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開刃
“來者何——”
江緒安只聽得“噗”的一聲,一柄長劍從餘光閃過,将那女子,不,将那女鬼貫胸而過,力道未減,直卡着女鬼的身子撞上了大開的門板,牢牢地把那女鬼釘在了門板上。
只一個呼吸間,便散了魂,孤零零地留澄明釘在木門上,散着澄澈的寒光。
“茱萸!”方才叫茱萸出來見客的女聲陡然凄厲。
她仿若惱怒,氣沖沖地從裏屋竄出來,凄聲喊着:“何人如此放肆!丹朱前來讨教!”
丹朱還未等看清來人模樣,便覺身後那柄方才瞬息間便誅殺了茱萸的長劍朝她後心刺來,她只得急急轉身擡掌應對。
她十指如蔥削,染了蔻丹色,長長的指甲如鋼刃,與面前長劍對上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眼瞧着那劍氣勢不減,又朝她面門襲來,丹朱眸中怒意更盛,心道:哪家不長眼的道士!攪了她晚宴便罷,仗着把神兵寶劍,一來便殺了茱萸。
神兵?
對啊。丹朱心下明亮,與神劍相鬥她是自讨苦吃,頂好的神劍不也是人縱的!
她假作與澄明相鬥落了下風,節節敗退。随後她微一擡手,拼着左手的指甲連根折斷,硬逼着澄明轉了個彎,她卻身形一閃來了循清面前。
眼瞧着循清白淨的頸子就在眼前,丹朱仿若看到了頸側血管裏奔騰的、熱燙的鮮血,她愈是靠近,便愈能清楚地聽到循清一下、一下,蓬勃有力的心跳。
丹朱眼裏貪婪之色浮現,心道:茱萸這小命也不算虧。一個修道之人的精氣,可比尋常十個男人還要香,這男人唇紅齒白,殺之前還能玩玩。茱萸啊茱萸,怨你技不如人死得早,可就別怪姐姐我獨享了。
丹朱有心想看看這人的眉眼如何,卻叫一片耀眼的金光灼了眼。
她心道不好,連忙閉眼後退,方才壓下去的怒意又湧上了心頭:這人,必須死!
她腳下分毫不亂,閉眼調息,耳畔留神。她左手被澄明削斷的指甲重新長了出來,又尖又長更勝方才。正當她欲睜眼重新上前之時,只聽一聲輕笑,驚雷般炸在她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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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忙睜眼,卻對上了一雙燦金瞳,對方眼裏是濃重的殺意。
循清就站在她面前,伸出右手手指張開手掌,微微做了個抓的動作。
丹朱只覺頭皮發麻,她竟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
她瞪大了一雙杏眼瞧着澄明繞到她身前,劍身裹了一層灼人視線的金光,朝她的心髒緩緩靠近。
一旁的江緒安已經被循清這打架方式驚得說不出話,随即他聽到了今晚的第二聲“噗”。定睛一看,澄明卻并未刺入丹朱的胸膛,而是刺入了她的左肩。
屋內又一個身影出來站到丹朱左側,擡手便轟了她一掌,這才使得澄明堪堪避開了心口。澄明自行抽出還欲再刺,丹朱卻又被此人轟了一掌,徹底離了澄明的範圍。
循清不欲追殺,只懶懶地看剛出來的人,打眼一掃,他便認出了這尾千年蛇妖。他左右手微擡,在小院上空布了結界,這結界耀眼非常,映得小院恍如白晝。
江緒安此時已是瞠目結舌,循清的法術,多到用不完嗎?
丹朱在一旁惡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扶着左肩嘗試恢複,卻發現傷口血流不止。她心有餘悸地瞪着循清,心下轉着這是個什麽術法。
那女蛇妖冷笑一聲,先是瞥了丹朱一眼,口中罵道:“不成氣候的廢物。打架不行,眼也瞎。整日除了吸男人精氣,還知道什麽?”
她話音一轉,朝循清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陰陽怪氣道:“閣下大名如雷貫耳,小女今日一見,反倒有些失望。那兩只是個什麽東西,你竟也要耗費這許多力氣。究竟是你過于小心,還是聲勢浩大想要唬人?你不是徒有虛名吧,循清?”
聽到循清二字,丹朱瞳孔一縮。茱萸她們是剛成了幾十年的惡鬼,有所不識。她卻已在人間游蕩了三百年有餘,妖界秘聞她早已灌了一耳朵。這是循清?可她不信,面前這男子,形容清貴,分明像個要升仙的道士,便說他是新晉小谪仙她也是信得的。
可蛇妖?
丹朱不禁将他和面前同為蛇妖的文婧做了對比。文婧一身新嫁衣,臉色蒼白,嘴角噙着冷笑,連術法都是慘綠的鬼火色,怎麽看怎麽妖裏妖氣。怎的循清跟個谪仙一般?施的是妖法不錯,卻活像神官來收妖,直晃得她心肝發顫。
“還不滾進去療傷?”瞧見丹朱流連對比的眼珠,文婧惱怒恨聲道。
丹朱也剜了她一眼,然後咬咬牙,頭也不回地竄進了屋。
文婧緩了口氣,又戲谑地看着一旁的江緒安,嘲道:“怎麽着小狐貍,姐姐饒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激涕零,還敢搬救兵來?剩下的一條尾巴也不想要了?要不要姐姐幫你砍下來泡酒喝?”
“他人呢。”江緒安眼中充斥着不甘,死死盯着文婧。
“他可是個好東西。”文婧滿意地看着江緒安憤怒的雙眼:“這東西命好,生在了個好時候。助姐姐我渡天劫正好,他這命格,天劫都舍不得劈他呢。小狐貍,你急什麽?等姐姐我玩夠了,自然就不要了。”
文婧又仿佛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朱唇輕啓:“你來乖乖叫聲姐姐,我便讓你一起來玩。哦,我想起來了,你很喜歡他,是吧?姐姐讓給你呀。”
江緒安氣得喉嚨生疼,卻被一旁久不發言的修易拉住了胳膊。他倒了幾口氣,沒接茬兒。
“把宋伩誠交出來吧。”循清淡聲開口。
“然後如何?便放我一條生路?循清,你唬誰呢?你我同是蛇妖,我……”
陰陽怪氣,嘴怎麽這麽碎。
循清“啧”了一聲,随手往身後置了個結界,三兩下便到了文婧面前。
他擡手一掌比一掌淩厲,卻一直在用法術。循清仿佛有永遠使不完的法術,面上也絲毫不露疲色。
“我是蛇妖,你是雜碎。”
循清一邊大方地甩着法術,一邊嘴上絲毫不閑着。
“你算個什麽東西,誰給你的膽子跟我比。”循清冷眼看着應接不暇的文婧,繼續說:“跟這些惡臭無比的東西厮混,你是蛇妖還是屎殼郎成精?”
“我唬你,你配嗎?”
文婧面露窘色,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幾次欲開口反駁,都被四面八方襲來的術法打得她無暇分心。可心分不得神,耳朵卻一字一句都聽了進去,循清的話順着耳朵直紮在她心上,将她心底藏起來的最不願提及的事紮了個露天。
“嫁衣,你也配穿?”循清冷笑一聲,擡手便放了把火順着腰線,眨眼間将這嫁衣燒了個精光。
文婧咬牙切齒,低吼一聲,想從中間直取循清頭顱。
她心知不會得手,卻想着哪怕看着這男人狼狽一分,她也高興。
循清施法時,眼瞳會比平常大一圈,變為燦金色。如今這一雙金瞳平靜無波地看着文婧,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為了激她到這一步。
循清歪了一下脖子,擡起雙手在胸前指背并攏,微微屈指,做了個外擴的動作。聽得“咔噠”兩聲,文婧左右兩只胳膊便生生脫了臼。循清又毫不吝啬地賞了她兩個金色光圈,圈着軟趴趴的手臂将她呈十字型釘在了茱萸殒命的門板上。
一聲響指,澄明又朝門板掠去。
文婧被這樣一下撞得頭暈眼花,雙臂劇痛。反應過來以後,她立刻驚恐地大叫:“還不都滾出來!我死了你們誰也別想活!”
屋內僅剩的三只惡鬼應聲而來,合力逼退了澄明,暫緩了文婧早已判了的死刑。
丹朱出來之時,肩上的傷已經好了。
照理說澄明劍傷不該這樣快便愈合。循清又一探屋內,一絲活人氣息也無,心下便了然。
三只惡鬼對視一眼,便兇神惡煞地一齊朝循清襲來。
江緒安往前邁了半步想去幫忙,差半步便要出了循清畫的結界,又被修易攔住了。他不解地看向修易,只聽修易說:
“我倆礙事。”
這句話不只江緒安聽清了,對面的三只惡鬼也聽了個清清楚楚。
循清輕輕笑了笑,修易對他的能耐還蠻有數啊。
丹朱秀眉微蹙,面露兇相:“怕什麽,一搏便是!死了也比回那破爐子強!”
聽了丹朱此言,其餘兩只鬼立刻下定了殺心。
循清手召來澄明,轉了轉手腕,慢慢掃視了一下三只惡鬼。都不用動手,循清便知,除了丹朱有點道行,另外兩只也不過是茱萸一類貨色。
面對三人合攻,循清絲毫不落下風。別說落下風,三只厲鬼連他的衣角都碰不着。循清手持澄明,又在劍身裹了厚厚一圈金光。
起初丹朱以為是作增強用的,後來直到見澄明又當胸刺穿了同行的男鬼,而劍身旋出卻絲毫未染血,丹朱才恍然頓悟:那光圈,是圈來避血的。
只眨眼間,循清便随手織了個密密麻麻的金色光網,将另一名女鬼牢牢撲在了地上。而在讓丹朱汗毛倒豎的凄厲慘叫聲中,那女鬼也化作了一縷黑煙。
丹朱懷疑,循清剛剛像模像樣地拿澄明與他們仨比劃了幾下,根本不是打架,只是在活動筋骨,試試劍。
由不得她多想,澄明便朝她襲來。她恨聲擡起雙手抵抗,循清卻失了興致,唰唰兩下,她的指甲全斷。
循清持劍卻比澄明自來勁力更強,直撞得丹朱十指甲床都在淌血。
丹朱閉了眼等那貫胸一劍,澄明卻只停在了她頸前毫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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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恨自己不會畫畫,黑夜裏小小的院落裏散着漫天金光多好看啊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