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到了二皇子生日那日,李修一帶着雲泥晃晃悠悠的去了。
二皇子府很大很豪華,二皇子對這個府邸的态度是可有可無。他的眼光從來不在這兒,因此二皇子府是按照麗嫔的喜好來的。麗嫔是個極高調招搖的,平日裏便是绫羅遍身,珠翠滿頭。
绫羅珠翠都是美,但太多反而過猶不及。當然這只是以李修一的眼光來看,麗嫔自己喜歡別人也管不着,何況皇上也要偶爾換換口味不是?
李修一心嘆,什麽後宮之鬥,儲位之争,說白了都是皇帝管不住下半身惹出來的。
周謙聽見通報,大步迎了出來,笑道:“剛剛三皇弟還說我哄他來着,我現在就把你帶給他看,看他還說不說我哄他。”李修一也臉帶淺笑,看起來頗有幾番人模狗樣,他甩袖上前:“那就走吧。”
周謙引着他,一路走過幾道門,幾條廊,遠遠就聽見周靖的嚷嚷:“大皇兄你故意的我知道!”
李修一一提下擺跨過了門檻,就見幾兄弟坐在院子中間的石桌邊。周靖站在周素身後,扶着周素的輪椅,笑得明朗誇張,周素嘴角也噙着笑意,在周靖的襯托下愈發淡雅如蘭。見了李修一進來,周弘連給周靖打眼色,周靖故意不看他,笑意燦爛的過來捉了李修一的手拉過去。李修一挑眉:“什麽好笑的把你笑成這傻樣?”
周靖看周弘一眼,大大咧咧的說:“本來大皇兄說今兒把吳道子的《孔雀明王像》帶來給幾兄弟看看,結果現在人家的門也進了,茶也喝了,才說自己忘了帶。”
李修一頗有深意的笑觑周弘一眼,周弘立刻湊上來,把周靖扒拉開:“诶诶你又要瞎編什麽,給我走開走開。”周靖扒着李修一不放,周弘趕他他又扒去李修一左邊,說:“修一你猜,大皇兄為什麽不帶那幅畫?”
周弘也不好硬拉他,只好回了座位說:“有什麽好猜的,不過是出門匆忙忘了而已。”
周靖對着周謙擠擠眼:“你信不?”
周謙道:“自然如此,難道還能有別的原因?”周謙自然樂得看李修一不悅于周弘。
周靖又朝着周素道:“五皇弟,你信嗎?”
周素搖搖頭,并不回答,笑得頗為縱容。他皮膚白皙,頸項纖細,襯着背後大朵大朵的木芙蓉,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周靖得逞般的朝着周弘道:“看到沒,五皇兄都不信呢。”
周素并不糾正周靖故意的曲解。周弘也稍有尴尬,只說:“如果三皇弟執意要看,我命人再送來也不遲,只是我之前竟不知三皇弟也是如此愛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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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靖這人,比起珍寶古玩,明顯更愛舞刀弄槍,連周淵也只能搖搖頭說:果然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拍馬的自然說:三皇兄果然不負沈将軍期望呢!也有那等不喜歡的,背後直搖頭:莽夫,莽夫一個,能成何事?
周靖被周弘嘲諷也不惱。不過有些事逗逗樂就行,說破就沒意思了。于是也不再糾結此事,拉着李修一坐下來。李修一知道周弘是怕帶來自己會開口向他讨要,畢竟他自知并不是個不奪人所好的君子,而且又是有前科的。周弘愛面子,遇見李修一只有挨悶刀的份。周素見他坐下來,給他倒了一杯茶遞過來,李修一接過,淺淺飲了一口。
這人不對盤,怎麽也讨不了好,茶是今年才供的君山銀針,器是上好的鹧鸪斑釉盞。可品的人偏偏就是不喜歡。
李修一又飲了一口,這君山銀針不管是采摘,制作都極講究,沖泡也是經過府中熟手,自然味道上佳。可選茶具時,偏偏看中了這一套鹧鸪斑釉茶具的名貴,殊不知,君山銀針用海外傳來的玻璃杯泡才是最好的,或者三才碗也勉強。現下這般用茶壺把茶一裝,金鑲玉三起三落的樂趣全都沒了。
為了那點微末的虛榮本末倒置,就已經落了下乘,不能叫品茶,只能叫解渴。
周謙又忽然想起的樣子,道:“對了,知道你要來,備了上好的玲珑茶。”說着便要招人上來更換。
何必再去白白浪費一壺玲珑?李修一擺擺手:“算了。有了君山銀針,誰還要玲珑茶?”
周靖聽了直笑:“修一心中就有算盤,随時打的啪啪響。”
衆人皆笑。李修一擡頭見看見周素望着他,笑得了然。
李修一道:“自然,我窮啊。”
周弘道:“說起來還是二皇弟闊綽,這園子布置得,啧啧。”
戚家再怎麽闊綽也不比不上何家,但何家自有一番書香門第的含蓄,不似戚家露富。周弘這話雖是誇耀對方,卻不自覺露出一絲自我優越感。
周弘最愛用家族底蘊輾壓周謙,周謙心中不悅,心想:你再有,也得有命來消受。面上難得沒露出不喜,只說:“哪裏,我倒是聽說何老宰相那園子,才真是人間天境,只怕禦花園也難于之比肩呢。”
何宰相告老之後,回鄉買房置地,本沒有什麽。可他曾官至宰相,即使告老,餘威仍在,況且何宰相為人随和,結交了不少文人士子。拿筆的人是最消停不能的,遇着就是洋洋灑灑一大篇,今兒個我在何宰相家這樣了,明兒我在何宰相家那樣了,何宰相家布置得多麽清峻通脫,多麽遙深宏肆,真誇出個人間仙境來。衆人心知文人筆下,能有個五成的真實度就不錯了。卻偏偏周淵在朝堂上問何家人,那園子是否真的如此漂亮。
這就引人猜測了,皇帝這是關心老臣,還是忌諱大族?
果然大皇子道:“二皇弟若是有空,真該多讀寫聖賢書,莫要總是把心思放在那些不入流的坊間雜說上。”
周謙心中冷笑:“大皇兄教訓的是。”
李修一樂見這兄弟二人狗咬狗,周素也不是個熱心的。只周靖看不得他二人明槍暗箭,你來我往,看了眼桌上的杯盞,插話道:“這鹧鸪斑倒是和我書房裏那方鴝鹆眼很配啊!”
之前的尴尬氣氛一掃而空,李修一調侃他:“我倒第一次聽說杯盞和硯臺般配的,你這鴛鴦譜點的有水準。”
周靖本就是個不愛舞文弄墨的,理直氣壯:“難道你寫字的時候不喝茶?”
周素笑:“你這樣說,鹧鸪沉只有偷在角落裏哭了。”
周靖大大咧咧擺手:“你呀,和修一一個樣,整天就愛擺弄什麽香呀,花呀。哎呀呀那最無聊了。”
衆人皆知周靖的脾氣,都笑了一回。
周謙不是愛交友的人,何況家族單薄,也沒什麽族內兄弟,京城其他公子纨绔,倒也更和其他幾位皇子親近,因此索性也沒請那些人,免得到時尴尬。就兄弟幾個和李修一。
幾人聊了一陣,就來人請移步去用餐,幾人進了殿,看到五張小幾,便知是分座的。各人入了座,開了餐,周謙又叫了歌姬舞姬上前獻藝。
李修一對歌舞之類的興趣不大,吃吃喝喝。忽的聽了一聲琴響,如環佩叮當,浪擊浮玉,霎時便讓人從先前的浮華喧嚣中蛻出,進入空靈之境。
李修一難得起了點興趣,擡頭看了看,捉琴的是個白衣少年,纖弱白淨。雖然有些不敬,但李修一卻覺忍不住把這少年和周素相比,這二人都似誤落人間的仙子一般。不過周素那飄逸的外表下還見挺拔俊逸,使人沒發生出狎玩亵渎之心。而這少年卻更有一種清高脆弱。這樣的氣質,使人不禁想将這尤物拉下地獄,将他一身白衣染黑。。
一曲終了,衆人雖不至于深深陶醉,卻也面露滿意。若沒意外,這少年将是今日留下的人之一了。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李修一突然覺得很掃興。輕雲微塵,兩種漂泊,一樣悲哀。
難得放下手中碟筷,對着身後的雲泥道:“我卧室高幾上那個卷雲紋的錯金香鴨,你去取了來賞他。”
聲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在場幾人能隐約聽到。
衆人皆心中驚奇。大皇子說:“難得有你能看上的人。真是這小子的福分。”心中可惜,被這李修一搶了先。
周靖暧昧的笑:“鐵樹開花。”心中卻怪怪的——好不容易開竅,結果又是個走後門的。
李修一不置可否。
歲華一任委西風,獨有春紅留醉臉?
非也,盡我一生,但求不負我意罷。
閑話幾句,話題扯到周玄身上去了。
周靖道:“你們說六皇弟現在在幹什麽?”
周謙一掀嘴皮:“誰知道呢。”
李修一忍不住望着面前的氤氲熱氣出神:你現在,在幹什麽呢?
周靖說:“其實我覺得像那樣也不錯,自由自在,想怎樣就怎樣。”
周弘玩笑道:“你也去請封啊,正好就去西北。”
周玄那金冊衆人皆知道,雖然封地不小,條件豐厚,但卻有個不能入京。還不知道這六皇子和聖上私下做了什麽交易,又有什麽打算。要換到其他幾個皇子身上,不得不承認沒這個膽量去冒險。
周靖扁嘴:“我舅還不得踹死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其他幾位皇子心中一凜,這沈權亦,打的什麽算盤?
周靖又說:“我倒想去西北呢!早就想去了。結果父皇不同意,你們說,六皇弟是怎麽讓父皇同意的?”衆人心中稍緩,不管沈權亦打得什麽算盤,這周靖都不是個坐得穩皇位的。
“這個......”周弘開口,看向李修一“修一該知道吧?”
李修一回神,執起酒杯一飲而盡,擦擦嘴道:“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蛔蟲。你想知道的話......”故意慢條斯理“可以去問皇伯伯啊。”
周弘呵呵幹笑兩聲。這時一陣輕快的鼓聲響起,衆人皆望過去,卻是一群拿着手鼓的少女,穿着番邦的紅紗衣,行動之間極盡誘惑妩媚,踏着鼓聲舞動旋轉,仿佛從地獄躍出來的精靈,勾魂攝魄。
特別是那領舞的女子,面若桃花,媚眼如絲,目光相接之處,便似要化作朝雲暮雨,與君夢識陽臺。
周靖對這些莺莺燕燕不感興趣,李修一也不愛搗鼓這些,周素永遠是淑人君子,閑雅淡然。周弘和周謙倒是愛這些藝妓伶人,對于他們而言,已經到了這種地位,自然是玩人才最能尋到快感。
吃過飯,撤了席,仍是飲酒觀歌舞,周弘說:“坐着也無趣,不如我們來行酒令。”
周素問:“行什麽?”
周謙說:“四書令吧。”周靖就坐在不住了:“哎你們忒無趣了,你們行,我出去逛逛。”說着起身出去,幾人也不勉強,
李修一道:“他一個人不好玩,我去陪他,嘿。”說着也腳底抹油溜了。
行酒令李修一不是怕的,卻偏偏行四書令。天知道他四書爛成什麽樣。
周靖果然就在門口等他,見他出來,哈哈笑着:“我就知道你是坐不住的!”
李修一大言不慚:“好心當作驢肝肺,我這不是為了陪你麽。”
“行行行,陪我陪我。”說着拉着李修一出了殿,二人在府中随意逛着,走到湖邊,在亭子裏歇了歇,這是個八角攢尖亭,着實有些寬敞。
周謙道:“我就喜歡二皇兄這個府邸,地勢寬綽,不像大皇兄那個,到處都是彎彎繞。走得我頭暈。”
“人家講究的就是樓院星羅,亭臺棋布,曲境通幽,花木簇擁......唉,偏偏遇上你這個土包子,真要為建造師掬一把辛酸淚。”李修一跟在後面,不緊不慢道。
周靖說:“那就是鑽牛角尖,累不累啊。”
李修一笑:“給你這個粗人沒法說。”
周靖見那牆角有兩尊投壺,挑眉看了李修一:“玩玩?”
李修一道:“陪你。”
周靖把那投壺搬出來,見裏面是空的,就叫侍從拿了些豆子來倒進去。李修一知道他準頭不錯,但巧勁不夠,所以每次投壺都要放豆子進去,這樣投進去的箭矢便不會蹦出來。
李修一在這些事上并沒有什麽好勝心,随他折騰。折騰好了,拿了幾只箭給李修一。二人也不管那些禮儀,直接便開始投。
幾回下來累了,二人坐下來休息。周靖不經意道:“父皇是該立儲了吧?”
李修一微微點頭:“也許吧。”
周靖湊近道:“你都不知道,這幾日大皇兄和二皇兄身邊都熱鬧着呢。”
李修一看他一眼:“你府上也不清淨。”
周靖瞪眼:“我和他們不一樣啊。”
李修一道:“是,你更蠢一些。”
周靖故意去扒拉他:“還是不是好兄弟啦!”又小聲說:“其實按我的意思,我也想像六弟那樣,多好。偏偏父皇就是不放我!你說這!”
李修一笑:“原來這才是你真實目的?想讓我去幫你說?”
周靖被戳破也不惱,低聲道:“要我說,六弟才是看的最清楚的。我也勉強算旁觀者清了,可即使如此也不敢妄下定論。這事,畢竟牽扯太多。我啊,不似六弟那麽決絕。”
不到最後關頭,誰也不願意放棄希望。所以一錯再錯。
“不過......”話音一轉“要說六弟沒有你幫忙,我是不信的。”周靖一臉了然“誰不知道你倆青梅竹馬?”
“......太傅要知道你這麽會用詞會哭的。”
周靖豎了掌對着李修一“你可別給我裝傻,啊。”
李修一聳聳肩,随意道:“我盡量。”又玩笑道:“據說夏國皇子正值婚配,不如我去提讓你和親可好?”
“你你你敢我掐死你!你說你們這些人,知不知道陰陽調和,啊!能不能順應大自然,啊!”周靖急得臉紅脖子粗,抓着李修一肩膀搖個不停。李修一笑得不行“知道知道,你別搖我。”
正鬧着,兩個侍從匆匆走了進來,周靖揮手,一個侍從急不可待道:“大皇子出事了!”
“噗!”周靖嘴裏的茶噴了李修一一臉。
“還讓不讓人省心了!”周靖一邊憤憤道,又立刻哎呀呀的笑着,一臉谄媚拿了絹子給李修一擦臉。李修一擦了臉,睜開眼,面無表情:“你能讓人省心就不錯了。”
二人匆匆趕了過去,路上聽那侍從說是大皇子半途去更衣,結果在房間裏暈了過去。
趕過去的時候,二皇子府裏的大夫已經到了,二皇子急得心急火燎,在房外一會吩咐這個,一會兒吩咐那個,還派人去請太醫了。
二人進入房中,見周素坐在輪椅上,看着大夫診治,周靖走上前:“大皇兄怎麽樣了?”
周素搖搖頭:“現在還不清楚。”
李修一定定看着周素,見那人擡頭來答了周靖的話,又回過頭看着周弘,一副不為外物所擾的擔憂情态。只是半途目光那微不可見的一頓,仍是被李修一捕捉到。那個方向——李修一望過去,一座紅木桌,四個紅木圓凳,一碟時令鮮果,一樽青花瓷壺,四個青花瓷杯,一個紅木圓燭臺。李修一心中有了計較。
周素對香的了解,已經遠遠超過他了。也許還勝過李衡言。
大夫還在診治,周素立刻又道:“我們出去吧,別擾了大夫。”
李修一巴不得別在那個屋子呆了,見周靖還想說什麽,連忙把他拉了出來。出了門來,感覺一道視線落在了身上了,李修一轉身,卻是周素探究的目光。
過了一會兒,大夫走了出來,對着周謙俯身一跪,戰戰兢兢:“草民醫術淺薄,實在......實在不知大皇子是怎麽回事.......”
周謙一聲冷笑:“養你何用!”
說着便要揮手叫人。那大夫抖得篩糠似的,連說:“但草民診出,診出大皇子的脈息漸弱,若、若不及時診治,最多能挨一日!”
周謙揮出的手沒有因為求情而收回:“詛咒皇子,來人,拖下去,杖斃!”話出口的瞬間,周謙感到一陣快意。
那個大夫從踏入那道門起,就注定走上了黃泉路。無關醫術。
也許他領了孟婆湯,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何而死。
李修一道:“太醫領了通知趕過來還需要時間,倒不如先送大皇子進宮,需要什麽也方便些,要真有什麽萬一也.......”李修一沒說完,衆人皆明白他的意思。
周謙直說好好好,立刻就安排了車馬。
幾兄弟浩浩蕩蕩的把大皇子送進宮。
宮中早已接到通報,剛把大皇子送進以前住的地方,皇上皇後帶着太醫一窩蜂湧進來。衆人第一次看到一直端莊鎮定的何皇後如此不顧形象,妝都哭花了,可見是接着消息便擔心不止,從走進來便直問“弘兒怎麽了!”。
她這個年齡,這個地位,經歷不起喪子之痛。連周淵也不忍心,用手圈了她道:“讓太醫看看,先別急,別急”
太醫顫巍巍的直接走上前。衆人一看,竟然是那幾個資格最老的禦醫!
李修一突然覺得周淵也挺可憐,為人父母心呵。
那幾個老禦醫連番診治,臉色愈發嚴峻,竟是齊齊請罪,束手無策!
無傷口,無中毒的表現,只有沉默卻駭人的沉睡——然後一睡不起。
何皇後愣在了當場,連眼淚都忘了流。
周淵氣得大罵“廢物!你們這些廢物!”幾個皇子和一幹宮人齊齊跪了下來。
只有何皇後和李修一還站着。周靖悄悄扯了扯李修一的衣擺。李修一不為所動。
何皇後一擡眼,便發現李修一直直看過來,似笑非笑——不是看的皇帝,而是看的自己!
何皇後第一次發現這個一直嬉皮笑臉、頑皮搗蛋的人,眼神竟是如此可怕,仿佛兜頭而來的一盆冰水,将自己凍在原地,恐懼的快要忘記呼吸。一瞬間現場陷入寂靜,只有周淵大聲換氣的聲音。
毫無預料的,何皇後走到周淵面前跪了下來,閉眼深吸一口氣,軟聲道:“聖上可還記得,臣妾有個侄女兒,雲容郡主,遠嫁夏國皇子。”
周淵皺眉看着她。她自如的笑笑,仿佛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雲容郡主曾告訴臣妾,夏國有一種香,能夠取人性命,而那被奪命之人,就如同熟睡一般。”
周淵下意識看向李修一。國師制香,舉國無雙。
李修一上前一步:“修兒也曾聽過這種香。”他掃一眼跪在地上何皇後,何皇後全身都繃了起來,心中最後一絲期望熄滅。
李修一繼續道“即用‘橫陳’,加上白棋楠。”
在場中人,要麽雲裏霧裏,要麽心中一震!只知“橫陳”是夏國奇香,卻沒想過這香竟是如此極端!
何皇後閉了眼,全身籠罩着一層死氣:“只願皇上通令京城尋找此香解藥......”
而周淵,已經愣在當場。
橫陳!
琦貴妃和萱妃兩案的對比查探便有一宗:都被皇帝賞賜過橫陳!
周淵不是沒懷疑過這香,但卻毫無頭緒,只得把目光放向別處。沒想到......沒想到.......
竟是自己的愛害了最愛的女人——是自己親手把她推向黃泉路。
二十年的堅持,二十年的思念,二十年的仇恨,一瞬間仿佛成了笑話。
周淵眼前一陣發黑,身體仿佛不能支撐般微晃。李修一趕忙上前扶了周淵,将身上香囊解下來湊近周淵鼻下。周淵閉了眼,穩了穩心神,撐着李修一,看起來是自己站着,其實一半重量都壓在對方身上。
腦中漸漸清明。害二妃的兇手,就在識橫陳的人之間。
除了李修一,那麽剩下的就是何皇後,和——
周淵的視線射向幾個皇子。在李修一的攙扶下走了過去,周淵站到周謙面前。
周淵道:“說罷,你又是如何知道用橫陳害人的。”
一個又字讓剛松一口氣的何皇後面如死灰。
“沒有,父皇,兒臣沒有!”周謙用盡全力才使自己沒癱軟在地。
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沒想到竟半途殺出個何皇後,明明舅舅告訴我不可能有人知道......
周謙突然覺得很絕望,千算萬算,自以為聰明,卻是個蠢貨。
周淵笑了一聲,用很平淡的語氣道:“你和你母親一樣使人讨厭。”周謙伏在地上,背脊一瞬間僵硬。周淵說罷便撐着李修一轉身走了。走到門前,吩咐方公公:“通令京城尋找解藥。”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說:“請皇後和二皇子各自回宮。”意思很明顯了,只怕這請,并不是很客氣。
周淵一口氣走到了應天宮,李衡言迎了出來,帶着一縷淡淡的冷香,讓周淵亂糟糟的心情平複很多。
對方依舊穿着白底黑紗的國師袍,站在應天宮的素淨的山門下。仿佛等候了很多年。
他說:“進來歇歇罷。”
李修一覺得,自己努力一輩子也做不到李衡言那樣。從不問發生了什麽,卻是洞悉一切的淡然,永遠站在天子身後默默支撐。
仿佛只為皇帝一人而活。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李衡言QAQ
再次表示橫陳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