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舊觀

第二日,兩人照常打了個時間差先後起床,然後吃了修易晨起修煉帶回來的南瓜粥,就着白面餅,還點了個紅紅綠綠的菜,叫火腿蠶豆,火腿鮮香,蠶豆清甜,合了循清的胃口。

吃過飯,兩個人就出門順腿逛了逛京城。修易帶路,二人先是去成衣鋪看中了料子,訂了幾件衣服,又轉而在街道兩側的小攤上購置了些小物件兒。值得一提的是,循清特意認真地挑了發繩和木制素簪,修易也只能哭笑不得地付了錢。還路過了賣糖人的小攤,循清嫌太甜,便沒光顧。不過路過點芸閣的時候,循清卻毫不猶豫地進去了,買了些招牌糕點。

回客棧後,困了便午睡,睡醒了就看看話本,編編小辮兒,吃吃點心,這日子其實說混也好混,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等白浮第三日中午如約而至的時候,屋內的場景幾乎和前夜沒什麽區別,唯一要說得上不同,便是修易頭上的小辮兒規整了不少。

循清招呼着白浮坐下,然後和和氣氣地一起吃了頓飯。飯後循清就把白浮打發去了隔壁小憩,自己則躺在修易懷裏舒舒服服睡了午覺。等三人再見,已是到了傍晚,是耗子仙君給出的最後一日期限。

三人在天剛剛擦黑的時候,就到了盛州城外那日的樹林,照着耗子留下的方法,果然到了他口中的結界邊上。

循清擡手用術法撐開了個一人多高的小口,先行走了進去,修易和白浮随後。進了結界,入眼便是一個破敗的寺廟。

循清定睛一看,這不正是當年的滿月觀,如今本該坐落在聞州漁城的那個滿月觀,也不知道是憑空搬了過來還是再仿造了一個。還沒等走進道觀大門,循清三人就事先聞到了今夜鴻門宴的味道——惡鬼的腐爛臭味,腥臭不堪聞。

三人走進道觀大門,大門便在身後“砰”地一聲關上了,抖落了一地的灰塵木屑和蜘蛛網,不過被循清用術法都擋了。

随後在三人耳畔刮起了十分常見的陰風,鬼本就自帶涼涼的陰風,惡鬼更是陰中帶腥。循清還沒被吓到,已經被熏得頭疼了。他沉着氣息感受了一下,這院內惡鬼當真不少,十個八個一定是有的。

循清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修易,眉頭又擰在了一起。

修易知他什麽意思,一如既往笑了笑,朝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得了安心的指示,循清這才往前走了幾步,剛要邁第五步,他就發現滿地的枯葉中似有暗紅色的痕跡,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他擡手施法吹散了滿地的枯葉,只見一個極大的陣化在地上,他雖不知是做什麽用的,不過瞧這斑駁又大寫意地潑血手法,絕不是什麽好東西。但血跡已經有些年頭了,倒未必還有用。不過保險起見,循清還是伸出手指,使了個法術,磨掉了陣法的一塊,使其殘缺因而不能發揮原有的作用。

他又踩了上去,果然無事發生。

就在此時,三人耳畔突然傳來了厲鬼刺耳的尖叫聲,那叫聲尖利又紮耳,一下子就能竄到人的腦殼頂,教人腦子“嗡”的一聲、頭皮也跟着發顫、發麻。

仿佛剛才還躲着、只敢竊竊私語的小鬼,突然搖身一變,成了法力無邊的惡鬼,直要沖到人臉上來,撕開他的身體,飲血啖肉,開場群魔共舞的血池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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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清耳邊仿佛炸開了,他陰沉着臉色低聲“啧”了一聲。

那陣法怕是鎮鬼的,這回好,群鬼出籠了。

他擡起雙手,往左右散了漫天的金色光點,星星點點的小光球升到結界內最頂端,如同一顆顆金色的星星閃在夜空,硬生生照亮了這個鬼氣森森、惡臭撲鼻的小院。

那群惡鬼的叫聲稍稍沉寂,仿佛是被這耀眼的金光吓得遲疑。但也沒安靜多久,幾個呼吸後,便從循清四面八方蹿了出來,一齊沖向了陣法中央的循清。

循清身上浮起一層薄薄的金光,手裏拿着微微嗡鳴的、閃着沁骨寒光的澄明劍,警惕地看着四周。惡鬼群撲面而來,他眼中金光大盛,手中極快地一下下揮劍,刺向四周裹挾來的散着腥臭味的黑霧。

一團一團、鋪天蓋地的黑霧将他層層包裹,再配上凄厲的叫聲,陣仗大得叫人揪心。叫修易根本聽不清、也看不見循清的身影,他只能從澄明的破空聲判斷循清确實被包在了裏面,從惡鬼群急促而尖利的叫聲中知道:循清并未落下風。

從循清破陣開始,白浮就悄悄設好了結界,把修易和他圈在了裏面。他不是不能去幫忙,只是他知道循清請他來的目的就只有一個:護住修易。

除了魂隕身消的謝老板,白浮比任何人都清楚循清,他不像修易那般沒底,這種程度的惡鬼便是再來上十七八個,也傷不到循清。

白浮最明白,修易絕不能出事。

謝老板的意外就是循清千年來的夢魇,絕不能,也絕不會再上演一次。

事實證明白浮想的對。循清毫發無傷,甚至臉不紅氣不喘地就用澄明送這一群惡鬼往生去了。黑霧散去,只剩循清站在陣法中央,手裏拿着未染血的澄明,用力吐了一口濁氣,仿佛要把肺裏吸進去的惡心氣息都吐個幹淨。

小院裏看似和來時一樣,可耳朵上卻少受了不少罪。這地方從兇宅變成了荒宅,一時之間寂靜無聲。

循清轉過頭,看到了結界裏的白浮和修易。他朝着白浮微笑着點了個頭,然後看向臉上擔憂之情未退的修易,笑意更深了,随後挑了一下兩邊的眉毛。

見循清看似兇險,實則穩妥地解決了惡鬼群,修易這才稍稍放了心。

循清擡腳正要繼續往前走,忽然聽到房頂的瓦片好像動了一下。他猛地擡起頭,正欲凝神細細分辨,入耳的卻是一聲細微但十分清脆的鈴铛聲。

心道一聲“不好”,循清連忙想要回頭提醒那兩人,鼻間卻已聞到一陣異香,那香味順着他的鼻子往裏鑽,只頃刻間他就頭昏腦漲、雙腳發軟,他額間一瞬間就出了冷汗。

循清昏了頭,視線模糊,他踉踉跄跄地往結界去,然後意識一昏,也不知最後鑽進去了沒有。

不過循清叫白浮來,實在是個正确的決定。

修易是一瞬間就中了招,登時就失了意識昏睡了過去。但白浮一直繃着一根弦,他最早察覺到了安靜氣氛的詭異,也最早做了防禦。更因為他也修習蠱惑之術,對這種精神類的術法有極強的抵抗力,所以白浮完全沒有中招,甚至還在循清沒能進結界、倒在外面的時候,瞬間擴大了結界,把循清也圈在了裏面。

多虧了白浮在,就在循清被他圈裏的那一刻,一支術法化的利箭破空而來,最終消在了結界上,但力度之大,甚至發出了铿的一聲。如果白浮沒來得及,那支箭便一定會在循清倒下之時,自他後心将他一整個兒貫穿,還得釘在地上。

有寒玉在,雖不至死,卻必是免不了痛的。

白浮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他一邊擡手施法将循清好好接過來靠在牆邊,一邊擡頭去尋這個下陰手的人。可夜色漆黑,他什麽都沒看見,但他憑着直覺盯準了先頭瓦片響動的地方,眯了眯眼。

瓦片之上,那人被這一眼看得背脊發寒,他心知白浮應該看不見他,但他就覺得白浮那雙眼死死地盯着他,且他直覺上十分肯定,這狐王那一刻真正對他動了殺心。

沒到半盞茶,不,半半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循清醒了。

循清頃刻間就轉醒,使得瓦片之上的人腳步虛浮,心驚得厲害,慌亂中又踩出了一聲動靜。

這次連白浮都露出了幾分驚訝,他側頭看向循清,直到見循清眼中情緒很穩,一片清明,才放下心。

“攝魂?”白浮問。

循清站起身,愣愣地看着白浮,回過了神,點了下頭。

“我在夢裏待了多久?”

“也就我打倆哈欠的功夫。”白浮笑了:“攝魂不是挺厲害的麽,還是你更厲害了?”

循清粲然一笑:“當然是我厲害了。修易呢?”

白浮側了個身,露出了靠在牆上緊皺雙眉的修易,然後道:“睡得挺死,一時半會兒怕醒不過來。”

循清走過去,蹲在修易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側臉,然後扭過頭問知曉一切的白浮:“你說,他這夢裏,有我麽?”

白浮從鼻子裏輕哼了一聲,說不清是輕蔑還是驕傲,也問了一句:“他腦子裏還裝得下別人麽?”

不置可否,循清笑着站了起來,也看向那瓦片上的人。他随手擲了個法術化的光球過去,臨跑前,還來得及照亮了那人衣袍的一角:是灰色的。那人旁邊還站着一個小孩,想必是攝魂所化。

“還不下來麽?”循清擡起頭,幾乎是帶着笑問的。

頭頂的人一瞬便消失了。

随後,正殿內一陣響動,門開了。

出來的既不是攝魂,也不是耗子,而是一個人。

準确地說,是一個異人,像王垚、徐運那樣的異人。

借着頭頂鋪在結界上方的金光,循清眯着眼看了一眼來人。

這回,是一雙狼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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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裏,寒玉是個存在了太久的很妙的東西,如果妖們要評出個高下,循清就是天花板。即使六界之內一塊兒評級,正經較量起來,循清也大概是上游水平。

像金星那些文系神官,大概也是要輸的。但天明在內的那種活了幾萬年,歷劫無數,帶兵打仗的神君,是勝得過循清的。

循清願意主動查案,其實是因為一開始他就認為這是“炸魚局”,根本就有恃無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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