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折返
第二日,循清醒來時,并不算很晚,可修易還是已經起了。循清有時候也好奇,修易到底每天幾時起?
想起昨晚修易說今天給他出去買早點,循清便自顧自起來梳洗。等他用術法全程忙活完,換了身衣服,修易剛好從外面回來,手裏拿了個油紙包。
“今日醒這麽早?”修易邊看了循清一眼,邊擺着碗筷。
循清一見到修易的臉,就想起他昨夜的樣子,想着想着,不禁就笑出了聲。
修易一臉疑惑的擡頭,看循清只笑又不說話,瞬間便明白了他在想什麽。
只是不知意識到得這樣快,修易是不是也獨自思量了一早上。
“還笑。”修易無奈地看着循清。
“不笑。”循清笑得開懷,甚至露出了幾顆牙齒:“買的什麽?”
修易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循清難能一見的露齒笑,回道:“丁香馄饨和灌湯包子,還有碗綠豆粥。”
循清滿意地點點頭,接過修易遞來的筷子,高高興興地吃包子。
仿佛養成了食必言寝必語的習慣,吃飯的時候修易不說點什麽就渾身不自在,所幸循清也陪着他聊。修易一見循清吃東西的樣子,就聯想到他乖順地窩在自己懷裏汲取溫暖的樣子,可再一想起昨日打架時的循清,也不光是昨日,把那日在譚宅的時候也算上,總覺得不是同一個人。
“你是什麽蛇種啊?”
“金錢白花,銀環。”
修易在心裏“啧”了一聲,果然是毒蛇啊。
“我瞧你平時脾性也挺好,怎麽一打架就像換了個人?”
循清眼皮也不擡地專心吃灌湯包子,奈何湯包太燙,實在不能入口,這才給了他回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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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脾氣也不大。以前很享受打架的,但可能是滿月觀那夜開始的罷,那以後我一打架總要動氣。一生氣便失了分寸,總要死人,死人又不是什麽好高興的事。”
循清小心地從咬破的包子邊上吸了一小口,皺了皺眉。
還是燙。于是他便随手施了法術,吹涼了湯包。
“我非常想他們都講講道理,別打。可你也瞧見了,一個兩個都手癢得很。”
修易心說,人跟你講道理,你還嫌人煩啊。
這下湯包可以入口了,循清蹙起的眉被美味的湯汁撫平了。
“拿法術吹包子?”修易哭笑不得:“我每日早上起來清修,你卻這樣揮霍,法術財主?”
循清理直氣壯地看着他:“你這小老虎,不好好潛心修煉,與我比什麽?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是整日清修的。”
“那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能像你這樣?”
“那倒不一定。”循清又使術法吹涼了粥,喝了一口繼續說:“也要看時運吧。”
修易氣樂了。
循清又笑着問修易:“我施的法術,好看嗎?”
“好看啊,金光璀璨,跟漫天灑金似的。說實話,不怪別人都覺得你是神仙。”
循清笑眯眯地吃了口修易用勺子遞過來的馄饨,驕傲地點了點頭。
不多時,二人吃完早飯,修易便去退了房。循清優哉游哉地在修易身後下樓,憑着好皮相和優越的氣質,收獲了一衆目光,循清幾乎産生了一種人間花魁下樓的錯覺。但循清并不大高興,他只覺得他像砧板上的肉。但也得益于這些目光,還了客棧短暫的安靜。
一陣不大的鈴铛聲傳入循清的耳朵,他順着目光看去,只見一三歲小兒腕上戴着墜着鈴铛的小镯子、頸上挂着長命鎖,小孩兒正努力在阿爸的懷中掙紮着去抓桌上的饅頭。
本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循清卻猛然不太合時宜地想起,那日靳州衛城譚宴平的小兒子譚甫生,也有這麽個小镯子。
可是不對,太不對。
他對人間這些奇奇怪怪的習俗傳統不大敏感,但他這一程子對鈴铛可太敏感了。自從離了譚宅,太白與他說了項圈,他便時常留神,可單單忘了回想那日的甫生。項圈雖是不能變化,镯子一定不是那項圈變的,可那镯子綴了鈴铛,難保不是為了掩蓋項圈上的鈴铛聲。
不妙的是,甫生穿着的衣服并不能讓循清判斷他戴沒戴項圈。
可更加不妙的是,他想不起來甫生的臉。
循清臉色不佳,急忙叫結完賬的修易出門。
“譚甫生是不是戴了個銀镯子?上面系了鈴铛?”循清出了門便急忙問道。
“是啊,怎麽?”
“我問你,譚甫生長什麽樣子?”
修易的笑立刻僵在了臉上。
不太妙,不光是譚甫生,譚祿生長什麽樣子他也全然想不起來。
“中招了。”循清閉了閉眼。
二人尋了個無人處,循清開始施法畫陣。
“譚祿生和譚甫生都是假的嗎?”修易皺着眉心自言自語。
“倒不見得。只是我倆見到的,怕不是他倆。”
修易在想,會不會攝魂和那神秘仙君一開始謀害張晚秋時便在,把譚宅當藏身處,扮了二十年?但他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扮小孩子容易,一院子仆婦跟着,想時刻脫身便麻煩。
他正想着,循清的傳送陣便成了。
又到靳州衛城譚宅,其中物是人亦未改。院裏家仆見了修易和循清,都愣了一瞬。還是紅菱機靈,連忙引着二人去見了譚宴平。
譚宴平得了腿快的仆役的信兒,連忙五步并兩步地大步迎了出來。
“大仙?您二位這是……”譚宴平一顆心懸在了喉嚨口,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可是……可是毓秀那邊出了什麽事?”
“她好好兒的下頭待着呢。”循清快速打斷了他的廢話:“你兩個兒子呢?帶我們去。”
譚宴平瞪大了雙眼,一邊帶路一邊說着:“大仙消息着實靈通。”
“靈通什麽?你兒子怎麽了?”循清皺着眉看譚宴平。
“啊?”譚宴平面露不解,腳步未停地解釋道:“您二位走後第二天,祿生、甫生就不見了。我們家裏人急壞了,誰都說沒見着。趕緊派人去尋啊,可尋了半日沒結果,下午倆孩子便就自己回來了,只是問什麽都不知,跟餓死鬼……呸呸呸,沒了命似的吃東西,那天上午去了哪兒卻全然不知。”
趕着說,趕着就到了兩個孩子住的院子裏。
循清二人大跨步進了屋裏,見譚夫人正坐在桌邊看着譚甫生吃飯,滿面愁容。
“大仙?”譚夫人也面帶驚訝,卻與譚宴平不同,她眼中還帶着驚喜。
“我看看孩子。”循清邊說邊凝視譚甫生。
譚夫人面露喜色,忙給循清讓位,嘴上仍說着:“我就說甫生不對勁,像撞了邪,可他們都不信。”
循清看譚甫生形容呆滞、雙眼無神,便伸出右手食指,戳上他的眉心。
金光在譚甫生額間閃爍幾下,便隐去了。細細密密的金光顯現,沿着譚甫生周身經脈延展開來,只一瞬便也隐去了。
金瞳顏色淡去,重歸了淺褐色。
循清伸手向甫生後頸一探,一顆紅棕色的藥丸便從中出來到了循清掌心。
譚夫人大驚失色,尖聲吵嚷着:“這是什麽呀!”
“好東西。”循清低頭看着手中的藥丸,心中默默道:卻太好了。
這藥丸出自太上老君之手,服食之人惡鬼不近、邪祟不侵,幽冥走一圈也沾不上鬼氣。以往都是小神官去辦事時服用的,如今用在凡人身上,精神力反倒撐不起這顆仙丹,因此才導致了癡傻。
譚甫生眼神回了清明,神色間卻十分茫然,轉頭看了一圈,一見他娘,他便立刻扁扁嘴要哭。
譚夫人心疼地要過去哄,被修易攔下了。
“甫生,你離家多久了?”循清問。
譚甫生擡頭看了看眼前這好看的哥哥,又看了一眼他娘,受了娘親的鼓勵,此刻怯生生地說:“不知。”
這聲音無比陌生,循清先是一愣,然後回憶起,先前見攝魂扮的甫生的時候,他一言不發。循清當時以為是孩子被吓壞了不敢說話,如今看來只不過是怕露餡吧。
“最後一次在家,吃了什麽?”
譚甫生愣了愣,卻還是回複道:“紅菱姐姐上午,送了蜜餞給我。”
外頭候着的紅菱一直留神聽着,此時立刻上前幾步,适時脆生回道:“大仙,蜜餞是臨城趙員外送來的禮品。那日剛到,老爺便讓我給小少爺送去。時間正是您二位初來的前三日。那種品質的蜜餞家中不常有,因此記得清楚,絕不會差。”
譚夫人以帕掩嘴,愕然道:“那那三日以來的祿生、甫生是誰啊?”
她仿若反應太慢了些,又尖聲叫道:“不會我家還有別的鬼吧!”
循清一顆心又突突跳了幾下。譚夫人一如既往的聒噪,他雖然也煩,卻并沒有那天晚宴時青筋凸起的強烈不适感。
攝魂扮作的甫生竟能那般攪亂他的心神?循清越想越覺頭皮發麻,究竟是什麽時候中的招?
“甫生,你不在家的日子,去了哪?”
譚甫生搖搖頭道:“不知。”
循清回頭問:“祿生何在?”
“已着人去帶了。”譚宴平在門口躬身回道。
看了一眼譚甫生,循清便回頭對譚夫人道:“甫生既已回來,找上他的人便是放過了他。好生休息個三五日就結了。”
譚夫人連連點頭,小心地問:“那丹丸……”
“是保他邪不侵體的好東西,只是不知他遇上了什麽貴人。想必沒有此人,甫生是回不來的。”
譚夫人又拿起帕子掩面欲泣。
“來了大仙,祿生來了。”譚宴平說道。
只見譚祿生亦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進來了,進來便坐在了甫生旁邊,低着頭一言不發。
“誰叫你裝的?”循清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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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可以日更啦~意外斷的話,隔天也會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