,夢裏閑卻有了些醉意:“你也是個厲害的,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人娶別人,哈哈。”
“難不成我還能讓他不娶。”
“至少不能這麽順順利利!你看,現在賓客也走的差不多了,二人怕是要洞房了呢!”
李修一仰頭大口灌酒“我的事,您少費點心罷。”
話雖如此說,李修一心裏也很有些蠢蠢欲動,他本來又是個恣意慣了的,便開始思量自己是不是該做點什麽。
周玄這面賓客也送的差不多了。最後送五皇子一行人,和李修一同坐的那個豔麗男子也在,客客氣氣把人送出門,臨上車了,五皇子抱出個盒子,溫文道:“雖然不合禮,但我還是想現在送給你。”說罷道別而去。
周玄就着送走五皇子一行人的姿态,站在門外就拆了盒子。
裏面躺着一個蝴蝶風筝,極其殘破,卻不是因為沒保護好,而是實在年代久遠了。
周玄勾起唇角,暗道:勞五皇子煞費苦心了。
五皇子此舉,和自己在園子見到的那一幕,不過就是想告訴自己:李修一是五皇子的人,一直就是,很早以前就是。
将風筝交給下人,便要去找李修一,不管怎麽樣,自己希望得到一個解釋。
卻沒想看到後園一角紅彤彤的火光沖天,一個小厮匆匆跑來:“主子,園子裏起火了!”
周玄一皺眉,擔憂李修一,一邊匆匆安排救火,一邊朝着園子快步走去。
越走越感受到熊熊火光,這一角很有些樹木,燒起來範圍不大,卻火光沖天。府裏大半人都趕過來救火了,想是不礙事。
轉了一圈沒找到李修一,心裏有些急,周玄找到第二圈,才看到李修一從另一邊找過來,雲泥也不在身邊。
“怎麽亂跑。”周玄過去牽起李修一。
李修一道:“我剛剛是去通知你的未婚妻,園子裏走水了你要處理,今夜不回房了。”說罷奸計得逞的吃吃而笑。
周玄低斥一聲胡鬧,卻并不見怒色。“那這火也是你放的?”
“咿,是太陽太大了,它自己起火的。”
周玄看看現在完全暗下來的天色,搖搖頭,撒謊好歹尊重下對方智商。
“罷了,你跟我走,我們談談。”拉着李修一朝着書房走去。
燭火微弱,映面無光,二人相對而坐。
到了這個時候,周玄反而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理智的時候,曾以為愛情只占據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曾以為只要相愛,做了什麽并不重要。
其實那只是沒愛上。一旦愛上,就反悔了。
我希望你的每一部分都屬于我,都忠于我。不能忍受你和別人比和我跟親密。不能忍受你騙我。
否則,我會嫉妒的快要死掉。
所有預想過的結局都是笑話,事情沒有發生,便永遠不會知道這事會給你多大的傷害。明明最親密的人就坐在身邊,卻感覺是一個幻影,抓不到,永遠都抓不到。也從不曾抓到過......我告訴自己,只要我愛你就好,可連我自己也不能确定,我愛的那個你,是不是你......
周玄忘着對面燭火下的人,臉色帶着酒後的潮紅,眼睛卻越發亮得驚人,仿佛有千百流光飄搖其中。
相對皆無言。周玄将對方拉入懷裏,緊緊箍在兩臂之間。沉默在無奈中蔓延伸展,如繭緊縛。
燭火搖曳不定,在燃燒中滴下淚水。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周玄放開對方,站起身去拉開門,管家一臉驚慌的站在外面:韓、韓夫人去了!
周玄瞳孔瞬間收縮!韓亦楣死了?!
雷厲風行而去,好些家丁等在外面,匆匆上前推開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兜頭而來!周玄果斷走近,看到那白日裏和自己拜堂的鮮活生命,現在正無聲躺在床上,胸前一個拳頭大的傷口,殷紅的血留了一地!
人已經去了。蓋頭還遮在臉上。
李修一跟了過來,守在門口沒有進去。
過了一會兒,李修一覺得空氣中的血腥味已經把自己浸透了,周玄才走了出來,腳步是說不出的疲憊。他站在門內,并不擡頭,對着幾步之外的人低聲道:“你先回宮罷”
李修一猶豫一瞬,擡頭直視對方,目光灼灼,堅定道:“不是我。”
周玄不接話,仍是道:“宮門快關了。你走罷。”
定定看了周玄一眼,李修一轉身離開。單薄的身影在夜色中漸行漸遠,漸遠漸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